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主如何了?”尉迟恭问。

  “是我没看好他,对不起。我不该胡来的,也不该在那种危急的关头让他一个人应对神机。”柳飞莺迟迟才开口。

  “柳峰主。”他没想到柳飞莺开口的第一句话是向自己道歉,心中万分震惊的同时又十分的惶恐。“尉某虽不知道你是如何看待我家宫主的,但是这一次在水牢,你能不顾一切带他出来,我们苍南山一定会谨记柳峰主的恩情。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如愿以偿,就算是他,提前安排好了,为你考虑了即将到来的危险,即使这样,难免也会失误一次,正因为如此,他不是完美的人,也是有弱点的。所以,这事不能怪在柳峰主身上。只是,那毒…”

  他停顿了一下:“十分难解,怕是解不了了。”

  柳飞莺一听,犹如晴天霹雳,旷野上空忽然迎来一片乌云。他紧张地扣紧手心,问:“什么叫那毒解不了了?”

  尉迟恭道:“你们中的毒乃是无解蝴蝶骨,噬骨的疼痛会随着时间越来越厉害,到那时人便万般不能忍耐,直至死去。你跟他,都中了此毒。”

  那这就意味着,他跟晏江澜都会因中毒提前大结局吗?怎么可能,就算后面的剧情他没看过,但晏江澜原本就是主角,轻易就死了,这也太说不过去了。

  对啊,我吸了他手上的毒,为什么我只是除了恶心头晕以外都没其他的感觉呢?

  柳飞莺转头看向尉迟恭,问道:“请问,你会把脉吗?”跟着,伸出自己的手腕,“你替我号脉看看,我与他一同中毒,可我并无其他感觉,身体上也没什么不适的地方。”

  闻言,尉迟恭也有些诧异,伸手替他把了脉。沉寂片刻,他忽然收回手愕然盯着柳飞莺,道:“柳峰主!你...你这脉象怎么会如此奇怪。确实是没有任何中毒后的迹象,可是...”

  可是他明明也碰了那毒。

  柳飞莺懵了,难道自己有什么特殊的解毒功能吗?还是说,之前吃了绝情花的花蕊,还能解这个什么蝴蝶的毒?

  “我问你,这毒有什么法子缓解?他是为了我才中的毒,我既然都能没事,那肯定是有办法解毒的。”

  “这...”他叹口气,有些为难。“恐怕只能先试试那个办法了。”

  柳飞莺急道:“你直接说,什么办法我都愿意一试,只要他没事就行!”

  欧阳睢从身上掏出匕首递给他,道:“既然你中了蝴蝶骨并无大碍,那么可以试试用你的血,当做药引子,给他喂下,若是他有所好转,说明是有用的。”

  我的血?

  “好!”柳飞莺夺过匕首,又冲进马车内,想起来什么立即又道:“加快路程,必须马上找到杜娇娘!”

  不就是血吗,这不是什么难事,男子汉就忍一忍。他这样想着,掀开自己的袖口,看着白花花的手臂,一刀划了下去。

  很快,血流了出来。柳飞莺低眉咬牙闷哼了声,对自己倒是下得狠手,疼得他直冒冷汗。

  二话不说,将晏江澜搂到自己身上,伸出胳膊喂他喝血。只是这人昏迷不醒,根本无法张口。

  他按住自己的手,在血滴到晏江澜脸上时,他张口吮吸,将血口对口渡给了他。

  这属实不是什么很浪漫的事情,简直可以用一塌糊涂恶心至极来形容。恶心的不是与晏江澜亲吻,是他要强忍着口中铁锈的血腥味。而这个人的嘴死活撬不开,只好用手指掰着。

  喂了几口,他想着也差不多了。正准备离开晏江澜的唇角时,尉迟恭正好走了进来。

  “柳峰主,我想起来我这里正好有...瓶止血的药。”他忽然停住脚步,急忙转身大声道:“我什么都没看见!”

  柳飞莺瞪大眼睛,从晏江澜身上起来,道:“不是!他没法自己喝,我...我..”

  算了,解释什么呢,先救人要紧。

  他转身替自己包扎好伤口,才道:“罢了,我们还有多久到?”

  尉迟恭道:“谢鸾台带着谢天地去了赤鱼峰,我们还得半柱香的时间。”

  “好,我知道了。”

  柳飞莺擦去晏江澜脸上的血迹,又推入内力探查他体内的气息。隐约觉得那股沸水冷却了下去,他欣喜的抬起晏江澜,伸手探去。眉间皱起的痕迹被他的手指缓缓推开,顺着眉骨往下,拭去他眼角的湿气。柳飞莺这才又将他放在自己腿上,马车颠簸,窗外景色不再宜人,他再也装不下任何风景,满眼都是受伤的晏江澜。

  “晏江澜。”他轻声呼唤。

  “如果你醒来,我一定回答你,告诉你我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虽然我,有私心,为了心动值。可是,如果你问我的话,我想回答你的是,我说的话是真的。只要你现在快一点醒过来,要我怎么样都可以,我不能让你就这么死了。”

  骸骨上闪着银色光亮的蝴蝶突然不飞了,晏江澜看着光线离他越来越远。朦胧中,似乎有人在叫他的名字。体内的气息逐渐平稳,他感觉自己能动了。

  晏江澜半敛眼眸,眼皮微动,缓缓睁开。睁开的第一眼便看见柳飞莺蹬着那双秋水般的红瞳盯着自己,仿佛不敢相信的模样。

  他微合下唇,连呼吸都谨慎了起来,只听他心急的抱着自己的喊道:“晏江澜!你醒了?你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还认得我吗?我是谁?”

  他忽地吐了口气,血腥味从齿间传来,晏江澜又皱了眉头。

  柳飞莺见状立即将水壶递到他嘴边道:“很不舒服对吧?没事的,你先漱漱口,我们现在很安全,你别担心。”

  他,好像很紧张我。

  晏江澜张嘴喝了口,冲淡了口中血腥味,心中动容,道:“你从方才到现在一直守着我?”

  柳飞莺道:“废话,你差点儿就见阎王了,要不是我拉着你,你这一代大侠被人下毒死的事情就要流传千古了。”他嘴上说着嘴尖酸刻薄的话,手上却做着最温柔的事情。

  晏江澜两眼弯弯,伸手衔着柳飞莺的银丝缠缠绕绕,最后将脸埋进他的身上,在他看不见的暗处,在衣袍褶皱里呼吸,荡起涟涟笑意。

  柳飞莺感觉腹部一阵温热,急忙推开他:“你做甚?”

  “值了。”晏江澜笑。

  他在说什么啊,什么值了?

  他继续道:“柳飞莺,我很开心。”

  开心?命都要没了开心个毛啊!

  可是,看着晏江澜的露出的侧脸,他恍然又觉得这个人比自己想象中还要脆弱。他怎么会跟个小孩儿一样,抱着自己撒娇。

  柳飞莺抬手,覆上他的额头,低眸盯着晏江澜,问:“你明明知道那银针有毒还过来帮我挡,为什么?”

  我只是,想听他说,就算我大概是知道原因的。

  晏江澜偏过脑袋眨眨眼,嘴角的笑意一直没下去,道:“本能反应。”

  柳飞莺嗫嚅道:“你这行侠仗义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下回还是碰上别人了,你也这么不顾一切后果就伸手相助吗?”

  不是的,他晏江澜才不是为了行侠仗义。

  “你啊…”晏江澜停顿一下,“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故意装傻充愣,我为何要救你,你不知道?”

  柳飞莺一下子噎住了,要他自己说出口是为什么…他真的会当场羞死的。他又不傻,他当然明白为什么晏江澜为什么这样做了。

  “我…我出去看看,马上就到赤鱼峰了。”他着急忙慌要起来。不料,身下的人猛烈咳嗽一声。“诶!你——!”

  晏江澜再次埋进他的衣袍中,抱住他的腰身闷闷道:“我想,我现在很需要你。就让我这样抱一会儿,好吗?”

  柳飞莺坐了下来,听着系统滴滴地响着,他的心动值正源源不断地掉落,那是他自己的心跳声,他听见了内心深处的声音,猛烈又短暂。

  “……好。”

  ——

  赤鱼峰山底,谢鸾台拖着谢天地行走在溪石间,身后的李霂白一直穷追不舍,此刻已经耗去了许多力气。最终,他将人提起来,朝着身后喊道:“戒心道长!你我井水不犯河水,何故要帮着他们追我?我所行之事,根本与你无关,请你不要再跟着我了!”

  说罢,李霂白站在碎石边上,侧身转过来,看向他身后的谢天地。接着,身后的树上又落下四个人,正是善水他们。

  恰好不远处的欧阳睢也赶到了,临渊背着竹已深跃上巨石,将他放在上面,朝着谢鸾台道:“解药拿来!”

  谢鸾台皱眉:“就为了这?才一直追着我不放?”什么解药,想拿解药简直是天方夜谭。“还是说,为了这个人?”他怒道,终于把身后那个人拽了上前。

  只见谢天地衣不蔽体,手脚甚至连脖颈上都套着锁链。他就以这样的姿态,被关在水牢的笼子里。谢鸾台一有不顺心,便会来到水牢,辱骂他,动手打他。

  谢天地因常年关在地下水牢,唯一依靠的只有头顶上的那一束光亮。如今再次出来,那眼睛不中用了,看什么都是一团白影。

  他瞧不清楚四周都是什么人,只听着声音去分辨。

  欧阳睢瞧着那跪在小溪流石子上的谢天地,野草挡住了他的下半身,眼前这个人瘦骨嶙峋,两眼凹陷,已经看不出来时当年的模样。只心想,那谢鸾台可真不是个人,怎么会如此待自己的手足亲哥哥,不由心中升起一阵恶心。

  临渊怒道:“快把解药给我!”

  谢鸾台轻笑一声:“看来哪水牢还是困不住你们啊,居然能跟到这里来,不愧是蓬莱山掌门,身手着实不凡。”他拽了一下锁链,谢天地跟着倒在地上。他一脚踩到他背上,将谢天地的头抓起来,俯身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句话。

  原本安静的谢天地忽然大喊大叫,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声。

  谢鸾台看着他发疯的样子,咧开嘴笑道:“怎么,你现在知道急了?我再告诉你一件事,你知道他在为谁要解药吗?是谢驹,他中了我的星云镖,就要死啦,哈哈哈哈哈哈!”

  谢天地蠕动身体,沉重的铁链摩擦这石头,发出“哐哐”的响声。

  “啊啊啊啊啊!唔…啊啊啊!”他惊声嘶喊,“谢…鸾台!求求…求呃…你,解药…药。”常年没说过话的人忽然开口,一句话断断续续,那声音比哭还难听。

  竹已深在昏迷中,听见了熟悉的声音,猛然惊醒。他喘着粗气,翻身便看见了站在身前的临渊,还有在不远处溪石上的谢鸾台。

  他脚边还跪着一个人,正哭喊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