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

  小皇帝正在读史, 史籍枯燥,天气又闷,似暴雨前的低沉般, 加上殿里摆了冰鉴降温, 更催人昏昏欲睡。他翻动书页的动作越来越慢, 眼皮也越来越沉……

  直到手里的笔吧嗒摔下来, 小皇帝才霍的惊醒,他一面心惊自己竟瞌睡住了, 一面又怕被责备,立刻心虚地看向旁边书案后的太傅。

  “……”那人呆呆的, 小皇帝唤道,“太傅……谢太傅?”

  连唤了三声, 谢晏才啊了一声回魂般,拿起桌上的书:“陛下可是看完第三卷 了,那臣给陛下讲讲……” 

  小皇帝提醒道:“第三卷 是前两日讲的,今天太傅该讲第四卷了。”他看谢晏心不在焉的样子, 想了想, “太傅可是为今晚的宫宴担心?” 

  谢晏笑了笑:“臣有什么好担心。”

  不知为什么,心里莫名有些不安, 大概是今日天气不好,影响了他的心绪罢, 他捧起书开始给小皇帝讲古。

  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他和裴钧都安排好了,宫外鸿胪寺由西狄带来的精壮护卫也都尽在雁翎卫的掌控下。

  时间匆匆过去, 转瞬就到了晚上。

  今日天黑得格外早, 许是暴雨将临,空气里裹着胶黏的湿气。自从上次低热痊愈, 谢晏确如太医所说,不再惧怕雨日了,但这种鬼天气仍让他不适。

  谢晏身为太傅,按品级需站在众大臣前列,随着唱喝声入殿落座。

  殿内灯火辉煌。

  因他拔擢过快,几乎可以说是空降的了,又不需上朝,只在宫内做教书匠。众臣子即便是听到谢太傅的风声,一会儿听说谢晏的痴傻症好了,一会儿又听说他旧疾复发,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太傅”本人。

  本来众人因为这场莫名再开的宫宴而谨言慎语,在看到出现在座次前列的谢晏后,都不禁有些好奇。众人嘁喳耳语间,谈及的大都是这段时日有关“谢太傅”的风言风语。

  不过一小会儿,冷冷清清的殿内就热闹了起来。

  上次宫宴,谢晏满身璎珞簪佩,美则美矣,但多显滑稽,旁人多将他当做笑柄。

  今日,谢晏红袍加身,举止沉稳冷淡,有人上去寒暄搭话,他也能应对自如,颇有世家风范。和之前那种怯怯懦懦的痴儿情态截然不同。

  又据翰林们说,这段时日小皇帝进步颇大,似乎也都是这位谢太傅的功劳,这让众人不禁对他多了几分谨慎。

  正八卦着他们这位新晋的太傅,便听殿首宁喜唱到:“陛下到!摄政王到!”

  众人纷纷起身行礼,拜罢落座,谢晏看上去,正好摄政王的眼眸转过来,两厢视线撞在一处,绞缠了一会。

  裴钧噙着笑,忽然抬手触了下颈边,在旁人看来或许只是衣领不舒适。但谢晏顿了顿,随后瞪了他一眼,匆匆将自己的内领往上拢了拢,遮住了一点暧昧的红痕。

  昨夜裴钧不知道兴什么风作什么浪,明知今日要出席宴会,如此重要,还摁着他啃了无数口,今早起来换衣,害得谢晏只能选领子高的,这还险些就遮不住。

  谢晏抿了两口酒,压下心里对他的嗔骂。但也因着裴钧这般亲昵随意的小动作,让谢晏心头那股焦躁打消了几分。

  说话间,殿外就唱到:“西狄使节到——”

  众臣纷纷提起精神,上首的摄政王也敛下戏谑,拧眉看向来人。

  时隔两个多月再见到西狄使团,一行人形貌颓丧,头顶愁云惨淡,脸上却还得强颜欢笑,那身陷同国人质疑的“九皇子”面色发青,被人半携半扶着进到殿来,敬拜和落座时好几次都险些软倒在地。

  明眼人都看得出如今局势捏在摄政王手里,瞧见这伙西狄蛮子的丧样儿,鼻中嗤笑。

  副使东张西望,试图暗中联络他们此前贿赂好的宫人,谁想殿中所有宫人都很脸生,他脸色微变,低头与公主耳语了一阵。西狄公主蹙眉,但勉强撑着颜面,强作镇定,接受群臣敬酒。

  忽听上方摄政王道:“前段时间我大虞宫中出了叛贼,意图行刺使团。为保使团安全,迫不得已,才安排精兵日夜守卫。不知诸位使节可还习惯宫中饮食?”

  公主腹诽,哪有什么刺客,分明是你们用来软禁我们的借口!她看了眼身旁扶不上墙的烂泥九皇子,忙放下酒盅,起身代道:“感谢摄政王殿下,愿天神的光辉照耀您,我们一切安好……不知,这刺客可捉拿归案了?”

  “这是自然。”摄政王语气淡淡,瞥了眼瘫坐的九皇子,“孤见贵皇子面色不好,可是身体不适?可用唤太医来看看?”

  虚情假意什么,公主咬牙切切:“九皇兄他……略有些水土不服,身体虚弱而已。我们的随行医官为皇兄诊治过,已无大碍,谢殿下挂念。”

  “没事就好,公主请。”摄政王垂下眸子,欲向她敬酒,谁知刚端起手臂,他就失力般一抖,酒水洒了大半,旁边宁喜忙上前为他擦拭。

  公主下意识道:“殿下,您受了伤?”

  摄政王挥了挥手命宁喜退下,语气令人捉摸不定:“无碍,只是捉拿刺客时不慎被划伤了手臂。这名刺客,手段狠厉,为捉拿他,孤可费了好大一番功夫。说起来,这刺客你们也认识……”

  公主预感不妙,他看了眼“九皇子”,那狗东西已浑身发抖,全靠旁边西狄奴仆支撑才没瘫软下去。公主无法,只能硬着头皮接话:“不知,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竟敢在大虞皇宫行刺?”

  摄政王视线淡淡扫过九皇子,冷笑道:“说来可笑,那刺客不仅混迹在你们西狄使团中,竟自称是西狄的九皇子。”

  此言一出,满殿震惊,众臣交头接耳,一片喧哗。

  而席上的九皇子闻言肩膀一塌,脸上血色尽褪,公主也是冷汗骤出,她暗中将瘫软的九皇子踹坐起来。但事已至此,无论裴钧捉到的人是谁,西狄也绝不能承认那人是吐伏卢屾。

  旁边西狄副使自然明白此间利弊,强行哈哈大笑道:“这歹徒果然可笑!我们九皇子自小体弱多病,连弓都难拉开,这刺客冒充谁不好,竟冒充我们九皇子!哈,哈哈。”

  摄政王亦笑了两声,摩挲着酒盅:“孤一开始也不信……纪疏闲,既是你的人,那便由你来说。”

  “是,殿下。”纪疏闲闻声出席,跪地回禀道,“之前臣府上新进了一批奴仆,其中一名小奴到狱中给臣送饭,偶然瞧见了正受审讯的刺客,竟大受惊撼,还打翻了食盒。臣心中疑虑,一问之下……这小奴竟是西狄逃奴,斩钉截铁地指证那刺客就是九皇子。”

  西狄副使闻言大骇:“一派胡言!何方野奴,竟敢污蔑我朝皇子!”

  摄政王不耐烦地压了压手:“是否污蔑,让他与大家当面对质,不就水落石出了?来人,带上来!”

  公主咬着指甲,就看到两个宫人带着一名漂亮少年走上殿来,她瞥了一眼,见到一双碧蓝的眸子,俨然正是有西狄血统,不由眉头皱紧。

  又紧接着,几名精兵又押着一人进来:“快点!进去!”

  那人浑身糟污,披头散发,手腕和脚腕间缀着铁索。被人推推嚷嚷着,垂头耷脑地往前走。

  公主从那脏发间看到半张面孔,霎时捂住嘴,那副使亦瞧见了——那人,那人赫然就是失踪的悉罗云!

  来大虞的路上,公主便瞧这“悉罗云”不顺眼,他只是九皇子的属臣,得幸混了个微末的使节身份,只因深受九皇子-宠-信,一路上便架空了副使等人,俨然成了使团的掌事人。

  连九皇子都对他言听计从。

  这悉罗云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如今还连累到她!

  公主面对这种场面不知所措,平日里她也就和其他姊妹争-宠-,那些小伎俩根本端不上台面,更不提如今她的对手,还是诸国国君最为忌惮的大虞摄政王!

  公主已有些慌了。

  两厢押到殿前,西狄小奴扑通一跪,结结实实磕了几个头。

  纪疏闲厉声道:“狸奴,摄政王在上,你再仔细看看,眼前此人究竟是谁?!”

  狸奴颤巍巍抬头瞧了几眼,立刻举手指着他道:“就是他,就是九皇子!化成灰奴也认得出来!”

  不管这“刺客”是不是真正的九皇子,单单他是悉罗云,就足够大虞发难的了!那西狄副使脸色巨变,阔步上前就要掌掴狸奴:“混账野奴,你受何人指使?!”

  狸奴吓得闭上眼。

  谢晏一直没说话,因这不是他的主场,但见此情状不禁蹙眉,一膝刚要支起时,纪疏闲一步挡在了狸奴面前,一把挡住了怒气冲天的西狄副使,捏住他的手臂将他往后重重一甩。

  那副使被摔得一个踉跄,还没站稳,纪疏闲回头看了眼狸奴,见他无事,冷冷问:“副使难道是想杀人灭口吗?”

  那边形容狼狈的吐伏卢屾瞪着眼,喃喃道:“杀!杀……灭口!灭口!”

  狸奴立刻翻身跪好:“奴没有污蔑他!奴少时与九皇子同在西狄宫廷幻戏班,亲眼见过本人!九皇子为人歹毒,被皇室认回后,心生报复,残杀了奴的师父和师兄姐们,奴与九皇子有不共戴天之仇,绝不可能认错!这个才是九皇子!那边坐着的那个是假的!”

  场面一度混乱,这种惊天秘密,即便是交给西狄人来审,十天半个月内也难能得出个结论,更何况这里是大虞!

  西狄使团只是受命前来谈和,顺便把公主嫁过来,这是一桩喜事,他们根本没打算与大虞闹掰,所以并没有干臣过来,只派了个擅长和稀泥的副使。

  他本来就打算和和气气谈完了回去,谁想到还有这种事?!

  狸奴恐众人不信,继续道:“西狄幻戏班会给每个小童在后腰刺青,以辨身份,殿下不信,可传幻戏班的掌事上殿对质,命人检查!看看他身上有没有刺青图案,或者被他自行烙去的伤痕!”

  没多会,被扣住的幻戏班的掌事就被带了上来,她战战兢兢不知发生何事,听到只是让她辨认刺青,忙说确有此事,哆嗦着上前。

  狸奴当众褪去衣衫,露出后腰一枚五瓣花形状的刺青,再扒开“刺客”衣物,后腰同样的位置,果然有一烙伤的疤痕,狰狞处还能看到隐约残留的刺青颜料色。

  西狄多异草,幻戏班用来给小童刺青的颜料就是提取自一种特殊的花瓣,这种颜料刺入皮肤,深达肌理,体温一高,色彩便会由青转赤,十分殊丽,即便是炮烙也无法彻底消除干净。掌事一看便知。

  为求证实,一瓢热水浇到狸奴和吐伏卢屾身上,那残留的颜料果不其然,变为艳丽的红色。

  众人大惊,西狄使团更是深受震撼。

  这些年来,关于九皇子的身世,西狄一直有些传言,只是皇室不承认,众人也就自当不提。眼下看自家丑闻被大虞人摆到明面上来揭,无异于当众打西狄的脸面。

  如此大的烂摊子,又是刺客又是真假九皇子,又涉及两国邦交,副使是个软茄子,瞬间就没了主意,讪讪地看向公主。

  公主心里直恨:难道我就有主意了吗?!

  这个吐伏卢屾,究竟是怎么敢的,竟做出这种胆大包天的事情?!

  虽天气闷热,但热水一散,加上众人如看稀罕物件的窥探眼光,狸奴一向胆小,如今身处无数目光汇集之处,微微打着抖。纪疏闲立刻捡起地上衣衫,裹在狸奴身上,低声道:“没事,起来罢。”

  狸奴看了他一眼,莫名感到几分心安,默默挪到了一旁。

  但是即便如此,事关西狄皇庭,也不能把他们如何,顶多是将他们关押起来送回西狄,由西狄定夺——公主正如此安慰自己。

  那九皇子看到吐伏卢屾那个半死不活的模样,已吓破了胆,彻底瘫软在地上,浑身打颤,语无伦次道:“不是我,不是我……是他,是他许我荣华富贵……逼我这么干的……”

  公主怒极,一巴掌扇在他脸上:“你闭嘴!”

  有人不打自招,这下可好了,殿内更是嚷成一团。

  纪疏闲接过宫人递来的手巾,照料狸奴的时候,席间有武将趁机高声道:“殿下,这西狄使团名为谈和,实际上暗藏杀机,不仅命人假冒皇子,还意图行刺殿下!此般行为,着实不把我大虞放在眼里!”

  “是啊,”千载难逢的机会,立即便有人应和,“若是不给他们点颜色瞧瞧,他们还当我们大虞朝中无人了!”

  “捆了他们,让西狄皇庭给我们个说法!”

  “对……捆了!”

  公主匆慌道:“这、这一定是有奸人栽赃陷害我国,妄图离间我们与大虞……此人身份还有待核实,殿下,您万不可上了奸人的毒计啊!殿下,我们确实是来议和……”

  没了吐伏卢屾的使团,就是一团散沙,公主的辩驳言语很快就埋没在群臣激昂之中。

  摄政王单手支着头,微阖着眼,眉峰紧紧拧着,似头疼发作的模样,下面直吵了有一刻钟,他才忍无可忍似的,猛地握起案上酒盅,摔了下去:“都给孤闭嘴!再多说一个字,孤把你们全拉出去砍了!”

  殿里霎时落针可闻。

  众人嘴-巴虽关上了,但眼神仍刺来刺去。

  公主愤愤不平时,摄政王已一把抽-出了身边侍卫的刀,起身踱了下来,命人提起那瘫软的九皇子看了看他的脸,又走到吐伏卢屾面前看了看他腰上的疤痕,阴沉着脸。

  众臣讪讪不敢言语,看摄政王神色,只怕今晚必要血溅大殿了!

  公主焦头烂额,慌乱间瞥见了对面一张席案,一人神色自若地抿着酒,好似这番喧闹都与他无关。直到她又瞥见那人趁人不注意,偷偷将桌上几颗冰镇葡萄塞给那跪在附近的狸奴。

  狸奴快速接过葡萄塞进嘴里,还朝他笑了笑,那颐指气使的指挥使还半挡在两人面前,为他们做掩护!

  旁人都关注着这场惊天丑闻,只有他们就跟来游乐一般,轻松自在。

  谢晏抬起眼眸扫过西狄公主,隔着熠熠灯火,他神色无喜无悲,只是淡漠。

  公主才突然醒悟过来——是他,一定是他,这一切都和他有关!

  可她猜到也没有什么用了,场面已经混乱,她既没有扭转局面的能力,也没有带众人杀出重围的兵力,说到底,她只是个被西狄皇庭拿来交换和平的女人罢了!

  而且他们被大虞扣押了两个多月,西狄竟没有一点动静,难道父皇也怕了大虞,不要她这个女儿了吗。

  公主深感凄凉,一生荣华,竟都毁在大虞、毁在这个九皇子手上!

  她恨得咬牙切齿却无计可施,一想到西狄皇庭的不管不问,眼睛都红了。可她还不想死,时至今日,她还想能否先勾住摄政王,哪怕是到他身边做个妾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公主正飞快地思索着自救之法,突然窗外一声惊雷!

  霎时一道白电火龙般划破夜空。

  纪疏闲惊喊:“——殿下小心!”

  就在电光骤灭的一刹那,那疯疯癫癫的吐伏卢屾突然撞开了身侧两名精兵,衬众人被闪电晃了眼睛的刹那,两手夺过了摄政王的刀,疯笑一声,向他刺去!

  “轰隆——!”

  白光又一下骤亮,映在殿中所有人脸上都如灰白,公主见到面前变数,瞬间两手捂住嘴。

  “哈哈哈哈哈,杀!杀了!都杀了,我都杀了!”凶徒狂笑,“你们都去死,哈哈哈……”

  暴雨倾盆而下。

  摄政王缓缓向后倒退,宽大衣袖随着步伐而发出轻微拂动的声响,他捂着肩头,不可置信地看着深深插-进自己血肉的一段刀锋。

  不过须臾,他咬住牙,一把握住刀柄,猛地抽-出——霎那鲜血四溅。

  他一个踉跄,就被箭步上前的纪疏闲接住。

  谢晏本还坐着,直到纪疏闲不知道怎么回事,竟没有把摄政王接住,而是被摄政王带得一起倒在地上。发冠摔落在脚边,青丝散开,还有血色从他指尖流下来。

  “五郎!”谢晏脸色一变,霍然推开面前桌案,夺步冲了上去,一把抱住了裴钧。

  殿内涌进大批士兵,有平稳局面、控制喧哗的,有护送小皇帝离开的。宁喜他们终于注意到这边的情况,有人也跑了过来,朝着谢晏说了什么,但谢晏没有听进去。

  此刻,他脑子里只有一件事——

  裴钧在流血。

  这血是温的,热的,沾在谢晏手上、脸上,极其鲜艳。

  他为什么在流血?

  不应该这样。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

  宁喜惊慌去叫人:“传太医,快!”

  “拿下……”

  谢晏喃喃出声,眼内斥满血丝,一股狠毒涌上心头,他眼神骤然凌厉,冷声道:“把西狄使团全部拿下!有抵抗者,杀无赦!”

  他本想拿使团和公主去和西狄做些交换,但现在,他什么也不想要了。

  他只想他们死。

  这种时候,不知是没人计较,还是御军也吓傻了,听见发号施令的是平安侯,一时间竟无人违抗,士兵们立即行动起来,精甲利剑,将所有西狄使团尽数捉拿。

  有胆敢反抗逃跑的,径直一枪穿心。

  裴钧欲稳住身体,但稍一动,肩头的伤口就往外汩汩冒血,但他不顾疼痛似的,固执地想去握谢晏的手。

  “别动,别动五郎。”谢晏不管殿内是如何混乱,也不去看地毯都被使团的血染红,在撕下自己一大块内衫的时候,他手都在颤-抖,将团成一团的布结结实实按在裴钧伤口。

  血很快将布团洇红了,谢晏只得再摁上去一只手,可如此一来,他就腾不出手来让裴钧握住,只能低头把自己的脸贴上去:“别怕,太医马上来了。你不会有事的。”

  但他终究没有碰到谢晏的脸颊,不过顷刻,他就双手一松,昏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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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裴:甜文,没事,我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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