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经常使用的右手受了伤, 因而这天莫文俞在洗澡即将穿衣服的时候,一时没稳住,摔地的时候下意识用右手撑地, 血口子一下子蹦了, 直接成了轻度重伤。

  本来莫文俞觉得这手还没多大问题,偶尔取个东西拿个筷子还是可以的,这回就连不碰都疼, 伤口始终跟被针扎一样,做什么都不行。

  他为什么要洗那个澡!造孽啊!

  莫文俞好心痛。

  “文俞,你的手受伤了, 做什么都不方便,和容辞住一间房吧?也好让他照顾一下你。”贾灵仪送走大夫后对莫文俞说道。

  正好促进促进感情。不过贾灵仪没说出来。

  这法子还是他家老爷偷着请大夫的机会同她提出来的。

  这老头子,喜欢文俞那小子又不肯说,非得用这种方式。心眼还挺多, 不过也不错。

  闻言,莫文俞下意识看向站在贾灵仪旁边的祝舒。

  祝舒一袭淡青色衣袍,垂着眸子, 周身的气息似乎也变得冷淡起来。

  他在等着祝舒拒绝。

  他知晓,祝舒性子清冷,若是平日里与他人必要的接触也就罢了, 若是同住,就是侵犯了对方私人的领域,会引起祝舒的不满。

  但祝舒对于不满从来不会迁就, 而是直接拒绝。

  况且, 他现在这种情况, 也不能和祝舒同住。同住意味着同床,前几日他才刚梦见和祝舒做那种事情, 心中那种一异样的感觉还未消散,现在又同床......

  他想都不敢想。

  “我比较晚睡,怕吵到容辞了。丈母娘您放心,我可以照顾好自己的。”莫文俞给了两个人一个台阶下,“您瞧,我都能自己拿茶杯呢。”

  说着,就示范了一下拿茶杯,只是五指努力捻着,掌心压根不敢碰到。

  即便如此,因为五指不是发力的地方,莫文俞后背出了一声汗。

  他真的后悔了,弄周少薄的时候就应该换一柄长刃的刀,不应该用短刃的!下次再来!

  “我也晚睡。”祝舒突然道。

  莫文俞一时没反应过来,迷茫地看着祝舒。

  未了,祝舒注视着莫文俞的眼睛,唇角微微弯起,“可以同住。”

  *

  贾灵仪已经出了声,祝舒也应了,莫文俞便也不好再拒绝。若是再拒绝,就叫人有些怀疑了。

  但即便如此,站在祝舒的床前时,莫文俞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祝舒竟然没有生气,反而应了。若是按照原书中的设定,何止是同意,若是他踏进这个房间一步,祝舒都会毫不留情将他从府里赶出去。

  “果然书中和现实中的不太一样......”莫文俞呢喃道。

  “姑爷,你看着这床在嘀嘀咕咕什么呢?”抱着一床新被褥的阿暑走了进来,他要来帮着整理。

  还没开始动手,莫文俞就伸手将他拦了,“阿暑,你将我的被褥放在那张塌上吧,我待会再来整理。”

  祝舒的房间较大,除却一张整理得规整的床之外,还放了一道古色古香的塌。平日里若是念书念累了,可以躺在塌上休憩,因而都是一人多宽,用来睡觉也极为舒适。

  想了这么久,莫文俞终于想出来一个合理的理由。

  他猜测祝舒应当是担心自己阿娘担忧,所以即便心中不愿,当着她的面不好拒绝这件事情。那么他便应当懂事一些,自觉走开一些。

  既是同房,又没说一定要同床,他睡在塌上,对外应和了贾灵仪的要求,对内又能让祝舒舒服一些。

  两全其美,也算是一个较好的解决方法。

  不过这总不能告诉阿暑,不然这少年又该秉持着一种奇怪的精神,非要将原因问出来。再传到贾灵仪那儿,会失了祝舒的面子。

  姑爷的想法向来猜不透,好比现在不明白对方要做什么。不过这也不是他一个家丁可以问的事情,因而阿暑只是奇怪地看他一眼,将塌整理好,放上被褥,便走了。

  莫文俞满意地点点头,夸了一句自己真会想,便过去用左手勉强整理成祝小公子能接受的整洁度,走了。

  *

  上回做出来的卤味米线大受欢迎,若是赶巧遇上大家伙休憩的日子,摊子前边还会排上一道小长队,就等着那一碗热乎乎的米线。

  原先将卤味面和卤味米线定为辰时之前才卖(上午九点),是因为那时摊子才刚起头,他既担心这个世界的人接受不了这种味道,也担心只两个人忙不过来。

  不过现在图安他们来衬着,大家伙也喜欢,莫文俞便和祝舒商量着取消这份限制。

  没想到,这种时间限制一取消,从出摊到收摊,不同的时间段都会有一个排队小高峰。

  好在图安等人也手熟,一开始因为忙碌在收钱上偶然出过几次差错外,后来都井井有条,什么都能做好。

  这也是莫文俞留图安的一个原因。

  做事能力是从细微之处瞧出来的,态度也从一言一行中可以看出来,并不一定非是什么大事儿,小事也行。

  由于卤味米线太过火热,有时候还未排到队就卖光了。有些人等不及,就去吴娘那儿买米线回家自己做。

  莫文俞和吴娘也定好过,只要完成了订单上的米线量,吴娘卖给谁都可以。因而这也算是带动了吴娘的生意。

  但自己做的米线总归没有那个让人魂牵梦萦后甘的味儿,因而许多人都是边在卤味摊子前排队,边买米线在家中自己琢磨。

  米制品卖得好,莫文俞便做了一道做河粉的方子,让吴娘按照方子帮忙加工出来。有了米线这一大卖的前提,吴娘毫不犹豫应了。

  吴娘手工好又有经验,因而做出河粉不需要多长时间,但如何烹饪却是需要仔细思虑的。

  莫文俞双腿盘坐在塌上,腿上放着一张纸,左手拿着笔,思索该试着怎么做河粉才好。

  人各有所好,接受得了面和米线,却不一定能接受得了全部。因而莫文俞才不断地想不同的主食,总不会被一条路给束缚到。

  想到一个什么法子,莫文俞便在纸上圈画出一个符号,或者划上几个字。本想写多些也好提示自己的,但左手写字实在是不熟悉,便放弃了。

  莫文俞斜眼瞥到祝舒的床。

  不知道祝舒会是怎样的反应,今夜是他们第一晚同一个房间,他有些局促,也有些不安。他向来觉得一个人做事挺好的,自由自在不受束缚。

  他也始终觉得,同一间房间睡觉是亲密之人才可以做的事情。

  正想着,门吱呀一声响了。

  莫文俞立刻坐正,背挺得很直,直勾勾地盯着门口。

  洁净的月光首先洒了进来,宛若洒了一道清澈的溪水。祝舒踏着月光走进来,羽睫抬起,看了一眼床的方向,发现莫文俞不在后,蹙着俊秀的眉看向其他方向,最终和坐在塌上的莫文俞对上视线。

  月光随着门的悄然关上而被赶了出去。

  祝舒立在原地看着莫文俞,原本纤瘦的身影被烛光映得有些寂寥。

  “......”莫文俞突然紧张起来,脑子里过滤方才闪过的话。

  该说......嗨?

  或者是晚上好?

  亦或者是晚安?

  最终,祝舒只是盯了他一阵,也没问他为何睡在塌上,算是沉默地赞同了他这种做法。莫文俞松了一口气,一直紧绷着的身体也松懈下来。

  他没有看到,在祝舒转身的刹那,眼里闪过不易察觉的失望。

  由于无法写字,莫文俞又习惯记录在纸上,商榷过后便由祝舒代笔。

  二人一左一右坐在房中的书桌旁,祝舒取笔,认真听着莫文俞的话,将重要的地方记录下来。

  靠得很近,双方都没有刻意拉开距离,只是自然而然地接近。只要稍稍一抬手,便能触碰到对方的手臂。

  祝舒不经意间瞥了一眼莫文俞,呼吸到对方身上的独有的沁香,方才还浮躁的心情竟然安心了下来。

  就像一开始那样,无论身处什么险要的境况,只要对方在身边,心情就能安定下来。

  从进门开始,看到莫文俞将被褥放在塌上,明摆着不愿意与他同床时,他的心中不仅有失落,竟然还有一丝......浮躁?

  这是从未有过的情绪。

  他深知大多东西即便是心绪不宁也是无用的,所以他向来都懂得克制。但偏偏今日,他无法控制自己。

  “容辞?”

  一声轻唤将祝舒的心绪拉了回来。后者茫然地抬起头,如古井般的淡色眸子因为疑惑和眼睛有些困倦而染上一层薄薄的水雾。

  那双漂亮的眸子隐藏在水雾后,若隐若现,像森林里藏着的精灵。

  这样迷蒙的眼神撞得莫文俞呼吸一滞,想起昨夜令人赤红脸的梦,立刻心情变得异常躁动,差点摔下椅子。

  “怎么了?你的脸很红。”祝舒看到对方脸色不对,将有些凉意的手抚上对方的额头,试探体温,“发烧了吗,是伤口严重了?”

  祝舒摸过的那处登时变得如火灼烧一般炽热,莫文俞连忙退开身子,结巴道:“我、我我我没事,方才见你走神笔墨浸到纸上了,所以才、才唤你一声。”

  “......”祝舒疑惑地注视着莫文俞,仿佛在问:当真?

  莫文俞连忙点点头,眼神也向别处望去,不敢与他对视,“当真!我们先来写菜谱吧!”

  既是对方说没事了,虽觉得有些奇怪,但当前夜已深,该做的事情还没做完,祝舒便没有多问,而是重新提起了笔。

  隔天,阿暑照常进来为祝舒整理屋子,看到塌上叠得方方正正的被褥,有些纳闷,继而很快又露出惊喜的神情。

  公子和姑爷竟然用了同一张被褥!怪不得昨日说将被褥放在这儿呢!

  姑爷太棒了!

  *

  虽说是照顾,但洗澡这种事儿莫文俞还是坚决自己来。

  “我真的能行,再踩着衣服摔到地上我就是笨蛋!”莫文俞信誓旦旦保证。

  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他才不会这么笨呢!

  初冬了,寒风刮在人脸上生疼,洗个热水澡是再痛快不过的事情。

  莫文俞将整个身子浸在浴桶里,只将右手搭在桶沿,想着最近几日的事情。

  他已经越来越熟悉这个世界了,仿佛他一开始就属于这个世界一样。相比与那个世界,这个世界的人更让他轻松。

  而他似乎......也越来越在意祝小公子了。

  对于心中这份难言的异样,他一直无法说清是什么。

  就像是,看到祝小公子就觉得心安,若是看不见,就会觉得心中莫名空落落的。

  莫文俞用水拍拍脸,决定暂时不想这个,将注意力转移到其他地方,以免让祝小公子发现他的心思。

  他知道,祝小公子一直想摆脱哥儿身份的束缚,想有一份自己的事业。

  他果然......很喜欢这样认真的祝小公子。

  想到这儿,某处地方似乎热了起来。

  莫文俞立刻将头埋进水里,企图让自己冷静。

  热水渐渐凉了,莫文俞觉得差不多了,便站了起来,可因为一下起身太猛,眼前一阵发黑,想稳住身子便下意识用右手撑住了浴桶边缘。

  梅开二度。

  在伸出右手的那一刻,莫文俞的大脑就出现了这一个词。

  于是,当祝舒放心不下对方,在决定去问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时候,刚走到门口,便听到里边穿来“扑通”一声巨响,紧接着就是流水的声音。

  祝舒一急,以为莫文俞晕倒了,便直接推开了门。

  只见莫文俞赤.裸着身子,浑身湿漉漉的,躺在破碎的浴桶上边。

  最让人错愕的是,祝舒不经意瞥到了对方赫然而凸出的那处。

  祝舒瞬间面红耳赤,“唰”地一声迅速合上门,以免别人看到,自己却留在了房间里。

  莫文俞掀起柳叶眼,俊俏的脸已经通红,许是为了缓解尴尬,还朝他打了个僵硬的招呼,“嗨......嗨?”

  “......”祝舒沉默了。

  他该回一句“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