离婚?那为什么老街坊被采访的时候,会感慨万千地说:“季老板做那么大生意,忙得脚不沾地还比我们这些人会疼老婆呀,老婆一句话指东就不往西,所以说疼老婆的男人都会走好运的,是要赚大钱的咯!”

  先暂时放下那些灯红酒绿的朋友圈内容,就冲这对母子根本经不起推敲的演技……

  苏河洲的嘴角拉成了一条犀利的直线,仿佛一支要一箭双雕的利箭,在暗处微微指向了那个在副驾上装病的男人。他心想,既然大的非要把人往外送,小的又主动送上门,这出强买强卖的戏,他怎么也得配合着演完。

  季路言一进门,灯亮的瞬间,他差点没变成一只咆哮出声!一百多平米的房子,和他们做亲兄弟那会儿苏河洲买的那套,布局一模一样!就连沙发,家具都一样!!!

  但也很不一样——苏河洲不怕黑了,整个屋子里透露出一股黑沉沉的压抑,没有一点让人回家的放松和惬意,反而更加沉重。每一扇门窗都是紧锁着的,没有一点亮色、没有一点生气,甚至连空气都像是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

  这不能算作家,季路言心想,这间房子简直可以用“缺斤少两”来形容。没有电视的电视机柜显得格外苍凉,空无一物的陈列架显得可怜无助。他好不容易向前走了几步,侧头透过玻璃门,看见那厨房里倒是有些现代社会的模样,可那一马平川的灶台上,唯一能证明这不是一间样板间的,大概就是烧水壶边上摆了半瓶矿泉水了。

  诸如此类的细节还有很多,季路言不敢再看。每看一眼,他就会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刚做过拉皮手术,又疼又紧。一个精神世界无欲无求近乎一贫如洗的人,只是因为从来没有得到、拥有过。

  没人爱他,所以他不会爱人,因此拒绝了靠近。季路言哪里还有心思翻院长女儿这本旧账?“爱的奉献”已然成了他终身理想,并形成了若干五年计划,三年章程,一年业绩,以及每日的细则。

  苏河洲哪里知道,对方从一进门就构思出了两个人未来生活的美好蓝图,他只知道和季路言单独相处的时候,会比和其他人要自在许多,尤其是在确定了要把这人“捆起来、关起来”的想法之后。

  “你饿不饿?”苏河洲丝毫没有待客的客气,兀自走到沙发前坐下,从茶几上拿起烟盒往嘴里抖了一支香烟,点着火吸了一口,拿出手机慢条斯理地划拉,“我点外卖,你吃什么?”

  他看也没看还呆站在原地的季路言,那语气就好比惹上了什么麻烦事似的,有些“爱说不说,不说拉倒”的意思。

  “你吃什么,我吃什么。”季路言答,全然不拿自己当外人般从苏河洲面前经过,顺手从他嘴里扯出了烟,往自己嘴里一塞。在苏河洲注视下,季路言两口吸完了烟,眉头拧成了一团麻线,抱怨着:“与其抽二手烟,我还不如尝个鲜。”说完他走向阳台,把窗户都打开通风。

  苏河洲不悦道:“喂,你刚才……挺不拿自己当外人。”

  季路言简直要气笑了,转身看向苏河洲,眯起了眼睛。心里骂道:且不说之前穿越的时候,你对我做了不是人的事儿,就说眼下,你他妈裤衩儿都留我枕头边上了,还跟我外人?您可是也没见外过啊!

  他快步走了回来,在苏河洲面前突然俯身,一手撑在苏河洲身侧的沙发上,唇擦过苏河洲的耳朵,低笑道:“我喜欢你,追求你,迟早要和你成一家人,要分内外也不是这么分的,我们要分的是……体内、体……”

  “不装病了?”苏河洲充耳不闻,突然抬手,像搓狗头一样摸了摸季路言的后脑,可他语气里是满满的嘲讽,“知道为什么我明知你在装病,还带你回家吗?”说话间,他手指骤然一紧,不轻不重,却是态度果决地拽着对方的头发往后一拉——距离感还是要保持好的,杜风朗的账还没清。

  季路言险些脱口而出“喜欢我,馋我身子呗”几个触景生情的字,但随着被撞破心思的尴尬艰难坡起,骤然猛降,他索性再度伸长了脖子,咬住了苏河洲的耳朵,低吟道:“文能和你诗词歌赋,武能和你策马奔腾,居家旅行的人间精品,谁不想要?可我只跟我想要的人走……”

  苏河洲的心里潮热不已,浑身的毛孔都张开了,但他风平浪静地推开季路言,起身走到一侧,冷然看向季路言道:“我去洗澡,一会儿外卖送来了你接一下,我不管你在打什么主意,既然这里是我家,我不希望你的存在影响到我的生活。”

  “哦。”季路言撇了撇嘴,心说月黑风高的,都把人带家里来了,他又不是空气,怎么能不“影响”?何况明知他是在装病,苏河洲还邀约他一同回家,这招欲情故纵真是低级。

  苏河洲拿好换洗衣物进了洗手间,全程无视季路言。关上门,他仔仔细细地洗手,再慢条斯理地退下衣物,走进淋浴间的时候,他调整了蓬头的方向,蓬头对准玻璃门喷洒下来。他比平日的动作慢了许多,就像是彻底放松了一般,突然有了大把精力可以看时间过得慢一点。

  水流顺着苏河洲的前额而下,浓密的睫毛被流水压了下来,恰好遮住了他一直睁着的眼睛——他在看卫生间门口,门底缝隙里有一道黑影在门外来回游走。

  终于,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季路言十万火急地喊:“河洲啊,人有三急,你开门,我得进来!”

  苏河洲仿佛没有听见,把蓬头换了个方向,水雾这才有机会熏染了玻璃,隔绝视线。他随意地甩了无数泡沫在门上,侧过身去在墙上按了按,浴室内原本微弱的音乐声,大了几分。就在这时,门锁一动,季路言冲了进来,并时他疑惑道:“唉?我说你怎么不锁门?”

  他话没说完,立刻放低了声音。怪不得他敲门苏河洲听不见呢,水声加着音乐声,还有半拉隔断挡着,至于不锁门,大概是独居久了的缘故。季路言假意上厕所,站直的身子不断后仰,一双火眼晶晶钻进了隔断尚未护卫住的地方,然而让他失望的是,除了一个雾里看花的身影,一切都瞧不真切,不过这种犹抱琵琶的滋味更是引人入胜。

  正在这时,水流声突然止住,淋浴间的玻璃门一阵滑动,就见苏河洲扯过浴巾擦拭着身上的水渍。季路言怀疑是自己眼花,他就看见一条毛巾,苏河洲动作之快让人来不及反应,他竟生生错过了大好风光!苏河洲裹着浴巾走了两步,突然抬头紧皱眉头不悦道:“你怎么在这儿?谁让你进来的?”

  季路言拉开拉链,一脸理直气壮,“谁让你自己不锁门?人有三急忍不得!”

  苏河洲绷直了唇角转身走向洗手台,拿出电吹风旁若无人地吹着头发,嗡嗡声响了片刻,突然一静,他看着镜子,漠然道:“你要是半天都出不来,挂个男科去看看?”

  季路言背影一颤,气急败坏的声音响起,“我需要挂男科?我有没有问题,你难道……”

  “我难道什么?”苏河洲转过身,走到季路言身后,垂眸一看,轻笑:“有些东西不是看着精神饱满就代表没有问题,还是查查吧?”

  季路言慌不择路地收了回去,脸色铁青,指着苏河洲,“你!你说什么呢!”

  “说什么?”苏河洲一摊手,无奈道:“说你‘涓滴不遗’怕是劳损过度了,趁年轻,最好是提早保养保养,哦,对了,里面还有一个卫生间,这几天你用那个就好。”他话音一顿,不无刻薄揶揄地又道:“顺便提醒你一句,这种‘难言之隐’不是我的专长,你就是让我看上几天几夜……我也说不出个治疗方案来。”

  说罢,苏河洲拿上居家服开门而去。季路言羞愤郁结,但理亏的是他,他只能自我消化,心说,不在沉默中灭亡,就在沉默中爆发——他得爆发点儿什么和苏河洲“同归于尽”的东西来!

  吃过晚餐,鉴于这个“家”实在找不出任何娱乐休闲的情趣来,季路言提议洗洗睡了,然后便目不转睛地看向苏河洲,眼睛里写着“我要穿你的衣,睡你的床”,再明显不过。

  苏河洲有些诧异这位锦衣玉食的大少爷,行事作风颇有些不讲究,仿佛习以为常般伸手就向他索要全套的换洗衣服,里里外外,哪怕是他穿过的也无妨。

  季路言憋屈地套上了睡衣睡裤,亲手搓着自己的内裤——苏河洲不给他,他只能指望着手中这条原装货明天能晾干,这空唠唠的感觉实在有些让人有些奇异。然而当他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赫然发现苏河洲已经在沙发上半坐半躺了。

  “你不睡床?”季路言走了过去问。

  “就一张床,虽然你装病,但脑子到底受过伤,看在你母亲的份上,我该让你的。”苏河洲头也不抬,继续翻着那本《资治通鉴》。虽然这次没有拿反,但他依旧一个字也没看进去,他突然觉得自己在引狼入室,带季路言回家实在算不得一个明智的行为——他的定力没自己想象的那般好,那人身上散着热气,带着潮意,远远地就钻进了他的五脏六腑里。

  此刻苏河洲的眼睛滚烫,若是抬头,眼里的血丝怕是可以用骇人来形容了。

  “那我也不睡,”季路言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往后挪了挪,从苏河洲的腿下挤出一块“自留地”。他抬手搭在苏河洲的膝盖上,放荡不羁地一掀眼皮,“长夜漫漫,无心睡眠,这位公子,不如我们……共话巴山夜雨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