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飞莺红瞳收紧,手中的噬心剑顿时变得沉重起来。同他一样的还有在一旁的李霂白,脸色僵硬,心如刀割。

  柳无心是被谢鸾台设计害死的,逍遥子也是。那么一直以来,江湖上那些传闻都是假的。谢鸾台算计柳无心的时候,正是他在江湖排行榜第四的位置上,那个时候他迫不及待想要拿到海底宝藏,向世人证明自己是强大的。他比谢天地更值得被人尊敬,他掌管的枫花谷,也应该比崆雾峰更声明远扬。

  他觉得自己才是绝对的善,他要用正道的力量,将那个大反派柳无心打败,不料,他根本不是柳无心的对手。

  他被嘲讽了,被人按在苗疆打。

  为了江湖地位和名利,剥削崆雾峰与青鸾山的力量,他参与了这场比武。在赤鱼峰,偷袭了柳无心。

  以为柳无心死了,逍遥子也死了,那么这江湖至尊之位便会是自己的。结果,那时横空出来一个晏江澜,不到两年的时间,柳无心的独子也跟着夺了榜首,两人占据了江湖排行榜第一和第二。

  更令人咋舌的是,两个人竟然同时拥有了橙武剑。唯一不同的是,柳飞莺性格桀骜不驯,坏事干尽,杀人手段比他爹还要恐怖。逐渐,正派越来越容不下他,他被所谓的正道门派踢了出去,成为反派排行榜第一。

  他继承了柳无心的武功,却没遗传到他的性格。柳飞莺变得暴怒,狂躁,时不时就对各大门派的掌门动手。惹到他,轻之宮门被砸,门派弟子吓得夜不能寐。重之,时常杀几个弟子玩玩。

  他行迹恶劣,这才让各大门派都围攻刺杀。

  而这些秘闻,晏江澜为什么知道?

  他早就知道了事情的真相,让李霂白跟着来到了洛川,只是没想到这过程中出现了一点儿小意外,他为救柳飞莺受了伤。

  临渊隐忍这么多年,终于寻到了谢天地,这一切的事情,都是从窦婵跳海身亡开始的。

  冤有头债有主,柳飞莺也算松了口气,眼下李霂白终于不再对着自己复仇了。

  想杀谢鸾台的人,不只是李霂白,临渊也不会让他活着踏出洛川。

  谢鸾台深知今日会死在这里,他死了,绝不会让谢天地活着。与其自己这样死去,不如拉上他,还加一个他此生最珍惜的人,让竹已深陪葬,有何不可?

  至于临渊,他看了一眼,忽地飞起,将毕生所学全都使了出来。四下兵刃相交,他朝着谢天地跑去,躲过临渊的攻击,动静之机,丢出星云镖。气势腾挪,他纵身跳下,踏上巨石气由脊发,一掌拍了上前。

  谢天地猛然转身,那双失神的眼睛骤变,他好像看清了点。霎时之间,谢鸾台已经一掌推了上来。

  谢天地瘫坐在巨石上,气息微弱道:“谢鸾台,杀了我吧。”

  顿时,谢鸾台收了手,一动势,整个人翻转起来,转而一掌拍向巨石脚下的竹已深。

  欧阳睢推开竹已深,一招聚气,蓄劲迎了上去。电光火石间,那星云镖飞了出来,他作势向后仰,躲开暗器。再回头一望,不知他从哪里拿出来的匕首,将要插|进竹已深的胸口。

  临渊见状折返回去,喊道:“阿然!快躲开!”

  就在此时,一道黑色的身影扑到竹已深身上,他仰头望着竹已深,将他带入自己身下。匕首穿入他的后背,捅|进心脏。

  竹已深张大嘴喊着:“小叔——!”

  他口吐鲜血,栽倒在竹已深怀里。

  谢鸾台感觉自己胸口一疼,竟忘了变招。他站在谢天地面前,低头看着地上的人,脚上一软,闷了口血。

  “为什么?”谢鸾台声若游丝,轻声质问他,“为什么?”他涨红双眼,看着背对着他跪着的谢天地,颤抖着。

  李霂白的剑已经插|入他的胸腔,笔直刺出收回了剑。

  临渊急忙跑上前来揪住他的衣领,吼道:“解药!解药呢!快把解药给我!”

  谢鸾台抬眼,盯着那人的身影,喃喃道:“你到死…都不肯看我一眼吗?谢…谢天…地。”

  竹已深抱着谢天地嚎哭,捂住他的伤口:“小叔!啊啊…啊!呜呜…小叔!小叔!”

  谢天地缓缓睁开眼,终于看清了竹已深道的脸,抬手捏住他的胳膊道:“小…马驹,芝麻饼,很好吃…谢,谢你。”随后,他凭着最后的力气,回首看了眼临渊,那张与窦婵长得相似的脸,垂下手,合眼而去。

  他甚至没来得及对临渊说一声,对不起。

  谢鸾台见他在自己面前咽气,疯了一样爬上去,“啊啊呃!啊啊啊!呜呜…啊!”他动的时候,胸口上的血也跟着流,即使再厚的衣袍,也是全被血浸湿了。

  临渊一把抓过竹已深,不让谢鸾台碰到,跟着踩住他向着谢天地伸去的手,道:“我问你!解药呢!把解药给我!”

  再拿不到解药,要疯的人就是他自己了。

  谢鸾台张着血盆大口,在地上蠕动着,他到最后都没能等到一句谢天地的话。甚至,他弥留之际,都未把自己放在眼里。

  他活了这一辈子,折磨了谢天地一辈子,到头来,还是么都没有。

  他什么都不曾得到,也什么都未曾有过。

  谢鸾台死了,而解药,到死他都没说。

  柳飞莺穿进剧情歌的时候,就已经无法改变之前的结局了。虽然这个世界,在他来之前发生了许多事情,可跟他原本这个人来说,是毫无干系的。所以就算是知道了柳飞莺的父亲,是让谢鸾台杀死的,除了震惊以外,并无其他的感觉。

  由此,他与柳无心也没什么羁绊。

  可现在作为他唯一的骨肉,尚且还知道了柳无心是如何死的,多少也很难受。

  但作为原本就在剧情歌里的李霂白就不一样了,他身上背负的是对青鸾山的使命感,还有为了师父报仇血恨的执念。

  李霂白背着两把剑,一把是自己的,另一把便是他的师父,逍遥子的上泉剑。相比之下,在得知是谢鸾台将自己师父杀死的真相后,他更难以接受。这个一直以来都以名门正派的花三千,打着正义联盟的旗号,蒙骗自己,蒙骗整个江湖。

  心中一直认为的善与恶,一时间崩塌了。对比下,柳飞莺却是个好人。

  他忽然发笑,坚守多年的道义,就这么被一点一点摧毁了。

  李霂白大仇得以报,谢鸾台已死,他要回青鸾山将他师父的剑下葬。

  只是柳飞莺心思不在他们,眼下他更急的是晏江澜的毒。他来到这里,与自己呆在一起更多的也是他,所以,旁人他不管,但晏江澜一定是他最重要的人。

  既然谢鸾台在这,杜娇娘定也在附近。她受了伤不敢靠近,先去寻找她才是最重要的。

  不想,说曹操曹操就到,杜娇娘自己找上门来了。

  “把蝴蝶骨的解药给我!”柳飞莺看向她。

  杜娇娘捂着自己的胸口,被身旁的女弟子掺扶着,她在暗处已将谢鸾台的话都听见了,此刻才知自己被人哄骗,当了棋子。

  面对柳飞莺的质问,她垂下头,咬唇道:“蝴蝶骨无药可解,我没有解药。”

  没有解药?

  柳飞莺瞪大眸子,感觉灵魂被抽走,身上的骨头咔咔作响。

  尉迟恭走了上前,跟着欧阳睢也走了上来,俩人看向杜娇娘,下一刻就要动手了。

  “今日我可以放你走,来日再见我必取你性命,滚吧!”他吼道。柳飞莺扭头望向马车,“她没有解药,那我就是解药。我活着他就不可能会死!”

  什么武林大会啸风剑,都是假的!

  剧情歌根本就不完整,半成品就是半成品,他还管旁人死活干什么。

  ——

  茶隅小馆,说书先生坐在上方把话闲谈。说那枫花谷谷主花三千是个人面兽心的畜生,杀了自己的亲哥哥,还下毒杀死了自己的侄子。

  蓬莱山的掌门最终回到蓬莱开启了尘封已久的啸风剑,江湖排行榜再次轮换。

  现在的榜首虽然还是晏江澜,可自从在洛川后,苍南山的晏宫主就从此销声匿迹了,再也没有人见过他。

  只听闻他身边的大魔头也跟着没了踪影,就这么过了一个月,离武林大会还剩半个月的时间。

  如今只剩下《绯心经》引人瞩目,这一场为了夺取武林秘籍的盛宴拉开帷幕,各路英雄在金台寺聚集。

  喝茶的人议论纷纷,有人问,那晏江澜去了哪里,又有人问这一次的武林比武大会没有青鸾山和枫花谷的人,是不是就此退隐江湖。

  其中有一男子坐在茶馆内,身着雾紫对襟长袍衣,腰配琥珀吊坠,两旁站着两个如花似玉的丫鬟。他听了会,起身走了。

  丫鬟跟在身侧,问道:“主子去哪儿?”

  他盯了眼上空的飞鸟,道:“我们也去金台寺玩一玩。”

  话落,鸟落房檐。

  欧阳睢从集市回来,看见尉迟恭将药渣分离,抬脚进了屋。

  柳飞莺喂下晏江澜吃药后发觉自己没走两步就有些头晕眼花,欧阳睢见状连忙扶起他。

  “如今江湖中有人借枫花谷一事,开始联合其他门派要打压我们苍南山弟子。他们觊觎江湖排行榜第一的位置已经很久了,若是让他们知道晏宫主中了毒还昏迷不醒的话,那可就不好了。”

  “外边儿都传什么呢?鸽子飞得这么快。”

  欧阳睢道:“说临渊掌门有了啸风剑一事。”他顿了顿,“竹小公子,现今在蓬莱岛。江湖上流传之事,也都是道听途说的。他最近好了些,可那毒还是没法根治,说,往后只能废去武功,做个普通人,才得以保命。”

  柳飞莺一想,该不会晏江澜也如此才能保命吧?他要是失去了武功,不知道会成什么样儿了。

  “那现在枫花谷谁在当家?”他问。

  尉迟恭端着另一碗药过来了,递给他道:“空着呢,司马孑鱼和谢鸾台都死了。竹已深也去了蓬莱岛,他爹是个只会弄琴的,堪当不了掌门之位。”

  “这么说,就等着哪里一直空着咯?”

  “倒也不是,听闻有意让临渊暂代掌门,他毕竟也是谢天地的亲骨肉。”

  这么说来,他若是有两方势力,就会在江湖地位排行榜上要超过晏江澜了。

  柳飞莺闷头喝下,瞬间皱眉:“这么苦!”

  欧阳睢立即送上水道:“良药苦口,公子快喝了吧。你已经割血养了我家晏宫主三日,越到后面越是虚弱。这药治疗失血症有奇效,必须喝干净。”

  “我让你们去查的事情,有眉目了吗?”他将药一饮而尽,问起让他们去查《绯心经》一事。练就《绯心经》有起死回生的效果,他听晏江澜说过。所以,蝴蝶骨没有解药,只能早日寻找到《绯心经》的下落才是。

  欧阳睢道:“原本是拔得头筹才能拿到秘籍的,可出了啸风剑一事后,大家都在怀疑《绯心经》也可能在他处。说金台寺住持招待各路英雄去听佛法传正道,少林掌门无尘大师到时候也会去。他好像就是为了《绯心经》才去的,那残卷就其实是佛经中的一页,相传少林大师渡吾翻译过此经书,绯心经就是那他那里传出来的。不过,我想渡吾不会这么轻易就将秘籍给他。

  “那我们也去。”柳飞莺道。“你说的那个无尘和渡吾大师有什么关系吗?”

  “渡吾比他入门早,造诣精深,一生心血只在译经。当年原是渡吾接任掌门之位,他这个人淡泊名利,只知道念佛法门寻求往生,与他师弟无尘不同。所以,传言说俩人也不合。”

  “不合?”他疑问道。“一切都只是传闻而已,是不是真的不合,还得亲眼去看才是。我瞧着,无尘年纪看起来也不算很大。这么年轻就做了秃驴,整日将因果缘分挂在嘴边,也不见他就真的了却凡尘渡了自己,还不是为了那本经书。我看人就应该活得逍遥自在,不要那么多条条款款的把自己束缚起来。”柳飞莺说完,感觉自己恢复得差不多了,推门径直朝晏江澜的房间走去。

  这江湖,到头来不过是黄粱一梦一场空罢了,更何况这里是剧情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