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愠怒的眸子闪着些光亮, 但似乎是在努力克制着什么。
莫文俞将祝舒手中盛着汤药的碗接过来,在后者越发伤心愠怒的眼神中将碗放好,才转过身去抱住了对方。
祝舒还在生气之中, 不愿意这样亲密, 便挣扎了起来。莫文俞便故作疼得厉害,故意倒吸了口凉气,手中圈住对方的力度却更大了些。
这样的小动作被祝舒看在了眼里, 一方面气咻咻的,一方面又担心莫文俞确实疼得厉害,毕竟现在郁积造成的风寒还没好, 便只好双眼一闭两手一放,装作什么也不愿理会的冷漠模样。
便像个小布偶一般,被莫文俞抱在了怀里。
莫文俞仍是轻声笑了笑,将祝小公子紧紧拥在怀中。
他很喜欢这样的拥抱, 将最珍视的人紧紧拥住,像是要嵌进骨子里,让人无法分开。若是悄悄低头, 还能嗅到对方身上淡淡的清香。
是独属于这个人的,身上的味道。
他好喜欢。
“容辞,我不是觉得告诉你无用, 才故意瞒着你的。”莫文俞贪婪地将脸埋进对方的脖颈,“我只是不想给你负担,让你觉得爱我很累很麻烦。若是这样, 我宁愿你与我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很开心。”
沉默了许久, 莫文俞抱住祝舒, 用像念摇篮曲那般温柔的嗓音,将在那个世界的事情都告诉了祝舒。
包括自己似乎只有黑漆漆颜色的过去。
在原来的世界, 不论是遇到了什么,他都是笑着面对。即便是一开始知道那个挚友将自己辛辛苦苦打磨出来的策划书偷走,他都是笑着将对方的做法记在心上。
等着恰当的时候,狠狠地双倍还回去。
即便如此,他也仍然是笑着的。
从小他就辗转在不同的亲戚身边,一个将小小的他当作玩具玩腻了,就扔给下一个。等他要上小学要念书了,大家就推三阻四,不肯再要他。
一开始,他的身边也会有同龄的朋友寻他说法,可是每当问到家里边大人,他如实告知之后,那些朋友都会说“好累”“好沉重”“好烦”之类的话,接着便是本来很好的气氛一下沉淀下来。
即便是一些好心的大人来询问他的情况,他真的将所有困扰都感知过后,那些大人也没有和一开始说的那样帮助他,只是自我感动般感叹过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所以他觉得,只要笑着,一个人承担就好。
告诉对方,只是在给对方添麻烦。
所以,同爱的人在一起,也只要告诉对方开心的事就好。
祝舒听完后,沉默了许久。
“我一直没有将这些事情告诉你,只将那个世界好看的好玩的好听的告诉你,是因为,你只要知道那个世界的美就好,其他的,不用知道。”莫文俞轻声道。
只带给你快乐,是我唯一能保持的东西。
默了半晌,祝舒抬起手,回抱住对方,将自己的脸埋进莫文俞的胸膛,只露出白皙修长的脖颈。
“若是只告诉我你心中的快乐,痛苦的时候难受的时候你又自己一个人承担着,这算什么将我当作夫郎。”祝舒的声音闷闷的,听出来郁闷的情绪。
“若是如此,我一开始根本无法带给你开心的事情,你一来到这个世界就带给你困难就带给你苦恼,那么,你早就应该离开我,不应该留下来,也不应该……成为我的夫君,成为我爱的人。”
闻言,莫文俞的心脏骤然一紧。
向来话少淡漠的祝小公子,此时此刻,似乎完全不知晓现在自己说了怎样要命的话。
比一场风寒还来得让人沉醉得猛烈。
在这一刻,莫文俞似乎懂得了一些该如何去爱人。
正确地对待自己的心情,也是爱对方的一种方式。因为,或许对方把你看得比自己都还重要。
“容辞,我爱你。”莫文俞贴近对方的耳朵,轻声呢喃道。
比经历了一场情·事还让人骨头酥软,像是踩在棉花之中,浑身都失力了一般。
不需要再多亲密的举动去表明自己的爱意,只需要那一份真诚与理解,便足以面对一切的困难。
*
莫文俞的恢复体质比较差,不病还好,一病便有些难恢复,这样足足病了约摸半月才好得差不多。
有时候莫文俞觉得状态还不错,想去铺子里看看,都被祝舒勒令不许踏出房间半步。
在祝舒这样无微不至的执拗下,莫文俞才完全休息了半月,全然没有管理铺子的任何事情。所有大事小事,都交由了祝舒和图安他们解决。
如此一来,这一场风寒才好了。
赶巧在莫文俞生病恢复后的一两天,温泉小镇的陈掌柜也听闻火锅的名声,大老远过来了。
不过这回陈掌柜手头倒没有瓜子儿,反而拿着许多册子。
“祝公子,好在有你的游玩册子!经你那般一介绍,咱们的小镇才不断有人来游玩,祝公子果然好笔力!”说着,毫不吝啬地竖起来一个大拇指。
“先前咱们镇上一年也没几辆马车过来,哎呦你是不知道,这册子一经其他客栈的掌柜帮着推出后,简直是马车撞马车,没地儿停啊!”
闻言,祝舒只淡淡一笑,批了件薄衫在莫文俞的肩上,后者抬眸一笑,像是盛满了阳光。
陈掌柜本还在不断说着,看到面前二人的举动之后,突然静默了。
总感觉这二人之间的气氛似乎变得亲密不少……
先前二人虽说是夫夫,但总感觉很是微妙,就好像两个人之间存在着什么距离。但现在变得自然了许多,就像是从内而外都散发着对对方的爱,满眼只有对方一样。
想到这儿,陈掌柜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哎呦,人家夫夫间的事儿,他想这么多做什么呦,果然是吃瓜子儿吃多了吧!
提起瓜子儿,陈掌柜就“啪叽”往桌上放了个布袋子,哗啦啦一揉,像是装着什么零零碎碎的东西。
莫文俞侧目,突然升起一种不太妙的感觉。
“我夫人新炒的甜口瓜子儿!特意带给二位尝尝!”
莫文俞:“……”
怎么哪儿哪儿都会带着瓜子儿!
不过很快,陈掌柜便收了打趣的心思,提起了来这儿的正事。
“莫掌柜,祝掌柜,今日来其实是想和二位商量一下正事儿,也不仅仅是来尝尝火锅是什么奇特的味道。主要是吧,莫掌柜,火锅只在桂花镇里边推出,有些可惜了……”
“咱们温泉小镇也有许多人想来尝尝,但碍于旅途遥远,也没这个机会啊!且不说咱温泉小镇吧,来这儿的路上,我也路过好几家客栈,里边的人都在聊着火锅的事儿呢。所以我也想问问二位,二位有没有在其他铺子推出火锅的意愿?”
莫文俞没说话,但显然也是在考虑这件事情。
看出了莫文俞的心动,陈掌柜决定趁热打铁说出方案。
生意人嘛,弯子绕来绕去那就不是做生意了,那得叫内斗了,生意人之间的内斗。他又不是个会觊觎别人好生意的人,他也知晓,莫文俞也不是那种人。
如此一来,那不就巧了!性子相近的人在生意场上可是可遇不可求的啊!
“其实就是想买下你的火锅方子,也在其他客栈上推出火锅,那样能满足不同地方需求的人,火锅的名声也能壮大,至于银子的事儿,其他客栈的掌柜也都开出了价格。”
接着,陈掌柜便说出了一个比莫文俞预估的价钱还要好多一两倍的数目。
这倒是让莫文俞有些诧异。对方不仅没有讨价还价,反而开出了不少的数目。这样看来,明显是客栈掌柜之间早早就商议好的。
莫文俞沉默了半晌,在考虑如何将方子简易一下却又不损失口味,毕竟方子简单,配料比较难。
但陈掌柜见莫文俞不说话,以为是后者对这个价格不满意,便立刻改了个更高的价格:“加多十两怎么样!”
本来觉得原来的价格就已经很满意的莫文俞:“……成交。”
不赚白不赚。
很好。
*
被丢出祝府后,祝吹蓬虽说没有再死皮赖脸地缠着说要住进祝府,但也没就这样彻底走掉。
每天家丁打开祝府的门后,都能看到一个衣着破烂蓬头垢面的人握着一个稻草已经掉得差不多的扫把,一个劲儿地把门口扫干净。
这些家丁都是先前祝府还债时留下来的得力家丁,自然也是识得祝吹蓬的,便也不敢把他赶走,只是禀报了老爷少爷。
祝骏德直接让人把祝吹蓬赶走,赶了一次空了一天,隔天便又来了,如此反复,每天早上都有一道这样的程序。
这样的程序令人厌烦,但是唯一令人值得心情不错的是,门口的地倒是扫得挺干净的,简直可以用光滑一词来形容,滑到有一次莫文俞差点摔了一跤。
而平日里,祝吹蓬就在远处怯怯地看,也不敢靠近一步。
对于这个不成器弟弟的这种做法,祝骏德起先是勃然大怒,后来已经发怒到有些麻木了,便让人搬张凳子,自己坐着端杯茶,瞅着人扫。
若觉得扫得不干净,还会加上一句:“扫干净点。”
莫名开始专门扫地的祝吹蓬:“……”
突然心口堵得更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