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穿越重生>猎户夫郎是个娇气包>第87章 “决定去,而今才道当时错……”

  江凤年交出兵符卸甲归田的事让朝中武将家眷心中生出一股悲凉, 连三朝老将最后都落得这样的下场,何况是日后的他们。

  且自从交出兵符后圣人就再没有对江家进行打压和冷落,显然就是为了借着此时收会兵符, 所有的兵力被他自己掌控着, 很明显是要集权。

  朝中不免人人自危起来,生怕下一个要开刀的就会变成他们之中的某个人。

  早朝一过,各个官员都前往自己的办事处,孙作明便忙前往吏部去做自己的分内之事,最近孙晟安被困家中,若是他再不用心一些,来日怕是又要被责难。

  “孙大人!”

  听见有人叫, 孙作明立刻停下脚步转身去看:“万尚书有何事?”

  “如今圣上这番作为,孙大人以为这是在给谁看?”万尚书突然问道。

  赵景乾摆明了就是杀鸡儆猴,江家就是被杀的鸡, 而朝廷其他臣子则是要被震慑的猴, 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

  但是任谁都看的出,圣人对孙晟安的态度不同, 一个没考中三甲的举人,却比状元郎的官职都高, 且在此之前民间就有传言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不简单。

  孙晟安虽为太傅, 可如今圣人并没有皇子,正一品的职位就成了闲职,考虑到孙晟安的身体,分明就是刻意为之。

  但孙晟安突然被诘难,反而让他们更加看不懂了。

  孙作明面露苦笑:“万尚书可不敢随意揣测圣心, 不论如何, 用心做事便是, 孙太傅身体每况愈下,我倒希望能一直被禁下去,还叫他养身体。”

  提起孙晟安的身体,万尚书又有的说了,他狐疑道:“我听太医院说,太傅的身体是中的毒…圣人竟这般遮掩过去,倒叫人心寒。”

  “万尚书,我户部还有事,先行一步了。”孙作明懒得再继续听他说这些不着调的话,无非就是阴阳怪气罢了,眼看着江家之后就是孙家,所以要试探一番。

  不得不说,如今圣人的算盘打的确实不错,一波杀鸡儆猴,算是彻底稳定了自己的权势。

  估计所有人都以为江家现在是一片阴云,怕也只有他们自己知晓现如今的日子有多逍遥。

  日日就是吃喝玩乐,兴致来了便去酒楼转转会会友人,乏味些就在府上聚集一群人玩纸牌,左右不会让自己闲着就是了。

  一局纸牌游戏结束,江舒看的昏昏欲睡,好在旁边有朗山时刻照顾盯着他的动静,见他困顿便将人带到他们的院子里去休息了。

  人大概都是这样,在外面待着的时候困的睁不开眼,但一回到自己的底盘就瞬间变精神,甚至觉得自己像是睡了一觉似的,十分有力量。

  “那日外祖父同我说了些关于你的事。”江舒说道,“他想让你去他从前副将那里做事,我没决定,想问问你。”

  朗山将床被铺好,扶着他上床:“你如何想的?”

  江舒皱皱眉,神情颇有些不快:“若是让我决定,我自是不想你去的,但是我也怕你觉得一直陪着我无趣,所以你想去吗?”

  说起来江舒对他的了解确实表面了一些,只是对方除了对他表现的火热和迫切,也不见他对其他什么事情有过多的喜欢,因此江舒还真拿不准。

  何况,不止一个人看出朗山的才能,任谁看着他,都会觉得是征战沙场的武将,身体素质和头脑,确实不像乡下汉子。

  “你想我陪着,我便不去。”朗山不甚在意的回答着,全然不顾这是在为他之后的人生做选择,于他而言,自己是不比江舒重要的。

  意思就是想去的。

  江舒蹙眉,火就来了:“什么叫我想你陪着,你就不去?那你自己想不想去?别日后吵架又要怪我绊着你!你爱去不去!关我屁事!不对,关我什么事!”

  他说完气冲冲的扯过被子盖上背对着他。

  想去就是想去,不想去就是不想去。

  什么叫那便不去?

  江舒咬牙,又想起后世看的那些剧,结婚时要人当家庭主妇,离婚时一句“我养的你”,分明就和朗山现在的态度一样,以后怕是就要说“都是你说想我陪着,才没去”。

  朗山愣愣的看着他生闷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江舒这次有孕像是纸牌里的炸弹,说炸就炸,根本不看其他人牌的大小。

  有点无奈,还有点想笑。

  像个小炮仗,真可爱。

  他翘翘唇角,给他掖了掖被子便起身离开了,想着做点什么东西,让他醒了就能直接吃上。

  江舒听到他离开的脚步和关门声,又不由得在心里反思是不是自己脾气太大了些,毕竟对方确实只是在遵循自己的意愿,当时自己如果说想让他去,那他肯定也会答应。

  对方的回答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怎么问,反正都是听他的啊!

  不对不对不对!

  江舒拍拍自己的脸,怎么搞半天还开始给自己洗脑了?

  江府的厨房这个时间是不会开火的,朗山便去了他们院子的小厨房里,两位嬷嬷见他进来也再不像开始那样惊恐,已经能坦然面对的。

  “老爷,给正君熬的鸡汤已经炖好了,可要端去给正君尝尝?”

  朗山掀开砂锅夹起一块肉拿筷子压了压:“他刚睡下,多炖一会,肉不够软。”

  “好,还要做些其他吃食?”福嬷嬷笑说,“我们那时候会吃些红糖煮鸡蛋,红糖补血气,正君最近怕是都没睡好。”

  朗山点头:“那便煮些。”

  江舒总是频繁起夜,时常睡着就会腿抽筋,夜里呼吸不顺畅时能把自己气哭,若是能睡好就奇了怪了。

  两位嬷嬷一听便立刻另起炉灶支了锅,把鸡蛋清洗干净才和红糖放到一起。

  朗山一直看到她们都弄好,也没好意思问问嬷嬷夫郎总发脾气该怎么办,略转悠了一会便又离开了。

  他倒不是觉得生气,就是怕江舒会气坏身子,瞧着对方方才那样是对自己说的话不满。

  只是去与不去对他来说都不太重要,他唯一想做的就只是让江舒高兴,若是他不想让自己去,他也不会往那处想。

  朗山琢磨着便明白了江舒生气的缘由,是因为想让他去,却又不想自己离开,所以要和他闹别扭,就是为了听他一句“想”。

  再次回到厢房,江舒已经气呼呼的睡着了,拳头都攥的紧紧的,说不定在梦里都在跟他挥拳头叫嚣。

  当真可爱。

  思来想去,他干脆直接找到了江凤年同他说了自己的想法,既然是自家夫郎支持他做事,那他去便是。

  江凤年喝了口茶,幽幽道:“你该知道,虽说是我推荐你去,却也绝不会让他们格外关照你。”

  “外祖多虑,自是不用外祖操心这些。”

  江凤年听着他这句格外硬的话觉得有趣,人当真是有两副面孔,对着他时就格外冷淡,不知情的还以为他曾经棒打鸳鸯了。

  他放下茶杯说道:“我只是不想旁人说我孙儿养着吃白饭的郎君,你若是有本事些,就不要事事全都听他的,也该自己做些主,有点主意。”

  “外祖父所言恕孙子不能苟同,他是我夫郎,我真心疼爱于他,若他需要我时时陪着,我自然不会让他不快。”朗山淡淡说着。

  “这算什么,自我牺牲?”江凤年觉得有些可笑,分明也是好好的小伙子,竟能说出这般话来,果然是个惧内的。

  朗山抬眼对上江凤年那双虽已经年老却依旧深邃的眸子,他掷地有声道:“不是自我牺牲,是方向。”

  他是知道江凤年对自己不满意的,毕竟在江凤年看来,他就是一个毫无本事,只会在家陪着夫郎的吃白饭的男子。

  所以他也不甚在意对方对自己是何种看法,只要江舒信他便好。

  方向。

  这是很稀松平常的话,但听在江凤年耳中却第一次有了不同的意思,他是在说江舒就是他的一切,是他甘之如饴付出的全部目标。

  他叹了口气,有些不明白如今的年轻人都是怎么照顾家宅的,只是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也不便多插手就是了。

  “你何时去?”

  朗山:“明年开春,等舒哥儿生产出了月内,我再去。”

  江凤年绷着脸,面上的表情都快控制不住了,那般好差事都不着急,若非他在西边军营有门路,朗山就只能去当个冲锋小兵!

  “不识好歹!”他气急败坏的骂了一句,“你身为血气方刚的男子理应保家卫国,在外拼出一番天地,怎的日日都要困在家宅里!”

  朗山不明白他在气什么,只淡声道:“既是保家卫国,那我自然要先保家,后为国。”

  江凤年脸一耷拉,指着书房的门就朝他喊:“滚!”

  “外祖莫要动气,孙婿先去瞧夫郎了。”

  朗山说罢便施施然的离开了,只剩江凤年见四下无人在书房里气的张牙舞爪,恨不得把朗山揪回来给打一顿!

  江舒如今睡的次数多,也睡的浅,朗山这会刚进去就瞧见他愣愣坐在床榻上缓神,脚踩在脚踏上像是要穿鞋子。

  “饿了?”朗山吩咐外面的绿竹去厨房把吃食给端来。

  江舒朝他张开双臂没说话,朗山立刻会意忙大步上前签抱住他:“方才去了厨房一趟,后又去找了外祖父,我知你想我去,是怕我日夜在家守着你会心中不痛快。”

  “别不痛快。”江舒晕乎乎的顺着他的话说,刚睡醒嗓子说话都是飘的。

  “并未不痛快,我在何处都是一样的,我去你可安心些?”朗山轻声说着,“我将你看的比自己重要,你的意愿,便是我的想法。”

  江舒盯着他看看了片刻,说道:“我想吃刨冰。”

  “……”

  “把我看的比你自己重要。”

  “……”

  “我的意愿,就是你的想法。”

  “……”

  朗山莫名有些头疼:“夫郎,莫要刻意气我。”

  “你是不是想说无理取闹,不懂事?”江舒推开他就又要转身往床上躺,言语间还很是委屈,“我懂了,不爱了,那我走。”

  朗山忙扣住他手腕把人往自己怀里带,试着和他商量:“如今冬日,怎么能吃寒凉的东西?小厨房熬了鸡汤还煮了红糖蛋,你吃些好不好?”

  “我的意愿,就是你的想法?”

  “……好,我日后说话会注意些。”

  朗山拿他没办法,好在也不是真的要闹性子,厨房将吃食送来就乖乖吃着鸡蛋喝着鸡汤。

  江舒吃着吃着冷不防的嘿嘿乐出声,眼眸弯弯:“二郎,它们一家人在我的肚子里团聚了。”

  “……哪来的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吃好了在地上走几圈。”

  “好,那你何时去营中?”江舒把手递给他擦擦,“总不能这几日就去,要不然我真的要不高兴了。”

  “等你出了月内再去。”

  朗山起身拿帕子沾水后给他擦手,隐约还能闻到红糖的香甜味,他垂眸给江舒擦拭着,因着后来一直用脂膏养护,再加上后来他也很少再进厨房,手指倒是比之前还要细嫩了些。

  江舒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便盯着一直他瞧,不管怎么看,都刚刚好是江舒最喜欢的那一挂,身材高大挺立悍拔,五官俊朗,侧脸的线条轮廓分明,十分野性。

  他舔舔嘴唇,悄悄说道:“亲一下……”

  “嗯?”朗山有些狐疑,唇边却是抑制不住的笑,前几日他夫郎还死活不给亲抱,这是忍不住了?

  “亲一下。”江舒眼巴巴的看着他,“你可要想好了,你今日若是拒绝了我,改明儿可就没有了,以后说不——”

  滔滔不绝的嘴巴被朗山用最直接的方式堵住,轻轻舔.咬着嫩唇,还要探着舌尖去描绘他丰.满的唇形,像是吃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美食一般。

  十分餍足。

  朗山轻轻摩挲着他后颈,音色有些沙哑:“走走。”

  “我腿软……”

  朗山扶着他在屋内转了几圈,有地龙和炭盆,再加上他如今就是热体质,走了一会就出了满头的汗,这才消停的坐下休息。

  晚膳要在主厅吃,江舒实在不想动了,便让绿竹去和陆乐容说一声,他们院子今天单独开火,免得还要给他们多做。

  上完课的奶团儿自然也要回院子里吃,一路上脸蛋和鼻尖冻的通红,见江御送他回来,忙招呼他烤烤火。

  “小表叔,奶团儿我先送回来,先生那还有学问要做,我先去了。”江御微微弯身示意。

  江舒有些惊讶:“都是用晚膳的时辰了,便是吃了饭再继续学也不迟,你年纪尚小,不急着做什么学问。”

  这番话若是被不明事理的人听见,还以为他这是在刻意教坏孩子,不让人好好学习,只是江御如今才十一岁,放在后世正是招猫逗狗的年纪,这么刻苦学习,连他都觉得累。

  “是。”江御应着看了奶团儿一眼便离开了。

  江舒知道他定然没听进去,不过想想也是,江御是江府的大少爷,未来江家的重担都压在他身上,自然要更加努力刻苦一些。

  奶团儿却突然说道:“表哥哥说了,要努力成为最厉害的大官。”

  …

  边地本就叛乱,得知驻守边地的江凤年被羁押归京甚至收走了兵符,那些部落就像疯了一般发起了猛烈的进攻,在边界附近住着的百姓们民不聊生。

  朝廷得知此事,便立刻要派武将前去镇压,最好是将那些村庄全都争夺回来,可谁知早朝时,竟有许多武将因病缺席,赵景乾一肚子的怒火便全都发泄在了其他官员身上。

  “一群废物!”

  “朕养着你们有何用?”

  一整个早朝都是怒斥声,偏一点解决的办法都没有,最后只能无奈散朝。

  议事偏殿。

  赵景乾神色莫名:“孙爱卿可有解决的办法?”

  “回圣上,微臣以为不若先同边地交涉,先前江老将军说部落内部起了纷争,许是要从我朝求得好处,若是能不战便不战。”

  如今赵景乾登基不久,再加上之前的天灾,国库空虚不说,就算打起来恐怕也没有足够的钱财支撑这场战事,何况边地的士兵安逸多年,即便战,怕也是要先败上一败。

  因此,孙作明的提议是正确的。

  赵景乾虽说平日里行为乖张一些,但是在面对家国的大事上,他总归还是认真的,慎重考虑一番之后便同意了:“立刻让边地郡守前去商议,诸位爱卿先退下吧,孙爱卿留下。”

  孙作明一愣,将刚要迈出去的步子收回来,静静站在原地等待他的询问。

  “晟安如今可好?”

  “孙太傅先前受奸人所害身体格外孱弱,入秋后更是生了咳疾,平日里只能缠绵床榻,一日清醒状态不超过三个时辰。”孙作明说的都是实话,至少如今的孙晟安在他眼前表露出来的就是这样。

  赵景乾也曾听太医说过对方的病,不曾想入冬之后竟是愈发严重了,他心中担忧,便又多说了几句。

  傍晚回府。

  孙作明便寻了由头把容错给支出去了,院内的丫鬟侍卫更是全都遣走,只留他在房间里陪着孙晟安。

  孙晟安撩起眼皮突然问道:“谁要来?赵景乾?”

  孙作明早就知道自己这个侄子聪慧过人,如今竟能凭他几个动作便知晓是谁要来,若是能长命百岁,也不枉他来世间一趟。

  越想,孙作明心中越难受,他看向孙晟安,感慨道:“我尚不知该如何同你父亲交代。”

  “叔伯不用担心,我先前已经给父亲送过家书了,他会理解我的,人吃五谷杂粮,生死便已经注定了,不过是早晚罢了。”孙晟安脸色苍白的过分,像是随时都能倒下。

  不多时,外面传来轻巧的脚步声,孙作明愣了片刻便起身往外走,在门口时对着赵景乾行了一礼离开了。

  因着所有的太医大夫都说他生体虚畏寒,因此他屋子的地龙烧的格外暖和,炭燃烧的声音在寂静的室内显得格外清楚,孙晟安甚至能听见“滋滋”声。

  他瞧见人进来,便撑着身子要下地行礼:“微臣——”

  “你与朕之间要这般生分了吗?”赵景乾将他扶好靠坐在床榻上,抬手帮他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发丝。

  赵景乾近日也是诸多烦心事,因此食不下咽,夜难安寝,眼下已经一片青色。

  两两相望,孙晟安轻轻一笑,柔声道:“是不是累坏了?”

  “晟安……”赵景乾再难忍耐,将他抱在怀中,轻嗅着他身上的药香,怀中的人实在瘦弱的过分,仿佛只剩下了皮包骨,“好好养病,待你好了就来上朝,朕想看着你,你在朕身边朕才安心。”

  孙晟安心中苦涩,牵着嘴角笑了笑:“我这病一时好不了了,圣上您怕是要再选一位太傅了,而且我如今写不来了字,无法教未来的皇子书法。”

  “你还在怪朕那日处罚你?”赵景乾像是有些难以置信,“那是因为你太不顾自己的身体,所以朕才生气。”

  “我知道,我不曾怪过您。”孙晟安神色温柔,他从来不曾怪赵景乾,也不曾怨恨过其他人,这些都是他应得的。

  赵景乾听到他说这话,面上瞬间露出笑意:“朕就知道,你不会怪朕。”

  他又同孙晟安说着最近发生的事如今天下的局势,以及边地部落叛乱的事,他就是想听听孙晟安有没有什么解决对策,他一直都相信他的才学。

  孙晟安柔声安慰:“您是圣上,许多事交由臣子去做便是,边地叛乱过于突然,先让人去交涉,若是不成再考虑动兵也不迟,我朝泱泱大国,怎会怕一边地部落。”

  “你说的对,晟安,你果真是真的解语花,若是没有你,朕当真不知该如何做了。”

  赵景乾拉着他说话,忆往昔,盼今后,他说的那些宏图都是他们曾经一起谋划过的,如今再听,莫名觉得有些无聊。

  孙晟安便一直盯着他,不知从何时起,温文尔雅的少年郎变得有棱有角,分明还是从前的五官,眉宇间却带着犀利。

  回不去了。

  月上中稍,屋外响起侍卫的声音,是在提醒他该回宫了。

  赵景乾自是依依不舍,可一国之君是不能长时间在外面的,同孙晟安打过招呼后他便起身离去了。

  “承渊!”

  “许久不这样叫你了,我不曾怨过你,所以你也莫要放在心上,我知你心意,定要善待朝中忠臣,我不能时刻陪着你,你莫怕。”

  孙晟安温润的脸上露出浅淡的笑,伴随笑意滑落的是两行清泪。

  赵景乾闻言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了。

  听着屋外的脚步走远,孙晟安微微侧头重重咳了起来,每一下都像是要将肺给咳出来,他抬起胳膊挡住自己的眼睛,低低啜泣着。

  少年情意总是过于美好,以至于稍微有些不快就容易让彼此分道扬镳。

  对方在屋内坐了半个时辰,却只用了一炷香的时间关心他,其余都是在同他讲那些朝中的琐事。

  孙晟安知道,自己如今的分量就值一炷香。

  即便如此,就像他所说的那般,他没有怨赵景乾,也不曾怪过他,当初助他荣登大宝,他就知道会有今天这一遭,就知道他们会走到今天这地步。

  即便他曾经疯狂模仿那些哥儿的举止,他也依旧不是哥儿,他早就知道的。

  他只是没想到,少时情爱经不起磋磨,一两句的试探和猜测就能让人寒了心。

  “哭什么?”

  稍显清冷的声音骤然响起,还带着些急促和寒意,容错皱着眉头拿起旁边的帕子给他擦拭着脸颊。

  孙晟安悲拗的看着他,终于还是说出了那句他一直迟疑不决不肯说的话。

  他说——

  容错,去哪都好,你带我走吧。

  许是有孙晟安的那番话作为开导,赵景乾的脾性内敛了许多,每每想发火时都仿佛能听见对方在他身边说“你别怕”。

  也只有一个孙晟安能看出他是在害怕。

  边地郡守探明情况后,当即将书信快马加鞭送到京中。

  原是那边地部落在一番内部争执与厮杀后终于有人成为了部落首领,只是因为内部争乱导致他们部落族吃喝都成了问题,便想从朝廷求点好处,并减少每年的供奉,还要迎娶朝中的公主。

  “娶谁?”江舒不解,“如今圣人成亲多年不曾有孩子,即便要娶也只能从旁支选个嫁出去,只是因着当年那事,稍微年长的都已经被……”

  一朝天子一朝臣,新圣即位,自然要将所有可能成为威胁的势力给抹杀掉。

  江锦然微微挑眉:“如今声名在外的,怕也只有那位小郡主了。”

  “郡主?”江舒愣住,“他不是和晏之同岁吗?”

  禽兽吗?

  才十一岁。

  “要求娶自然不是随便什么公主就能糊弄的,定要有赵家的血统才行,何况虽说是十一岁,再养两年也是说亲事的年纪,这般小不易受孕,边地部落重视子嗣不会苛待她。”江锦龄说这话时也有些无奈。

  身为天家儿女,本就身不由己,必要时定要为国家牺牲自己。

  于是,为避免战争,天启允许边地部落在未来五年间减少朝奉,并为表示两地亲密和平,特送京中公主前去和亲,并带着粮食牲畜等嫁妆。

  “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处用将军。”江舒震惊之余只觉得厌恶,那赵莹君只有十一岁,怕是往后再也不能回到京中了。[1]

  只是能用这样小的条件免去战争,那众人自然乐见其成,无非就是可怜了赵莹君。

  而后朝局算是彻底稳定下来,江家父子便也装病结束去上朝了。

  十二月初,京中飘起了飞雪,这次的雪来的稍早却并有大影响,且来年天下百姓也好有好收成。

  一到冬日,酒楼的生意总是要比其他时段更好一些,连带着夏日的冷饮都换成了热奶茶,任谁冻的发寒时捧那么一筒奶茶都是舒服的。

  许是这次在京中日子过得还算安稳,江舒的肚子倒是比之前稍微大些,只是不曾见过奶团儿九个月时的肚子,总归是有些遗憾的。

  月份越大就越小心些,稳婆已经全都请到了府上住着,按照他们所说随时都有发动的可能,江舒便彻底成了保护动物,恨不得被养在床上。

  陆乐容笑道:“多走走是有益的,何况你已经是第二次了,定然是要比第一次顺利很多的。”

  “先前最是畏寒,如今想必是挺着肚子的缘故,觉得浑身都暖乎乎的。”江舒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说起来我也有段日子没有出府了。”

  “如今天寒地冻,外面到处都是雪,如何敢放心你出府,即便是乘马车出去,都怕那马蹄打滑惊着你。”陆乐容忍不住笑,这般漂亮的小哥儿,连她都欢喜,何况是旁人。

  江舒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先前捧了把雪玩,被朗山好一通教训,差点打手心了,还拉着脸好一会没跟他说话呢!

  “正君,孙府给您下了帖,说孙太傅午膳后想见您。”绿竹步伐轻稳的进来,将印有孙府字样的拜帖递给他。

  江舒面上一喜:“好说,那帮我准备着,膳食过后我便直接过去。”

  “你身子这般能行吗?”陆乐容有些担心。

  “可以的,二郎陪我去。”

  自从上次容错来过之后,他便再没有见过孙晟安,也不曾主动提过要见面的事,他是相信对方的,不会因为江家之前的事同他生分,既要他等,那等便是。

  如今也算是等到了。

  朗山虽有心想阻拦,但是想到他们之间确实许久未见,去见一面也不碍事,吃过午膳打过招呼便直接去了孙府。

  数月不见,再次见到孙晟安,江舒惊的恨不得连话都说不出。

  从前那个温润如玉的书生郎,如今瘦弱不堪,形如枯槁,浑身无半点血色。

  “晟安……晟安怎么会这样啊?”江舒鼻尖一酸眼泪就跟着掉,他上前握住对方枯瘦的手指。

  只剩皮包骨。

  孙晟安像是认真回答他问题似的,还仔细想了想,笑道:“最近有些食欲不振,大概比你的妊娠反应还要严重。”

  他说完看向容错,对方立刻会意带着其他人去了隔壁房间里。

  江舒蹙眉:“不是你自己下的药吗?怎么会变成这样?”

  “副作用,没关系的。”孙晟安轻声说着,“你下月便要生产,到时候想见你就更难了,所以趁着今日我精神好些特意见见你。”

  “你想见我,我总是要来的。”江舒红着眼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我都会来的……”

  “别哭,那日赵景乾来看我了,他同我说了很多话,阿舒好奇怪,我明明知晓他的心意,心中也有波澜,但我没力气再跟他纠缠了,我很累。”

  “但我至今都不曾怪他,谁让我们从一开始就是错的,他对我试探猜测,我也在试探他,那日他来,我以为他要说些关切的话,可他说的还是朝政。”

  “我也知晓他为何性情大变,身处高位,身边却连个说悄悄话的人都没有,他该多害怕啊?我当真心悦他的,但是我帮不了他了……”

  他边说边咳嗽,江舒忙拿起旁边雪白帕子给他掩口,也像所有狗血剧情里的发展一样,上面沾着殷红血迹。

  江舒瞬间慌了神:“晟安,怎么回事啊晟安,我去叫太医给你瞧瞧,他们那么厉害肯定能治好你的!”

  “你别怕,是我喉咙的伤,不是肺病。”沾血的唇给他苍白的脸色添了些气色,若真是肺痨,他自然不会见江舒。

  江舒站在原地缓了缓,确定他是真的没事才继续坐下同他说话,只是听的更加认真了些,生怕里面有什么话他没有听明白。

  只是后来孙晟安说话一直都很正常,他根本听不出另一层含义。

  “这次是男孩吗?”

  “还不知道,等生下来你瞧瞧,晟霖总喊着要做干爹,就盼着是个女孩儿。”遇提到孩子,江舒稍微轻松了些。

  孙晟安笑了笑没有接话,转而说道:“那我也该当干爹,我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了。”

  “你想好了?”

  “想好了。”孙晟安似是想到什么一般,垂眸轻嘲,“而今才道当时错,一步错,步步错。”[2]

  聊了多时,容错端着药碗进来,也表示江舒与他的闲聊到此结束。

  孙晟安看着江舒和朗山,最终还是出声叫住他们:“朗兄,阿舒如今月份大了,好好照看着他,莫要让他听着外面的风言风语揪心,外面天寒地冻,路上当心些。”

  “我都知晓,你也好生养病,待我回头来看你奥。”江舒依依不舍的扭头看了他好几眼,这才在朗山的搀扶下出了孙府。

  江舒一路心情低落,回到府上就一直皱着眉,说不上是哪里奇怪,但就是觉得孙晟安和容错都不太对劲。

  始终参不透,江舒便也没有再继续为难自己现如今的脑子,他摸了摸肚子,里面的小家伙时不时的踢他几下,许是觉得里面地方睡不下了吧?

  翌日。

  江舒比往常醒的都要早些,他心中隐约有些不安,朗山更是一反常态的不在屋子里。

  “绿竹?”

  “奴婢在!”绿竹匆忙进屋,“主子您今日醒的早,不如奴婢扶您在房间里走走,一会再接着休息?”

  江舒有些苦恼:“不了,今日总是心慌慌的,二郎呢?他怎的这般早就出门了?可是府上有事?”

  “并未!”绿竹连忙笑道,“方才是小少爷的夫子——”

  “撒谎!”江舒胸口剧烈起伏。

  紧接着,朗山步伐匆匆走进来,就像是他预想的那般,对方神情有些难看。

  江舒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哽咽着:“晟安他……”

  “昨夜里走的,容错一直在给他讲话本,走的很安详——江舒!”

  “快去叫稳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