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穿越重生>猎户夫郎是个娇气包>第88章 “人去才知情深,朗百夫长”

  江家乱作一团。

  一盆接一盆的血水从产房端出来, 外面站着的人无一不是焦虑不安,偏里面除了稳婆的说话声再听不到其他声音,就像是江舒不在里面一般。

  奶团儿紧紧揪着江御的衣服, 鼻子头都是红的:“表哥哥, 我害怕……”

  “不怕,你爹爹很快就没事了。”

  陆乐容蹙眉:“晏之把弟弟们带到屋里去,外面天寒,莫要把奶团儿冻坏了。”

  江御看了一眼奶团儿又瞧了瞧站在他旁边的双生子,见他们面上无一不是冷意和不安,便点头把人都带走了。

  陆乐容转而看向朗山:“刚发动怕是要等一会,我们去偏房等着, 若是你受了风寒,接下来的日子该如何照料舒哥儿?”

  “大嫂先去。”朗山音色沙哑,像是含着一口沙砾, 每说一字一句, 都剌的嗓子疼。

  知道他如今放心不下,陆乐容也不好再多劝, 便同江锦然去了偏房,这一家子里总要有人能清醒着才行。

  江舒疼痛难忍却没有丝毫力气, 甚至连喊叫的劲儿都没有, 他一手紧抓着床单,另一只手抓着红袖,张嘴说了什么。

  “主子您说什么?”红袖忙将耳朵凑过去。

  “二、二郎……”

  红袖面上为难:“郎君是男子,不能进产房,您若是有话我转达便是!”

  “进来……”

  江舒疼的紧闭双眼, 不管如何说都要朗山进来才行, 红袖没有办法, 只能匆忙出去喊人。

  “夫郎?”朗山快步走到床边攥紧他手掌,掌心的汗让他的心提的更厉害,“莫怕,我在。”

  身边稳婆们的声音越来越高,像是在兴奋的喊着什么,江舒眼神涣散的抓着朗山的手臂,终于在某一刻彻底松了一口气,而后晕了过去。

  江舒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的下午,他躺在床上盯着头顶的帐布出神,似是忘记了些什么,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腹部,平平的。

  等等!平平的?!

  他一惊,就想撑着身子起来,却发现自己浑身都酸疼的过分,记忆回笼,他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生完,以及……孙晟安死了。

  “怎么了?”朗山及时扶住他腰身,“这几天要在床上躺着,幸好是冬日里,夏天你定然躺不住。”

  江舒看着他,两人对视片刻,最终还是默契的没有提及昨日的事,说了又如何,也不过就是平添烦恼。

  这次是个女孩,虽说是早产,但也已经九个月,因此小家伙身体很健康,先前哭过之后就被奶娘抱去喂奶了,平时就会在江舒旁边躺着睡觉。

  知道是女儿,江舒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他看向朗山:“你想要儿子吗?”

  “奶团儿就是儿子。”朗山说道。

  “可是他是哥儿,和女儿一样将来是要嫁出去的,整个朗家就你一个人了。”

  江舒说完这番话,连他都有些惊讶这番话居然出自他的口中,他一个从后世来的,从不在意什么生男生女的问题,可他来这里这么多年,竟也学会这些了么?

  他突然有些害怕,怕自己被这里的思想影响,最终变得不再特殊,甚至同化。

  朗山见他表情有异,还以为是怕他想要儿子,从而会不喜欢这个女儿,思虑半天,朗山最终还是道出了实情。

  “夫郎,我从未同你说过我其实不喜欢孩子,所以男女与我而言并没有任何不同,唯一的区别就是,他们是你与我之间的孩子,所以我会格外珍惜,但哪怕没有也没关系。”

  从最初成亲时,他是庆幸和那时的江舒关系不好的,他也不想同没有半分情意的人生儿育女,所以他会去借由去山上打猎逃避。

  日日看着朗崔氏是如何教养孩子,他心中实在恐慌的厉害,生怕会教出第二个朗多贵或朗多宝。

  何况,他觉得若是日日都能同江舒单独在一起,没有孩子打扰才是最好的。

  江舒面色紧绷,本就哭肿的眼此刻显得异常睿智,他咬牙:“所以你当初因为我不愿意同你生孩子而生气是哄我玩的?”

  江舒又想到自己在南岸村的时,那时朗山因为自己不和他亲近,还有些不高兴,而他当时怎么做的?所以他为什么要给自己洗脑啊!

  “怎么会,那时我已经知晓你不是你,但我很喜欢,却又怕你离开,就想若是——”

  “若是有孩子就能留住我是吧!”江舒气啊,他指着门口淡声道,“滚蛋,这两日别让我看见你!”

  朗山失笑:“夫郎莫闹脾气,你如今的身体受不得气,都是我的错,我不在意什么子嗣只在意你。”

  “红袖!给我把他赶出去,我不想看见他!”

  红袖在外面时就听见了里面的争吵声,虽说是正君单方面生气却也够吓人,如今居然还要她完成这般间距的任务,实在是惶恐。

  但是……正君的命令才是绝对命令!

  她微微一笑,对朗山恭敬道:“郎君,您慢走。”

  “你!”朗山气极反笑,“真是拿你没办法,我出去便是,莫要生气了。”

  待他一走,江舒脸上的表情瞬间平复,平心而论,朗山那些他听着是欢喜的,只是一想到自己给自己洗脑为他生孩子,就觉得这种行为实在太蠢了!

  蠢的没眼看,丢人。

  红袖通过他的表情便知道江舒没有真的气,待身上的寒意稍减,便走到床边想扶他躺下。

  江舒摆摆手表示不用:“我有些饿了,厨房做了什么吃的?”

  “您刚生产完,那些冷硬自是不能吃,大夫人让厨房熬了菜粥,本想给您熬瘦肉粥,还是郎君说您不爱那样吃才没做。”红袖说着脸上带笑,“您又没想和郎君生气,何必赶他出去,明明生产时还要拽着呢。”

  江舒轻啧一声:“若是不看人,我还以为说这些话的是绿竹呢,你何时也爱八卦这些?”

  “八卦?五行八卦吗?”红袖轻笑,“奴婢是见您高兴,替您开心。”

  “那你就再多为我考虑考虑,快些让厨房送吃食来,我这前胸都要贴着后背了。”

  昨日生产到今日,他只喝了一盅汤,如今汤汤水水早就消化的一干二净了,甚至不足以支撑他小便……

  红袖方才在外面等的就是要给他送饭,结果碰上他们两个拌嘴这才给忘了,听江舒这般说,赶紧往外走,手刚碰到帘子就挤进来一道身影。

  朗山手里端着托盘,好以整暇的看着他:“今晚我睡哪?”

  说这话时时不时看一眼手上的饭菜,那模样分明就是在告诉江舒——回答不好,没饭吃。

  “我们二郎当然是和我一起睡,你这般贴心照料,我怎会离得开你呢?”江舒边说边殷切的看着他……手里的饭菜。

  虽然知道他迫于形势不得不说一些好听的话哄自己,但朗山听的浑身都舒畅,忙端着饭菜朝他走去。

  菜粥有菜粥的好,至少江舒喜欢粥也喜欢菜,再加上没有奇怪的味道,两碗不在话下。

  觉得胃里有东西了,人也就跟着犯困,懒洋洋的靠着朗山,没一会就睡过去了。

  如今是十二月中旬,算上江舒要休月这段时间,到一月中旬出月内,刚好赶在春节前,怕是奶娃娃都已经忍不住要出来过春节了,所以这般顺利就出来了。

  他们闭口不谈孙家的事,以为这样就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但是每次看见奶娃娃,他们都会想到孙晟安。

  虽说是女孩,但江家日日都盼着女孩,满月宴更是办的盛大,凡是能请的达官显贵都到场了,就连赵景乾都送了些礼物聊表心意,也算是给足了皇商的面子。

  因此,没人敢因为那是个女儿就轻视。

  “爹爹,给妹妹取名字吗?”

  临近过年,府上的先生都回书院了,江御他们便没学习,奶团儿如今有了妹妹整日里都是和妹妹玩,往往光看都能看一天。

  名字倒是还没正儿八经的取,从前是他们在府城,还不曾住到江家来,如今有了长辈,江舒便想让江凤年取,免得老头觉得他心里有怨恨,不同他们亲近。

  “妹妹有和奶团儿一样可爱的小乳名,叫奶糕儿,要等□□给她取名字呢。”江舒笑说,“得和我们奶团儿的名字一样好听才行。”

  奶团儿如今已经知道害羞,听得出江舒是在夸他,当下就羞的扑进他怀里,眼睛亮晶晶的:“奶团儿的名字好听,不如送给妹妹吧?”

  “那奶团儿叫什么呢?”

  “叫什么都好,好的给妹妹!”小家伙实在是觉得躺在床上的肉团子太可爱了些,恨不得什么都给她最好的。

  虽说江舒已经料想到这时的孩子都早慧,却没想到他家将将满四岁的奶团儿也能说出这样懂事的话。

  江舒捏着他肉乎乎的脸蛋,严肃道:“最好的也要给我们奶团儿的,不会只给妹妹,爹爹也很爱奶团儿的。”

  “我知道,所以奶团儿也要疼妹妹。”

  江舒乐不可支故意逗他:“那能不能让你表哥哥来陪妹妹玩会呢?”

  “不可以!”奶团儿拒绝。

  从奶糕儿出生到如今已经过去一个月,江御只有满月礼那日匆匆瞧了一眼,而后每当他想去看看的时候,都会被奶团儿以各种各样的理由阻拦。

  总之就是一句话——不许去。

  起初江舒还以为奶团儿这么小不会懂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但却忘记了不管是什么感情都会有占有欲。

  一直坐在旁边的江御听到这话有些无奈,不让看不看就是了,日后总有机会瞧妹妹。

  满月一过眼看着就要春节,江舒给府城和镇上各送去一封信,也算是这么久不见面的一些心意。

  能出门之后,江舒便包裹的严严实实同孙晟霖一道去了孙家,总要再知道一些更加细致的事情。

  尽管江舒已经猜到他的病根本没有好,却在听到孙作明说他的身体情况时依旧有些无法接受。

  惊厥,咳血,昏睡不醒……

  江舒难以想象,那样柔弱的身躯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样的别人不为人知的伤痛,而一直陪伴着他的容错是否瞧着他那模样会泣不成声。

  孙作明抹了把眼泪:“是我没有照顾好他。”

  “叔伯莫要说这些话,您对我们很好。”孙晟霖反而更加镇定些,他像是一夜之间长大了很多,“就不要再想这些伤心事了。”

  孙晟安的尸体,是孙作明亲眼看着封在棺材里的,曾经才华横溢的青年躺在了方方棺材里,陪着他的只有那些诗书。

  下葬之后,容错就走了,没人知道他去哪,但他一定不会再回来了,这京城不是什么好地方,否则怎么会让好生生的人消失呢。

  从孙府出来,江舒和孙晟霖坐在马车上一言不发,江舒实在难以相信,之前还同他说话的人,怎么能在他走之后就骤然离世,他甚至在想,是不是假死?容错肯定会弄到那些奇奇怪怪的药给他喝。

  可是——

  “我哥哥死了……他真的死了……”

  孙晟霖拿着孙晟安从前送他的玉佩泣不成声,已经及冠的人哭的像个失去心爱之物的孩子。

  江舒酸涩不已,可是晟安那般温和之人,根本不会忍心看亲朋好友这般伤心,如果真的是假死,肯定会提前告知他们才对。

  才不会舍得他们这般难过。

  江舒想哄哄孙晟霖,想告诉他“你别哭了,晟安若是泉下有知肯定会心疼的”,但是他做不到。

  让一个失去兄长的弟弟不要哭,那太残忍了。

  江舒示意车夫先送孙晟霖去蒋府,而后才一路慢悠悠的回了江府,朗山知道他今日要去江家,所以特意没去军营,就怕江舒难受时无人能安抚。

  他却是没想到江舒情绪崩溃的那么快。

  刚进到房间,江舒就吩咐红袖不许任何人进来,若是奶团儿回来就先让他去奶娘那里看奶糕儿,面无表情的安排好这些,他才坐在床上崩溃起来。

  “晟安真的死了,我以为他在骗我们,我以为孙叔伯会告诉我们他已经和容错悄悄离开了,但是他死了,二郎,他真的死了!”

  “我早该发现不对劲的,他深知我那时身体不好,怎么会让我们天寒地冻的过去,从那时他就知道自己撑不住了。”

  “他说了那么多的话,他是在向我告别在向我求救,可是我没听出来,我没救得了他!所以他死了!”

  朗山胸口钝痛,他忙伸手将人揽在怀中安抚着,但他知晓江舒如今最想做的就是倾诉,便默默地抱着他,任由他在怀中嚎啕。

  他责怪自己没有听出那些弦外音,也怪自己那日走的干脆不曾再同他多说几句,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那时没有同他好好告别,所以孙晟安也用这样的方式不告而别。

  “不怪你,他只是病了。”朗山轻轻拍着他后背,“若非要怪,便是怪那些太医大夫都不够尽心尽力,没有将人救治好。”

  尽管知道自己说这些话有些自私,但为了安抚江舒,朗山也只能这般说。

  江舒垂眸抹了把眼泪,其实能怪谁呢?

  其实谁都不怪,要怨就怨如今这世道,世事无常罢了。

  “他不可能死!”

  赵景乾大怒,眼睛瞪的通红,眼球上全是血丝:“给朕去找!他一定还活着!”

  “下葬前属下亲眼瞧见棺材里的躺着的就是孙太傅,棺材也是属下亲眼看着埋进去的,不可能会出错,圣上节哀。”

  “你们都在骗朕!孙晟安一定还活着!去给朕找,若是找不到他与容错的踪迹,你们通通都要陪葬!”

  赵景乾不相信孙晟安会死,他前段时间明明还十分温柔的说不怪自己,还说知晓自己的心意,同自己说朝堂之事,怎么可能会死!

  暗卫面无表情,抱了抱拳便快速离开了,只是心中却不免哀怨些,明明是真的死了,永远都找不到了。

  赵景乾坐在椅子上出神,半晌他抬了抬眼皮,哑声道:“彭德良。”

  “奴才在。”

  清晨。

  一驾马车自宫中方向驶来,江府门前亦是站满了人,只为等马车上的人下来。

  圣驾亲临的消息是昨天夜里传来的,江舒听到消息时心中便有了猜想,只是让他觉得奇怪的是,对方竟然不是去找孙晟霖,不管怎么看,都是亲兄弟要靠谱些。

  赵景乾踏雪而来,目光锁定在江舒身上,想到他刚出月内淡声道:“进去说。”

  如今天寒,正厅四面透风便去了宴客室里,赵景乾坐在主位神情莫测一言不发,江家其他人心中纵然不满却敢怒不敢言,只得等着他先发话。

  朗山将汤婆子放到江舒手中,因为来的仓促没有事先拿到靠枕,一只手便搭在他后腰处让他靠的舒服些。

  赵景乾不动声色的将这些互动都看在眼中,他竟没想到,看似冷硬的汉子竟然也能这般细心。

  想到此行的目的,赵景乾挥挥手示意其他人都出去:“不用在此守着,朕与朗夫郎说几句话,你们各自去忙。”

  倒是不担心赵景乾会直接在江家发难,听他说此话后其他人便都离开了。

  “不知圣上有何事要同草民说?”江舒普一开口,音色沙哑的厉害,像是前一天曾大哭大喊过。

  想到自己命人查到的事,他自然也知道江舒昨日去过孙家,如今却病恹恹的眼睛都是肿的,机会可以证明他一直不愿相信的事是真的。

  可他还是要问。

  “孙晟安在哪?”赵景乾的声音同样嘶哑。

  江舒觉得可笑,反问道:“这话不是该问圣上您吗?您手眼通天,怎会不知孙太傅已经离世?何苦还来问草民。”

  江舒眉眼微垂,脸色苍白,周身都萦绕着一股病气,即便是说着这样挑衅的话都带着柔弱可欺的意味。

  赵景乾最是明白他如今的状态,懒得和他计较,神色黯然:“我不相信他死了。”

  一句“我”,几乎将江舒和朗山拉回了之前在府城时那些日子,有段时间赵景乾也会这样同他们说话,一副平易近人的模样。

  那时他们谁也不知道会有今日。

  “草民也不信,昨日去孙家求证了,圣上怕是心中早就有数,却还要多此一举跑一趟,想让草民说他还活着吗?是草民说他还活着、就、就能活着吗?”江舒说的激动,眼中都攒了泪花,深一口气将平复自己的哽咽。

  他也希望孙晟安能活着。

  赵景乾沉默无言,江舒的神情做不得假,暗卫们传来的消息也通通属实,是他不愿相信对方就这么一走了之,是他一直贪图孙晟安带给他的温柔以待,也是他无法释怀自己曾那般过分。

  “……你们是不是也恨我?”

  赵景乾问这番话时还带着哽咽,其实别人狠恨不恨有什么关系,是他恨透了自己,所以巴不得全世界所有的人都恨他。

  江舒咬牙:“草民不敢,草民知您是圣人,做什么错事都是对的。”

  “错事”二字咬的很重,话里的嘲讽和厌恶几乎要将赵景乾淹没。

  他淡淡说着:“我一定会找到他,我不信他死了。”

  “恕草民直言,想问一问圣上,事到如今您做这幅情深的姿态是再给谁看?”江舒淡淡看着他,像是自言自语,“给晟安?可他看不到,他这一生从未怪过你,也不曾怨恨于你,你这幅模样无非是在为自己开脱罢了,没意思的很。”

  赵景乾哑然,他一直以为孙晟安那时说不怨他是假的,是为了让他心安,是为了敷衍他,可事实是……他又错了。

  自从坐在这个位置,他终日惶惶不安,他觉得奇怪,明明自己已经坐在了天下最高的位置上,却依旧觉得不安稳,所以他想让能另他心安的孙晟安陪伴左右。

  可是、

  可是不知道从何时起,自己那肮脏的猜忌就渐渐无法克制的蔓到了对方身上去,怀疑他,怀疑他的朋友,怀疑他的家族。

  他本不想这样的,但他忍不住。

  “他走时安心吗?”

  赵景乾轻飘飘的一句话惹的彼此红了眼眶,这话江舒无法给出回答,一旁的朗山微微点头:“听着话本,在梦里走的,很安详。”

  “好好!”赵景乾点点头,快速抹了把眼泪,“那我就先走了。”

  他已经没有继续留下去的必要了,他想知道的,不敢相信的,已经通通得到了证实,他不信孙晟安会这般无情,假死连刚生产完的江舒都不告知。

  所以……所以尽管相信是很难的事,他可以自己试着接受。

  许是背影过于萧条和悲伤,仿佛一瞬之间老了十岁,江舒还是心软了,他扬声说道:“晟安从未怨恨你是真的,他说希望你成为好圣上,让你不要怕。”

  赵景乾听着这番话呼吸有些困难,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当做回应便踉跄着离开了。

  回到宫中,赵景乾躲在自己的寝殿里悲拗痛哭,他如今有无数的悔恨,却也只能藏在心里。

  后来,每每午夜梦回,总能听到孙晟安柔声同他说话,说那句。

  你别怕。

  那日的话像是宽慰赵景乾也像是宽慰江舒自己,临近年关不好再带着病态,他便恢复了平常的样子,每日在府上闲散着。

  陆乐容知晓他最近的情绪不佳,于是便将采买单子的事交给他去办,她笑道:“你只管说需要什么,我这边便都能记上,只是若你说的菜色稍微偏了些,那可是要由你来做的。”

  “不应该由厨房那边直接采办吗?”江舒有些诧异,大家族不应该都是这样吗?

  “是归是,可你若是有想吃的菜,厨房那边却没有买到,到时候岂不是要连年都过不好了?”陆乐容见他似乎还要说什么,忙接话道,“快些说,不许犯懒不想。”

  江舒便转着脑袋想了几个,他又说道:“我已经同酒楼那边说过了,若是府上做菜实在着急,可以直接去酒楼吃,会单独留出厢房。”

  陆乐容想了想,酒楼里是火锅和烤肉,也都是要人多才吃着热闹,再者一家人还不曾同去酒楼吃过。

  她便采纳了这建议:“那便三十晚上去如何?大年初一是定要在家中用膳的,否则外祖要不高兴了。”

  “都可。”

  幸好这段时间办那些乱七八糟酒会宴会的少了些,江舒便让忍冬去找丰秋,同他说了厢房的事,顺便给蒋孙两家也留着几间厢房,免得他们若是要来吃再没有位置。

  脑子里有事,心上便不乱了。

  虽说已经停学,可奶团儿照旧日日都要和那三兄弟同玩,满院子到处跑,堆雪人,打雪仗,闹的不亦乐乎。

  江舒透过明纸只能依稀瞧见外面的影子,他抱着奶糕儿时不时的晃来晃去,满月的孩子眼中只有黑白,只能听着外面的动静转着眼睛。

  “等你再大些,也就能打雪仗了。”江舒笑说。

  “哎呦我的正君,哪有千金冬日玩雪的?”福嬷嬷笑道,“别家府上那都是要学女红刺绣和诗书的。”

  江舒心中不赞同,便温声说道:“其他府上小姐如何咱们是管不着的,学习女红和诗书都是很久之后的事,打几年雪仗不碍事。”

  何况,若不是朗山不在,他也恨不得去外面雪地里疯玩一会,下雪那般浪漫,谁会不喜欢雪呢?

  如今年关将至。外面街道上都挂起了红灯笼,家家户户将对联和画也已经贴了起来,枯树上还挂着红布条,乍一看像是火红的树,喜庆的很。

  江舒的心情也不再像之前那样低落,大概是他见到孙晟安咳血,就已经想到了结局。

  军营年节要晚一些,朗山早出晚归,江舒瞧着都心疼,一天见不到几面,还不如直接住在军营里,省的来回折腾。

  江舒把这想法告知朗山,得到的自然是一顿折腾,身体力行的告诉他两头跑完全不是问题。

  “二郎。”

  “我吵着你了?”

  天不亮朗山就要赶去军营,江舒平日里从来没有跟着他的作息醒过。

  江舒打着哈欠坐起来,仰着困倦的脸瓮声说道:“没睡踏实,你起来我就醒了,还有几日才能休息?”

  “还有六天。”朗山见他坐着,干脆将被子一扯包在他身上,“时辰还早,你再睡会儿。”

  许是在军营历练的缘故,从前江舒身上总带着一股淡漠的戾气,如今反而真有了青年将军的气势,身材雄健,肌肉也是恰到好处,不会让人觉得锻炼过度。

  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当然也算不得瘦,要比那些青年书生强多了。

  江舒捂着嘴轻咳一声:“你的军营欢迎家眷吗?”

  朗山盯着他似是在努力理解他话中的意思,瞧见对方明明困倦不已还要强撑着精神问这些,心里不免热乎起来。

  他笑问:“你何时去?”

  “要等晌午过后,外祖出门和其他府上的外祖们下棋去才行,否则又要说我了,那你且等着我。”江舒冷不防又打个哈欠,眼泪顺着眼角掉落。

  朗山上前一手捧着他的脸,拇指稍微用力帮他擦掉眼泪,低头在他唇角碰了碰:“我走了。”

  江舒呆坐在床榻上感觉脑袋更晕乎了,这人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会撩了?

  不对劲!

  江舒大脑一片空白,打了个哈欠的功夫就把方才想的事全忘掉了,扯着被子转身继续睡了。

  他爱赖床,院子里的早膳总是吃的很晚,深刻贯彻后世的阴间作息,并且死不悔改。

  外面冷归冷还有为融化的积雪,但阳光透个明纸照进屋里,可以感受到是个明媚的天气。

  “绿竹。”

  “奴婢在。”绿竹应声端着水盆进来,将擦脸布沾水拧干递给江舒擦脸。

  江舒接过擦脸布的时候还在想,他已经习惯这种被人伺候的日子了,实在是太恶劣了,他抬手就对着自己的脸使劲拍了拍,把乱七八糟的想法给拍走。

  他一生行善积德,就该过这样的生活!

  用过午膳,江舒便一直在小厨房里忙活,等江凤年一走,他也就能悄摸出去了,哪知对方今日转了性居然把客人往府上带!

  思虑片刻,江舒带着绿竹出了门,走到前厅刚好碰到江凤年带着友人往里面走。

  他忙笑着打招呼:“几位大人来陪外祖下棋吗?”

  “你外祖就是个臭棋篓子,和他下棋怕是不够活命咯!”

  “老东西你胡说什么?我哪次没赢你?”

  …

  眼看着他们吵起来,江舒微微笑着,带着绿竹转身就大步流星的往外走,等江凤年回过神想问问江舒去哪时,早就走没影了。

  江舒一上马车就指挥车夫快些,免得被拽回去。

  绿竹见他松了一口气,忍俊不禁:“主子您还从没有这般怕过谁呢?”

  “我哪里是怕他,若是他同我多说几句耽搁我见二郎,那可不行。”江舒抬抬下巴,他可是和朗山说好了的。

  绿竹失笑:“您和老爷关系真好。”

  江舒笑笑没说话,他那时初来乍到孤立无援,能依靠的只有朗山,没有被他无视赶出去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何况对方也从来不曾让他受委屈。

  他甚至不知道朗山是怎么做到从来不同他生气,不朝他发火,次次认错道歉,屡屡做小服软,进退有度,把他拿捏的死死的。

  军营在西边,马车一路上过去都要半个时辰不止,朗山日日都要骑马去,估计会比他快些。

  虽说如今没有战事,但军营依旧管制严密,营前一直都有巡逻的士兵,时刻关注着周围的动静。

  江舒的马车一到就被发现了,紧接着就有几个士兵围了上来,打头的人蹙眉问道:“你是何人?私闯军营可是死罪!”

  “官爷,我们是江府的,来探望我们老爷朗山,烦请官爷传句话。”绿竹说着便要将袖口中的荷包递过去。

  哪知打头的人一听立刻恭敬起来:“原来是朗夫郎,先前朗百夫长交代过若是您来直接进去便是。”

  “如此便多谢了。”江舒掀起窗帘轻声道谢。

  士兵当即红了脸转身快步将人给放行。

  绿竹听着朗山的职位心中稍有些不满,她小心翼翼道:“主子,怎么说也是江太爷举荐进去的,怎的就只是个百夫长?”

  “嗯?百夫长是什么?”江舒压根不懂这些,只知道朗山在军营里也算是个小头头,只要不会被人欺负就行,什么职位有何要紧的?

  绿竹便将百夫长管理百人的事告诉他,还觉得不妥:“怎么也该是个副尉……”

  “正是因为是外祖所推荐才不能过于明目张胆,岂不是招人闲话?再者,我不觉得百夫长有何不好,能管上百人呢!”江舒很是自豪,后世一些小公司都没有上百人呢!

  “朗夫郎,百夫长目前并未在营帐中,您可进去稍等片刻。”带路的士兵说道。

  江舒便在绿竹的搀扶下下了马车,他不好四处乱看,温声道过谢便进了营帐里。

  军营到处是士兵,各个眼神好,瞧见有这样的美人进了百夫长的营帐便开始随意猜测起来。

  “快闭上你们那些臭嘴,那可是百夫长的夫郎!”

  “百夫长的夫郎?江家那位表少爷?”

  “乖乖…长得可真好看,回头就让我娘也给我说个好看媳妇儿!”

  江舒坐在营帐里自是听不到这些话,他本想帮朗山收拾一番,但是又怕弄乱他的东西,便干脆坐在旁边椅子上看兵书。

  朗山原本正在训练百人队,只是没多久就感觉有很多人盯着他看,示意士兵继续训练,他这才找到那些人询问,而后便匆匆赶回了自己帐中。

  “就是个吃软饭的,神气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