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莹羽这一昏就昏了整整7天。

  肖旸昔在她昏迷的这段时间里,伤口已经被孟白心精心处理过了,但是至今仍未醒过来。

  第八天清晨,天刚蒙蒙亮,清晨的第一缕清风夹杂着水气,从逍遥阁的窗外吹进来。

  “哥?”沐莹羽睁开眼睛,一眼就瞧见枕着手臂趴在她床边睡着的穆云卿。

  “嗯?羽儿你醒了!”穆云卿听到有人叫他,揉了揉眼睛循声看去。看着完全清醒的沐莹羽后,他日夜担忧的心总算是放到了肚子里,不安的情绪也终于平复了下来。

  “我睡多久了?”沐莹羽坐起身来,暗自感受了一下,只觉得丹田处内力充沛,整个人感觉越发轻盈。

  “你已经昏睡整整7天了!现在是第8天的清晨。羽儿,你总算是醒了,可把我们担心坏了!”

  “居然已经过了这么久……我又让你们担心了。”

  “无妨无妨,醒了就好。”

  沐莹羽冲着穆云卿微微一笑,紧接着眼神环顾四周,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

  “找肖旸昔呢?”

  “嗯,他……”

  “唉,你个小没良心的,醒了不说关心一下哥哥们这几天过得怎么样,一醒来就要找他,我看你俩粘一起算了!”穆云卿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起身理了理被压皱的衣服。

  “我知道哥哥们肯定会照顾好自己的,即便是受伤了也有孟白心和上官钰的大徒弟为你们疗伤,再加上有内力傍身,我自是放心的。只是小昔他受了那么重的伤,又没有内力护体,我有点担心。”

  “好啦好啦,你心里还有你这两个哥哥就行。肖旸昔他……情况不太好,伤口是好得差不多了,只不过这人……一直没醒。”

  “怎么会这样?他在哪儿,我去看看他。”沐莹羽一听哪里还呆得住,掀起被子就要下地去找肖旸昔。

  “他就躺在你逍遥阁的客房里。你慢点慢点,你自己也才刚醒!唉,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呢。”穆云卿一把搀住身体还有些虚弱的沐莹羽,一边叹气一边扶着她去找肖旸昔。

  逍遥阁客房中。

  沐莹羽坐在肖旸昔床前,看着他毫无知觉地躺在床上,脸色惨白,双唇毫无血色,说不心疼那是假的。

  沐长老自打那次大战之后就一直住在她这边,说是太久没有出族,想出来转一转,瞧瞧族外的世界,也好做到与时俱进。

  孟白心见到沐长老后,一眼就认出当初教自己医术的人就是沐长老。从那之后,她对沐长老那可谓是毕恭毕敬的,看向沐长老的眼中满是崇拜。沐长老就这样成为了孟白心眼中最崇拜的人,成功将沐莹羽“挤”到了第二位。

  此时穆族长与沐长老就站在她旁边,本来认为肖旸昔有孟白心的救治很快就能醒过来,结果他过了这么久还没有转醒的迹象,不由得引起了重视。

  “气为血帅,血为气母,气无血不存,血无气不行,二者相互依存。(注2)而元气为人体之本,元气强则生命盛,元气裕则身体康,元气损则人患病,元气尽则命终结。

  “肖旸昔这次受伤严重,再加上治疗不及时从而元气大伤,他又没有内力护身,无法将气血在体内自行周转,要是靠他自己醒过来……唉,难啊!”

  “这,怎么会这样?小昔……”沐莹羽紧紧握着肖旸昔的手,好看的眉毛紧紧蹙起。

  “也不是完全没办法的。”沐长老不忍看着沐莹羽沮丧的表情,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将办法说出来。

  至于用与不用,就看她自己的了。

  “什么办法?”果然,沐莹羽一听到还有办法,倏地抬起头,眼睛里闪着希望的光芒。

  “斩灵根。顾名思义,将你的灵根分为两半,其中的一半给他,为他续命。从此以后,你们二人性命相绑,而他的灵根来自于你,也可以说他的命依附于你,只要你不死,他就算是受再重的伤也不会死,他可以一直活下去,直至你的生命走到尽头。”沐长老顿了一下,似是想到什么,连忙赶在她张口下定决心之前劝道,“此法凶险异常,我觉得你还是慎重考虑一下……”

  “我愿意,只要能让小昔醒过来。”沐长老劝说的话还未说完,沐莹羽就不假思索地应下了。

  “这个方法不是族里用来惩罚罪大恶极之人的吗?这……”穆族长有些犹豫。

  “无妨。有些东西本无对错,重要的是看人如何使用它,既然这个方法可以救人,何乐不为呢?”沐长老看向沐莹羽,眸中含着一丝不忍,“羽儿,你真的想好了吗?这个方法不仅痛苦异常,稍有不慎你就会没命的啊!”

  沐长老真的没想到沐莹羽答应的这般快,还是不放弃地想再劝她多考虑考虑。

  “沐长老,不用再劝我了,我想好了,相信目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方法了。”

  “好吧,你先再休息休息,我去准备一下等会儿要用到的东西。”沐长老说完就与穆族长一起离开了。

  沐莹羽刚醒,也不想再躺着休息,于是继续坐在肖旸昔床边陪着他。

  一直站在一旁没有吭气的穆云卿感叹,“真羡慕你们,可以将性命绑在一起。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沐莹羽扭头撇了他一眼,“想问就问吧,别绕这么大一个弯了。”她的心中其实知道穆云卿要问的是什么事情。

  “婆娑果”的丢失对于穆云卿等人来说是一个噩梦般的结果。她只是在拖延时间,脑中最后挣扎一下,希望在这最后的一点时间里能想到一个刺激相对小一些的说辞。

  “嘿嘿,还是妹妹懂我!”穆云卿被拆穿了小心思嘿嘿一笑,拿出竹骨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那个,‘婆娑果’……”

  “是我没用,在打斗的过程中没保护好‘婆娑果’让那个阵法……吸走了。”沐莹羽心思转了几转,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毕竟,无论如何婉转的表达,“婆娑果”丢了是铁一般的事实。

  “吸……吸走了?”穆云卿摇着扇子的手顿住,脸上的浅笑也渐渐凝固,整个人犹如石化了一般。

  “对不起。”

  “啊,没、没事,这不怪你。”穆云卿说完手保持举着扇子的动作,一脸恍惚地离开了。

  沐莹羽叹了一口气,回神望向肖旸昔苍白的脸颊,牵起他的手,十指相扣,在他手背上落下轻柔一吻。

  不一会儿,沐长老就准备好东西回来了。

  “羽儿,你准备好了吗?”

  沐莹羽扭头看了一眼一会儿需要用到的东西,在沐长老与穆族长面前摆的是8张各不相同的符纸,以及一个不知装着什么的小瓷瓶。

  穆族长将小瓷瓶递给沐莹羽,“这是麻药,你喝了一会儿还能少受一些苦。”

  沐莹羽毫不犹豫地将小瓷瓶中的液体一口喝掉,躺在肖旸昔身边,扭头看了他一眼,紫色的眸中浸满了温柔,随即轻轻闭上双眼。

  穆族长本来想叫她儿子云卿以及北冥离来护法,结果等她回来却怎么也找不到穆云卿,只好叫桑奇过来顶上穆云卿的位置。

  桑奇一听开心得手舞足蹈,说是难得有机会能亲眼见到如何斩灵根,很是新奇,看起来完全不为沐莹羽即将面对的风险而担心,似乎早已确定以及肯定她会安全度过这次难关。

  完全抓错了重点,桑奇还是这般没心没肺的。这样想着,北冥离摇了摇头,有些无奈。

  沐长老一边操作一边为北冥离以及桑奇简单讲解着:

  “斩灵根的过程其实也很容易,就是施术者用自身内力,按一定的顺序一张一张地驾驭前四张符纸,围在沐莹羽的身边,待前4张符纸的光芒暗下去,灵根斩毕。后4张符纸作用于肖旸昔身上,主要是将一半灵根融合于他的体内。待后4张符纸的光芒暗淡下去,这一套斩灵根续命之法结束。”

  沐长老操作起来看似胸有成竹、胜券在握,实则心里也没底。这斩灵根看似简单,但是在操作的过程中,被斩者要承受非人的痛苦。以往斩灵根都是族中用来惩罚罪大恶极之人,如今拿来为毫无内力的肖旸昔续命,这种做法还是第一次,她也有些担心。

  待这一过程结束,沐莹羽早已是大汗淋漓,整个人似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她得眉头紧皱,下嘴唇上留下了一排深深的血牙印。好在她在麻药的作用下昏睡着,要不然疼的她满地打滚都不为过。

  北冥离目睹了斩灵根的全过程,看向肖旸昔的眼神中满是羡慕。

  桑奇在一旁看着,脸上的表情很是丰富,呲牙咧嘴地直抽气,就好像那个被斩了灵根的人不是沐莹羽而是他一般。

  沐长老松了口气,“阿离将羽儿送回她的房间,桑奇去叫孟白心,为羽儿擦拭一下身体。”

  “好嘞!”桑奇一听,眸中闪烁着兴奋的光,扭头就冲了出去。

  北冥离瞧着他的欢快背影,心中有了些猜想。桑奇似乎总是对生活充满了热情,永远没有疲惫的时候,每次听到有任务分配给他,他总是会很爽快地应下。不过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一听到要去找孟白心,眸中的喜悦藏也藏不住。他会不会是对孟白心……

  甩掉脑中那些有的没的,北冥离走近几步问道:“沐长老,羽儿她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虽说过程很顺利,但是她什么时候能醒过来我也说不准,这就要看她的造化了。”

  肖旸昔得了沐莹羽的一半灵根,状态逐渐好转,又昏睡了两天自身逐渐适应了那一半灵根的存在,便清醒了过来。

  他一睁开眼,就对上了一双碧蓝色的眼睛。一颗放大的狼脑袋近在咫尺,呼吸间白狼脸上纯白色毛发随之飘动。

  白狼见他醒过来了,咧开嘴,伸出舌头舔.了舔他一侧的脸颊,“小昔啊,你可算是醒了!没想到是我在守着你吧,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啊!”

  肖旸昔刚刚清醒,脑袋还没有恢复运转,被眼前开口说话的巨大白狼惊地猛坐起身,还不忘了伸手把眼前的白狼使劲往一边推。

  白狼被肖旸昔推到地上也不恼,甩了甩头,一阵白雾升起环绕在白狼周身。待白雾散尽,白狼已化为人形,眼睛也变成了肖旸昔刚见他时的黑色。

  “你个没良心的!我辛辛苦苦守着你,寸步不离地看着你,你醒了后就这么对我吗?哼,等莹莹醒了我要告你一状!”

  肖旸昔敏锐地捕捉到桑奇话语中的不对劲,扭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天光大亮,阳光明媚。他心中很是诧异,“等一下,你刚刚说等莹莹醒了之后?莹莹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吗?这个点儿在睡觉?”

  “嗐,你不知道,且听我细细道来。”一说起这个,桑奇的注意力被成功转移,他走到肖旸昔床边坐下,开始绘声绘色、添枝加叶地讲述了一下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其中重点描述沐莹羽为了他能醒过来,不惜选用最凶险的方法,结果她自己至今未醒。

  肖旸昔听完桑奇长篇大论的描述后久久无言,只有发红的眼眶与通红的鼻尖暴漏了他此时内心的不平静。嘴唇动了动,无声地说:“如今我们二人竟能实现多少对有情人都羡慕的‘同年同月同日死’?”

  莹莹为了他竟然能做到这般,不惜拿命相换。一生中能得一人如此真心相待,足以。

  思及此,他在心里暗暗发誓:从此以后,无论别人再说莹莹的什么不是,我都不会再听信半个字,让所有谣言都见鬼去吧!莹莹,我此生定不负你!

  肖旸昔担心沐莹羽的情况,不顾桑奇的劝阻,硬是要去沐莹羽房间看她。

  桑奇无奈只好跟着他去沐莹羽的房间,一边走还一边叹气,“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们两个一个样!”

  沐莹羽这边有孟白心一直照看着。

  “莹莹她怎么样了?她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肖旸昔走到沐莹羽床边坐下,凝视着那张绝美睡颜,问向端着水盆刚刚进屋的孟白心。

  “你怎么过来了?桑奇,你也不拦着点!你刚醒过来身子还很虚弱,不能这样折腾,应该多休息才是!要不然等沐老大醒了,你又倒下了,你说你图个啥?”孟白心走到桌子前,将手中的水盆放下,“对了,你刚刚问我啥来着?奥对,是问我沐老大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哈。这个实在不好说,沐老大这段时间的状态不是很好,总是发高烧,烧了退退了烧,反反复复的,有几次差点要挺不过来!可能是她刚醒没多久就经历斩灵根,身子有些扛不住吧……”

  孟白心又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堆,但是肖旸昔都听不到了,眼睛里只剩下沐莹羽那张近在咫尺的绝美睡颜。

  莹莹,你受苦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一直跟着孟白心一起照顾沐莹羽,当然还有桑奇在一旁捣着乱。

  肖旸昔整日为沐莹羽担忧着,虽然一直有喝孟白心配制的调理身子的药,但身子还是不可控制地消瘦下去,整个人看起来很是憔悴。

  (注2:来自百度百科中医术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