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戏,开场了。

  这是这个时代里具有里程碑意义的戏剧,但季路言欣赏不来,也无暇欣赏。他在满耳的锣鼓胡琴声中,满眼的花花绿绿里,只一门心思找小苏河。

  季路言进了不知第几间“包间”,赫然入目的是季家女眷,却独独不见了季霸达!他看了一眼满眼五光十色,笑容慈爱的路雨,想念了片刻他亲妈路露,继而快速出了房间。没过两间,他找到了季霸达。

  此时,季霸达和一众狐朋狗友正在屋里喝酒戏弄姑娘,全然不顾下方舞台的卖力演出,季路言骂了一句,才看清……季霸达应该是一屋子男男女女里年岁最小的,但看的出来,人人都捧着他。

  这种捧,目的太过明显——回头关上门就会骂一句“季家少爷就是个傻逼”,而后一阵哄堂大笑与附和。季路言的后槽牙磨的“咯咯”响,旁观者清,他在现实生活里近30年当中,也没少做和季霸达同样的事情,当冤大头。

  可他……

  算了,总归两世自己都不是个什么省油的灯,不是个好鸟儿还在这儿里咋呼什么?

  季路言冲着季霸达屁股上踹了一脚,没心情再多看一会儿那丧眼东西。他继续找下去,可就在隔间,他听见了异样的声音。

  季路言迅速进了房间,果然,苏河在这里,在和季霸达一墙之隔的房间里,这他妈就是孽缘!

  但那个娘里娘气的东西是什么人?季路言走上前去细瞧那人。

  涂脂抹粉的男人,装扮颇为盛大。在季路言看来,那就是顶着一张刷得卡白的脸,描着锅底灰一样的眉,两只眼睛涂的好比挨了谁家一顿胖揍一般,五光十色又乌七八糟;那兰花指是塑料兰花,廉价焦臭;那掐出的杨柳腰身段儿,更是歪脖儿柳,几里拐弯的,肠子都能拧巴打结了!

  娘炮是季路言的底线,可眼下这个“男人”一看就他妈膈应人!娘gay都比这纯洁动人的多!

  “……”季路言心里骂完,动作一顿,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也是个纯纯的gay了,跟演员苏河洲和太子苏河洲擦了枪,和一条青玉白龙走了火。他不仅是个纯gay,是个死心塌地的纯gay,还是一个身姿矫健精壮的——受!

  不仅如此,他做了鬼,还是个缠人的“小妖精”,成天缠着苏河洲不说,往人家衣服里一钻就不肯出来的模样真是不堪回首,令人发指。

  一瞬间的悲从中来猛地把季路言砸成了哑巴,可接下来,那个妖里妖气的男人拉开了架势,此人身后还有几个差不离的同类。

  一人道:“刘潇,人孩子不愿意,你就算了吧!”

  季路言:“!”

  刘潇?好耳熟……这不就是那个前朝老太监的“儿子”吗?果然深得精髓!

  刘潇道:“那怎么行?刘演,难道你不想给咱干爹再带个‘干儿子’回去吗?”

  被唤作刘演的人又冲身旁的另一人道:“刘溪你怎么说?”

  刘溪摊手撇嘴,表示自己没意见,刘演随即又道:“刘潇,咱就是来看戏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人还小,算了吧。”

  “算了?!”刘潇怪笑道,“我跟着干爹的时候比他还小,怎么没人跟我说算了?!我今天还偏不‘算了’!”

  苏河双手护住自己的匣子,像只浑身戒备的小猫,每条单薄的筋血都绷得紧紧的,后背死死抵着木头立柱,余光扫量着大门。他并不想惹事,有这一份工作来之不易,他再做些日子,就能给少爷买一块羊脂玉的扇坠子了。

  他相中的那块羊脂玉,料子也不算太好,有些干,但很是洁白,一个银元是他要在中秋节前实现的小目标!

  这时,刘潇站起身来,款款走向苏河,那腰身扭的比楼下知名旦角儿还精彩,但凡事过犹不及,季路言非但没有半点美感,还让他徒生一身的鸡皮疙瘩。

  刘潇猝不及防地伸手,一把抓住苏河的下巴。那刘潇约么二十出头,身量高出苏河许多,但在季路言看来,此人就是颗豆芽菜。只是……季路言干着急,想他一身孔武之力毫无用武之地!这刘潇显然是要为难他的人了,他倒好,连放个屁人家都闻不着味儿!

  “唉,小子,叫什么名儿?”刘潇傲慢道。

  苏河怒视对方,晃动下巴试图挣脱,可他两手还要护着他紧要的饭碗,一时之间他顾了头顾不上尾,唯有紧紧抿着嘴唇,以显示自己的倔强和厌恶。

  “挺倔啊……”刘潇另一只手拍了拍苏河的面颊,“换句话问你。”他低头掩唇笑了笑,而后抬头,目光如毒蛇蛆虫一般上下刮着苏河,慢吞吞道:“你还是个雏儿不?”

  闻言,季路言冲着对方的裆/下就是几脚,他真是气急了,这东西问的叫什么问题?这不是糟践人吗!季路言伸手就把苏河“搂”在怀里,就像是事实告诫他多少次,他依旧记不住自己只是一团连空气都不如的影子。

  徒劳,白费!

  苏河的眼眶渐渐红了起来,却没有一丝的退缩,不是委屈的眼神,而是愤怒!他依旧不语,所有的苦楚只能自己消化,这些公子哥儿他是得罪不起的,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可苏河却不知,他最看重的人,此时正在与他一墙之隔的房间里和姑娘上下其手。

  “不说话?”刘潇再次露出笑容,只是这个笑,刻画出他极其扭曲和怪异的面容,仿佛平日里戴的面具被他扔掉了,此时的那张脸,那样的表情才是那个真正的刘潇。刘潇猝然掐住了苏河的喉咙,伸手就去拽苏河的裤子,他森森笑道:“不说,那我就给你检查检查,若是干净的话,就给你找个爹!”

  “我不要!”苏河终于大喊出声,攥紧“饭碗”的手,也终于为了那点尊严、那点他早已决意留给他家少爷的东西而松开了,他拼命捶打刘潇,然则,刘潇掐着他脖子的手收得更紧了。

  挨了打的刘潇更疯癫了,他扯着嗓子大喊,“你们两个还傻坐在那里干什么?给我按着他!”

  刘演神色挣扎,却并未动作;刘溪坐立难安。刘演终是开了口,他道:“刘潇,别闹大了,这是在法租界上头,洋人的地界咱安分点儿,别给自己惹麻烦,倒时候爹爹不好收拾。”

  “啪!”

  苏河挥动的双手,一个不经意重重扇在了刘潇脸上,他已是张着嘴极力喘息,脸色胀红宛如血色木棉;脖颈因为被大力挤压,青色的血管犹如打上了死结,结成一个个青紫色的小疙瘩;一双清澈的眼睛偶尔忽闪两下,但也只留下眼白!

  “你打我?!”刘潇反手一个耳光重重地打了回去,苏河的脖子被他固定在立柱上,一巴掌下去,小少年的头颅像是断了一般应声甩向左侧,而后刘潇又是一个巴掌,苏河的头又被甩向了反方向,他胸前的小匣子磕的“咚咚”作响,里头的零碎儿摔了一地。

  刘潇把人狠狠推到在地,抬脚又是几下踹在了苏河的胸腹上,嘴里还狠狠地不停骂着。此时的苏河已经紧缩成一团,短暂昏厥后,他又被剧烈的疼痛刺激清醒,可他清醒后的第一件事竟然……竟然是把刘潇脚下的那些香烟干果用手拨到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