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三日, 裴钧在邰城军署研究军情沙盘,亲卫统领便带来了两个消息。

  一是如罗哲强攻邰城不成,反被蒋大将军与纪疏闲联手围剿, 虞军追出城外七十里, 终在罗赫河边将其截杀。

  二是之前派出去按画像寻的人有了回音。

  是一名老鸨上门领赏, 说两年前在一次奴隶交易会上, 见过与画像上极为相似的一名少女,那少女生得闭月羞花, 且会得一手好琴,温婉知礼, 比之大家闺秀也是不差的。

  其前主人急需用钱,才忍痛割爱将其拿出拍卖, 奈何这少女身价极高,老鸨虽也看上了她,但财力不足,未能拍下。此种遗憾, 叫老鸨一直惦记了两年都没忘。

  最终拍得的那人, 身穿贡缎,出手阔绰, 连那交易会的老板都对他毕恭毕敬的,想来并非西狄一般豪族。听说, 那人四处搜集擅弹虞音的琴姬歌姬, 事后有人看见他们一行人的马车往王都的方向去了。

  老鸨偷偷瞄了上位人一眼,搓了搓手:“大人, 小的就知道这么多了。您看……”

  裴钧听罢皱了皱眉头, 指尖一点:“赏。”

  旁边人拿了一袋金,扔给老鸨, 待那喜笑颜开的老鸨离开军署,裴钧沉吟:“……去了王都。”

  正巧纪疏闲打了胜仗回来,虽负了些轻伤,脸上尽是血污,但笑容满面的,正提着敌将人头来复命,便听说了此事。

  他思索一会,低声道:“殿下,身着贡缎还有此财力的,极有可能是受-宠-的王室宗亲。老西狄王有十几个儿子,大半都是风-流孽债,他恐怕连姓名模样都分不清,剩下的,还喜好附庸风雅的,左右也不过那几人。之前逼宫之变时,都死的差不多了。不过……”

  裴钧问:“不过什么?”

  纪疏闲道:“倒是听说,老三是最喜爱大虞风物的,还专门修葺了一所曲水流觞的虞风园林,用来养一班清音歌女,这是他的得意之作,常常在兄弟们间炫耀。”

  “老三。”裴钧拨弄着桌上熏炉,嗤道,“吐伏卢冲。”

  如今吐伏卢冲已入主皇庭,如果那群歌女未被遣散,或许也被带入了皇庭中。

  裴钧焚了一大把香,还是觉得屋中气味怪异,他抬头一看,见一双血红的死人眼珠瞪着自己,愣了一瞬,一言难尽道:“你抱着个头干什么,跟孤邀功?”

  今日一来击溃了如罗哲部,二来寻获美人踪迹,这可是双喜临门。

  如今虞军陈兵罗赫河边,攻破王都指日可待。

  纪疏闲把头扔了出去,观察了摄政王一会,面露悲伤道:“属下战马受了伤……”

  他早就瞧上那几匹从西狄人手里缴来的宝马了,只是那些宝马价值千金,一直没好机会开口。纪疏闲叹了口气:“骑着伤马,不知来日到皇庭里为殿下抢美人时,跑不跑得过那群西狄蛮子……”

  “……”裴钧扫他一眼,但嘴角的弧度可见心情不错,“没出息。马厩里有几匹西狄纯血赤骥,自己去挑。”

  纪疏闲喜不自禁,顶着满脸血痕笑开了。

  “既如此,择日不如撞日。”裴钧将一柄红色旗插进沙盘上的皇庭里,抄起剑来,“走,跟孤去抢人!”

  纪疏闲单膝跪地,抱拳颔首:“是!”

  -

  十一月中旬,天气已冷到骨子里了。

  谢晏坐在窗边做灯笼,手边是一盏热气腾腾的茶。

  他目光定定看着手中的竹条,脑海里都是裴钧的事,想那人在西狄是否穿得暖,有没有好好养伤。裴钧有头痛,常常在冬日发作,西狄的风那么大,盔甲冰凉,他懂不懂得在头盔内裹一层绒布以御寒,省得勾起病根。

  听说前线又打起来了,已经攻过了罗赫河,信件就更难往回传。

  上一封信,还是裴钧就骗了他一事的道歉。

  谢晏气得差点吃了信封。

  等茶凉透,谢晏鼻尖手指也都没了温度,动作都变得僵硬起来,他不得不放下冰凉的匕首,忍不住打了个小小的喷嚏:“阿言,给我温一壶酒吧。”

  话音刚落,刚呵了口热气到掌心,肩上就被搭上一件狐裘。

  他一回头,却是宁喜,良言不知又和狸奴他们到哪里玩去了。

  宁喜看了眼他桌上的竹条、蒙纸和一些画好的花样,将窗掩上,往他手中塞了手炉,这才往小火炉上热起一壶清酒:“爷,您怎么又在做灯笼,您看,这藤下树梢都挂不下了。”

  谢晏随着他的手指看出去,葡萄藤已经蛰冬,光秃秃的架子下挂着大大小小许多灯笼。院中的树也未能幸免,正有下人搬来梯子,攀到高处去挂他昨日新做的那盏。

  宁喜道:“天快黑了,您若是受累伤了眼睛,殿下回来要责罚我们的。”

  谢晏收回视线,暖和了一会继续削着竹条:“做个灯笼而已,哪里用得着多少眼力。都是功夫活儿,等真落雪了再做就来不及了……这些灯笼,等皑皑白雪时全部点起来,好看。”

  这还不到腊月呢,虞京哪有那么快落雪。但宁喜没说出来,默默斟来一杯温好的酒:“侯爷您身体一向畏寒,还是多穿点,别染了寒气。”

  窗掩上后,屋内火炉的温度渐渐上来了,淡淡的酒香也蒸了出来。

  谢晏这才放下匕首,将自己整个人依偎进一簇虎皮绒毯里,这是裴钧前阵子从西狄送回来的,躲进里面就像躺进了男人的怀抱,柔-软又厚实。饮了几杯酒暖身子,将脸埋在皮毛中,没多会便觉得困了:“宁喜……你说怎么还不下雪呢……”

  “快了。”宁喜轻声应了,又往他身上盖了一层,“就快了。”

  宁喜知道,摄政王答应了他,落雪的时候就会回来。所以入冬以后,他每天都在窗边等雪。

  但雪哪有那么好下,就像王都也没有那么好攻。

  谢晏渐渐闭上眼睛,迷糊道:“一炷香后叫我,这盏灯笼今天一定要做完的……”

  “好。”宁喜躬身将炉中炭火拨旺一些,嘴上答应了一声,却在出门时就将门掩上,朝那些在院中忙碌挂灯笼的下人们散去,“嘘,都小声点,别闹出动静。谁吵醒了谢侯睡觉,仔细扒了谁的皮!”

  众仆立刻将嘴一封,蹑手蹑脚地收拾了东西往外走,刚到了月门,突然一人闯了进来。

  “急报!急报!”一声嘹亮的大喊,传遍半个王府。

  宁喜捂了捂耳朵,还未开口,屋内谢晏已经听到动静睁开了眼,他连忙推开窗:“快讲!”

  来者身披薄甲,肩背信羽,他面带喜色地跪在地上,双手奉上一份军报:“是西征大军的喜讯!”

  谢晏一听,来不及披狐裘,飞快出来从信使手中接过了信,展开来匆促阅过一遍,嘴角也不禁弯起:“好,太好了!他攻下王都了。”

  自陈兵罗赫河后,大虞军队就相当于是兵临王都了。只是因为城池坚固,极尽防御之事,才一直未能攻破。但城内已经缺衣少粮,西狄又落了暴雪,豪族贵胄都忍不住弃城而逃。

  裴钧便兵分两路,一路由他亲自带领,一路则由蒋将军领兵,由王都西和北两个城门强攻而入。

  王都已成溃散之势,到处都是四散奔逃的人。杀入皇庭时,西狄王吐伏卢冲腿脚病疽,无法快行,宫卫将他背出一段后,因惧怕被虞军发现而遭连累,将其抛弃在了青砖地上。

  等虞军发现,吐伏卢冲已身披厚雪,冻得几乎僵死,而他那些亲卫早就跑没了影。

  至于皇后,早就在虞军开始攻城那时,就带着金银细软和贴身小婢们,随着父兄逃出城去了。

  西狄已彻底败亡。

  宁喜匆匆取了狐裘出来将他裹上,听了这话,也忍不住喜极而泣,眼含热泪道:“这下您可以放心了!”

  谢晏终于松了口气,心情也难掩激动,脸上少见地露出了高兴神色,他忙扶了信使起来,问道:“那大军何日归朝?”

  信使躬着背,犹豫了一下:“恐怕先回不来……”

  谢晏蹙眉:“怎么?”

  信使迟疑道:“殿下带人杀进王都后,将皇庭翻了个底朝天,似乎是要找什么人,只是没有找到。殿下盛怒,勒令纪将军全城搜捕,说找不到就不回来……”

  谢晏纳闷:“什么人值得如此?”

  信使只是听令传送军报,自然接触不到更机密之事,只是潦草听了几句流言,他踌躇了一会,不知该说还是不该说。见平安侯脸色沉了下来,他一番斟酌,跪地道:“好像是为了一位……美人。”

  谢晏:“……”

  此事一直是纪大人秘密在做,但要找人,就难免会四处探寻,自然会流露出风声。

  上次平安侯千里奔袭至鬼哭峡,不顾生死深入地动险境,将摄政王救出的事,全军营都知晓。后来平安侯更是没日没夜地照料摄政王起居,此间情谊之重,众人但凡长了眼睛,都能看得出来。

  平安侯待人亲切,有他在时,连一向冷面冷心的摄政王都变得温柔许多。而且平安侯对军政内务等事也颇有见解,在殿下伤重修养的那几日,都是平安侯代殿下议事,众将士都说其见地不凡,对他颇有好感。

  而且朝中的几位王爷都是不堪大用的,这也是摄政王隐忍多年未下定决心西征的最大原因。因为摄政王一旦西征,虞京空虚,无能臣监国,朝政必然混乱。

  几位将领营间共饮时,曾感叹过,殿下如今能够放心出征,乃至攻破王都,一偿夙愿,是因为身后无忧。

  而摄政王身后的,是监国平安侯。

  大虞政务冗繁,都是平安侯代为打理,且他事同监国,原本可以趁机掌握大权,走到朝堂前列,做万人之上的权臣。然而他并未居功,而是甘愿隐于幕后。还倾心教导小陛下,助陛下早日临朝亲政。

  最重要的是,平安侯身为南人,却能放下芥蒂一心为虞,更是难能可贵。

  这桩桩件件,他都是大虞的功臣。

  比起那不知哪里冒出来的美人,大家自然更心向这位平安侯。

  小信使年纪也不大,十五六岁,是因为马术好擅长千里奔袭,才昨了信使官。他每回来王府传信,平安侯都会为他备下热水热菜,之前一回,他无意提到家里妹妹生病,平安侯还专门派了大夫为他妹妹看病下药。

  在他心里,平安侯就同恩人一般亲了。

  他想到那些传言,愈对谢晏感到不平不公,也不敢抬头,开始倒豆子般告状:“听说在邰城时,殿下就与这美人惊鸿一瞥,记挂上了,便一直叫人秘密寻找,想金屋藏娇。结果谁知,西狄王也看上了这美人,将她掳到了皇庭,殿下听了,怒发冲冠,当晚就下令强攻皇庭,非要找到美人不可……”

  谢晏深吸一口气:“……什么样的美人。”

  “说是倾国倾城,善歌善舞,还温柔似水,小意可人,女人见了自惭,男人见了心动。”信使抬手在前后身材处比划了个曲线,愤愤道,“不过是仗着年轻还前凸后翘,有什么好的。还不知是用了怎样见不得人的手段!哼,真是个可恶的狐媚子——唔唔!”

  宁喜闻之大骇,忙一巴掌捂住信使的嘴,朝谢晏讪讪道:“侯爷明鉴啊,这一定是传言传漏了!殿下可不喜那样的!”

  信使被堵住嘴,两手还停滞在胸前,比了个傲人的弧度。

  “哦?”谢晏扫了一眼那弧度,压了压眉梢,“你了解他,那他喜欢什么样的?”

  宁喜看他面皮未动,只嘴角勾起,阴森瘆人得很,不禁打了个激灵,将信使的手摁下后,硬着头皮说了几点,譬如什么身姿高挑、面如冠玉,文采卓著,总之都是按着谢晏的模样来说。

  磕磕巴巴说着,宁喜的冷汗就落了一滴下来。

  谁知道摄政王殿下到底在西狄搞什么,竟传回这样的风-流话回来!

  谢晏闭着眼听完,嘴角那抹诡异的弧度越拉越大,末了冷哼一声,竟什么都没说,拍了门回房去了。

  宁喜与小信使两人面面相觑。

  信使张张嘴,还要说话,被宁喜提着后颈皮拖了出去:“闭嘴罢你。”

  谢晏回到美人榻上,睡意全无,盘膝又做了会灯笼,突然刺啦一声,把竹条削断了。他握着匕首往木桌上用力一扎:“呵,怪不得爱吃葡萄。好啊,你在西狄吃个够罢!”

  -

  “阿嚏!”

  千里之外,裴钧重重打了个喷嚏。

  殿下正开大宴,一半坐着虎视眈眈的虞将,一半坐着缩头缩脑的西狄降臣。

  众臣似听见巨-龙嗤气一般,不禁打起哆嗦。

  皇庭初占,虞人就在西狄的议政大殿内开庆功宴,众人席下的地毯上还凝涸着攻破皇庭时泼溅上的血迹。这厢在割羊腿肉,那厢甚至还有宫人在收拾尸首。

  这哪是宴会,这是阎王殿下见小鬼。

  裴钧已褪了甲,一身黑金裘袍靠在龙椅上,脚下踩着一箱从吐伏卢冲寝宫里搜出的珠宝。

  西狄大臣们战战兢兢地望着上首沉默不言的裴钧,见他气势如虹,面硬如铁,一双凤眸冰冷地注视着一盏酒水。

  裴钧自然不知,他这般模样落在下头人眼里,是一副要赐毒酒的恶鬼面。而实际上,裴钧却只是望着杯中波动的酒液,眼前好似浮现起一人面孔,心想:“……接连打了数个喷嚏,一定是他想我了。”

  这此时,纪疏闲风-尘仆仆而来,附耳向裴钧道了几句话。

  裴钧眼神微亮,倏的起身,吓得下面一群人身形战栗。

  他起身走了两步,又回头,从宝箱里挑选了一副头钗,这才离开大殿。向附近一处重兵把守的方向走去,走到一处房门前,从外面看,里面灯火俱灭,头顶只有银白月华笼罩下来。

  裴钧挥挥手,命重兵退下,推门而入。

  这是所小偏殿,房内无比安静,却有着淡淡的药味,且越往里,药味越浓。走至最浓处,裴钧沿着桌边坐了下来,见到桌上还摆着新鲜的小菜酒水,他以手背碰了一下,还是暖的。

  纪疏闲办事确实牢靠,连热酒菜都备好了,该赏。

  “你……”斟了两杯酒,裴钧刚端起一盏,话还没来得及说,蓦然一道袖风裹着银光从背后刺来,他偏头一让,余光瞥向颈边——是一把女红用的小剪。

  他翻手打落,岂料对方随即就拔下一支雕花的银簪。

  裴钧数次侧身,躲着那一道道毫无章法的锋芒,不过七八回力气便弱下去了,那簪也屡屡撞在桌上而被撞弯。

  后来对方竟弃了簪,直接抄起一只瓷瓶向他砸来。裴钧皱了下眉,不得不还手挡下,不轻不重地在对方腕间麻筋按了一下,那危险的瓷瓶应声摔落,砸在地上。

  “……”微微的累喘响起。

  “小丫头气性怎么这么大,话都不让人说完。”裴钧松开她的手,又低头嗅了下杯中的酒水,闻到一股铁锈苦味,“酒里还给孤下药了?”

  “……”

  “这么重的药味,不会是耗子药罢?”裴钧重新将桌上烛灯点起,殿内徐徐亮起,终于照亮了这位“刺客”的面容。那是个十来岁的少女,所有发丝单扎成一束马尾,落在肩上,颇是飒爽。

  倘若某人小时候也穿过裙子,或许就与她一模一样。

  “你叫什么?”裴钧心情莫名好了起来,即便是被刺又被毒,“我是说你现在的名字。”

  小姑娘不说话,只戒备地盯着他。

  “不会说话,还是不想说?”裴钧道,“难道方才领你来的人没有告诉你些什么?”

  橘火盈室,落在她淡色的瞳眸上,她摇了摇头,眼底映出一点柔弱,一点瑟然,一点胆怯……看得人心生忧怜。

  ——当然,如果她的手没有偷偷去摸另一只瓷瓶的话,就更好了。

  若是当真对她放下戒备生了爱怜,只怕下一刻,脑袋就要被她砸开花了!

  裴钧望着脚边一支歪头银簪,一地碎瓷片,还有桌上一壶毒酒,心里真是五味杂陈。他嘱咐了纪疏闲,带人来时要客气,要礼貌,要懂礼数,想必纪疏闲是不敢搜身的。

  可谁能想到,这年纪不大的小小丫头,竟然藏着这么多利器毒-药。

  纪疏闲到底跟她有没有说明白?

  不然怎么下手这么狠!也不知道是像谁!

  裴钧看着面前这张有几分熟悉的脸,不由叹了口气,神色不觉也温和了下来。再狡黠,还不是要受着。他从袖中取出那副嵌了宝石的金钗,向她递过去:“银簪是用来戴的,不该用来杀人……这个送你。”

  他一起身,对方就警惕地朝后一躲。

  裴钧只好坐了回去,但递金钗的手却一直举着,见她眉色锋锐,抱紧了那只用来防身的瓷瓶,不禁笑道:“你不会以为用那只瓶子能砸死孤?别害怕,孤不是来欺负你的。”

  “孤不知道你记得多少,也不知道你记不记得还有个哥哥……”裴钧轻声唤道,“团圆。孤是替你平安哥哥,来接你回家的。”

  话音刚落,少女眼睛微微睁大,抱着瓷瓶的手也抖了一抖,似乎是僵愣住了。

  看样子,她还记得。

  裴钧乘机将瓶子取出放到一边,转而把金钗放她手中,展开她冰凉手掌时,看到她指尖布满了血丝,不由得拧起眉头:“你这手是怎么……”

  正准备唤军医来,一抬头,却见小姑娘定定望着他,睫下蒙满了湿漉漉的雾气,正汇聚成一滴一滴往下掉。

  “……”裴钧视线凝滞了一会,解下了身上黑裘氅衣披在她身上,良久,忍不住又叹气,“你同你哥哥……真的很像。”

  都一样能哭,只是面上故作顽强。

  这么多年背井离乡,想必也很不容易,可细细算来,她也不过十四岁。

  “你哥哥并不是故意不来找你,而是他也才知晓你的存在……别怨恨他,好吗?”

  团圆以手遮面,摇了摇头。

  裴钧取了袖中丝帕拭了拭她眼角湿气,就递给了她:“好了,不哭了。你若哭肿了眼睛,回头你哥哥知道了,定以为是孤欺负了你。到时候都不用你动手,他能拿花瓶子将孤脑袋砸了。”

  “你叫什么?”待她哭了一小会,裴钧才问。

  “阿蘅……阿娘没来得及给我取名,是养我的婆婆取的。”

  谢蘅接过帕子揉了下眼睛,她还有很多问题想问,譬如面前人的身份,她都还不知道,那领她来的人只说主子要见她。她听说虞军打进来了,还以为是那些兵痞头子要寻欢作乐

  “大人,您究竟是……”

  “阿蘅。不必如此生疏。”对谢晏的亲妹妹,裴钧自然要竭尽能力提前讨好,他尽量亲切地笑了一下,“孤同你哥哥关系非同一般,已经是一家人了。”

  谢蘅愣了下,没有太明白:“一家人……?”

  裴钧眯起眸子:“按我与你哥哥的关系来论的话,孤当是你大嫂。”

  谢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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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接小姨子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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