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伏卢屾一直被关在队末的一架四面封闭的马车里, 正如他当初拐带谢晏出京的那辆贩人马车一样。随行的太医一直在用药吊着吐伏卢屾的性命,但也不过是让他多喘几天气罢了。

  他自己制作的涂在袖箭上的毒,用了数种西狄毒草, 是吐伏卢屾给自己留的退路, 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这毒箭会射在自己身上, 自然也就没有配制相应的解药。

  那毒凶悍, 能撑到虞京,已经是奇迹了。

  听说吐伏卢屾神志失常, 乱喊乱叫,看守的侍卫不得不用布团将他嘴给堵上, 四肢也捆住。

  谢晏听过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声,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关于那所谓南邺遗失在外的小公主的事,吐伏卢屾身上已经榨不出更多的消息。他的死活,对谢晏都无所谓。

  倒是裴钧对此有些可惜,他还想利用吐伏卢屾一事, 在西狄与大虞的关系上做些手脚。

  传话的守卫走后, 裴钧抄起一把香扇,徐徐地挥动, 扇面用艾汁等香药染过,扇动起来清香徐徐, 仿佛车中闷热都散去了几分。

  谢晏怎么不能察觉到裴钧神情里那点淡淡的遗憾, 他半躺在裴钧怀里,眼睫染着刚被揉搓完未散净的情潮, 往裴钧胸口又窝了窝, 慵懒道:“疯了也一样能利用,让太医和守卫看好他, 先别让他死了……他还有价值。”

  只是还没深谈,裴钧就听到怀中传来绵长的呼吸。

  谢晏竟又眯着眼睛睡了。

  “你真是孤肚子里的虫吗?什么都知道。”裴钧低头看着枕在自己大-腿上的青年,拿扇柄轻轻在他脸颊上戳了一下,雪白的皮肉上就陷出一个梨涡来。裴钧乐此不疲地看了会,极轻地笑道:“怎么这么懒?难道是懒虫?”

  谢晏哼唧几声,挥开他烦人的手,脸颊紧紧贴上去以免他骚扰。

  裴钧感到他潮湿的呼吸铺在自己腰腹上,那被熏热了一块的肌块忍不住收缩了一下。

  说是睡觉,其实不过是小憩了一会,裴钧对他做的一应小动作他都知晓,只是故意没有理会。

  此时京城城门下。

  魏王早就接到了他们今日抵京的消息。

  是故他们一行车马刚到城门,就看到一小队精兵迎在了城门下,为首的就是魏王和宁喜。两个多月没见,魏王消瘦了不少,脸颊上的肉都熬没了,反倒衬得他五官分明,眉色冷肃,与裴钧更像是亲兄弟了。

  宁喜倒是没什么变化,一向的老成稳重,只是见到他们安然无恙地归来,难免眼含热泪。

  但显然魏王就是个强撑在外的花架子,一瞧见裴钧从马车里钻出,立即肩膀一塌,眉眼一垂,冲上去抱住裴钧的腰,就哭道:“五哥!呜呜你可回来了!你不知道臣弟这段时日多辛苦,我都瘦了十斤了!”他低头往裴钧衣上蹭了下,“呜呜呜小七也来了,他非要来,臣弟管不住啊……”

  见魏王扑上去了,宁喜再是心情激动,也不好再上前,只守在马车下等着。

  裴钧听到小皇帝也来了,神情一凛,向前望去,果然看到了被精兵把守着的、做一身锦衣打扮的少年。

  因是偷偷地出宫,随行不多,亦无御前仪仗。

  “胡闹。”裴钧斥道。

  这么点精兵,就敢私带小皇帝出宫!那小子再不顶事,好歹也是大虞帝王。

  魏王一抖,委屈道:“五哥你不知道,小七他都不听我这个六哥的……”

  裴钧正要令他将小皇帝怎么带来的、怎么带回去,忽的车厢阴影内传来轻轻一声,道:“五郎。”

  魏王听见这声,一愣,随即想到什么,便跃跃欲试地向往内探头。但都被裴钧一巴掌给打了出去。裴钧回头,看他睁开眼睛,忙伸手将他扶着坐起:“你怎么醒了?”

  ……魏王嚎成那样,我能不醒吗,死人都能叫他嚎醒了。

  谢晏没说,只从车窗缝隙里远远窥了一眼,对裴钧说了两句什么。

  裴钧皱眉,显然不是很赞同,但仍唤人道:“宁喜。”

  宁喜立刻上前。

  远远的,小皇帝看到裴钧脸色不悦,还朝他的方向不满意地瞪了一眼,他心虚地垂下头,拿脚尖踢着地上的石块。没多会,眼前出现一双内监靴,是宁喜:“陛下,外面人多眼杂,天气又闷热,殿下请您上车。”

  小皇帝看了看那驾车,犹犹豫豫地想问什么,没说出口,还是拽着宁喜袖子跟着过去了。

  走到车前,宁喜为他掀开了一点帘子,小皇帝瞥见车内一片淡青色的衣角,他没敢细看。马车窄小,比他坐过的任何车辇都要小,他一时不知道该坐哪里,犹豫了一会,还是钻进去挨着摄政王坐了。

  车内一角置着尊巴掌大的小香炉,燃起了淡淡的清凉香。

  座靠上都铺了软绵的锦缎织物,四周车壁也铺了不知道什么材质的布料,摸起来凉丝丝的,后背靠上去还没有那么硬……其他的零散装饰,都不单单是华贵,诸多妙思,连小皇帝自己的座驾也未必有。

  外表这么朴素的破马车,回了这趟京,肯定不会再用了,早晚要拆掉的,摄政王却也舍得在里面花这么多心思。

  这些无不体现着车内人的骄矜尊贵。

  可见魏王说的是真的,摄政王对这个谢晏,真的百依百顺,无不贴从。

  马车轱辘辘地前行起来。

  “五皇兄……”小皇帝怯怯地唤了一声。

  “嗯。”裴钧应了一声,不知打哪拿出本闲书,随手翻了一页,“孤离京二月有余,陛下的尚书治要背得如何了?”

  小皇帝肉眼可见地抖了一下,没想到摄政王归京的第一句话竟就是考校他的学问,他自然没有好好在读,眼观鼻鼻观心地绷着嘴-巴,沉默片刻,微若蚊鸣道:“背到尧典……”

  裴钧先没发作,但周身气场不怒自威:“那孤走前给你留的那些奏章,可都看懂了?”

  小皇帝干巴巴说:“……看、看是看了的……”

  但是没看懂。

  “啪!”一下阖书的声音。

  裴钧登时心火乍起,拧眉道:“孤走前你就在学尧典,孤走了两月,还在背尧典。就那么十几份奏章,你看了半年了!你是……”还没说完,突然脚尖被人踢了一下,裴钧看了眼正淡淡盯他的谢晏,没再骂他是猪,克制着脾气,只骂道,“蠢!”

  小皇帝缩着头,讷讷不言,眼看就要哭了。

  裴钧真是见不得他这样,实在不知谢晏非要喊他上车来做什么,让魏王原封不动地送回去不好吗,省得见了找气受!

  他才这么一想,那边谢晏不知怎么又踢了他一脚,拿眼神向外甩了一下。

  那意思显而易见,是:出去!

  “……”裴钧看着谢晏,又看看小皇帝,不耐烦地叹口气,掀开帘子道,“宁喜,给孤牵马来!”

  裴钧一看小皇帝就来气,出去就出去,干脆自己下去骑马了。

  帘子一落下来,车内就只剩下谢晏和小皇帝了,两人谁也不说话。

  谢晏倒是不觉窘迫,还捡起裴钧摔在地上的闲书来看,翻了翻,颇有意思,他看得入迷,就仿佛车内并无其他人一般,看到精彩处,还笑了两声。

  小皇帝看了看他的衣摆,听他还在翻书,又壮着胆子往上瞧了几分。

  还没看到脸,谢晏突然放下书,小皇帝吓得赶紧低头,但谢晏只是看渴了,伸手去取-乳-茶来喝。

  那装-乳-茶的薄胎细颈壶浸在一只装了冷井水的容器里,谢晏一打开,有香甜的-乳-香散发出来,斟于杯中时,茶面上-乳-白胜雪,还漂浮着红彤彤的小碎果子粒,但瞧着不像枸杞。

  小皇帝正在想那是什么,突然眼前递来一杯-乳-茶,还有一块甜酥糕。

  他看了一眼,犹豫要不要接,对面谢晏就说话了:“陛下一大早来接五郎,恐怕没进早膳罢?一杯-乳-茶,虽不至于饱腹,好歹填填肚子。”

  小皇帝确实没有吃早膳,肚子里瘪瘪的,但他不敢拿,先是看了看窗外,见骑马在外的摄政王没说什么,这才敢接过来酥糕小口啃,时而喝一口-乳-茶。

  这-乳-茶真好喝,甜甜的却不腻,是宫里没有的样式,不知道御厨能不能仿出来?小皇帝开始琢磨起吃的,就是不知道上面漂着的红果子是什么,宫里有没有。

  正想着,谢晏答道:“那是五味子,一种可以做药的小果子,有益气生津,补肾宁心之效,酸酸甜甜的。”

  小皇帝正嚼着一颗,听他说是药,立刻绷紧眉头,不动声色把它吐回了杯子里,继而将杯子慢慢放下了。

  又这时,谢晏座下突然有东西一动,像是什么活物要从座靠下面的垂布里钻出来。

  小皇帝吓了一跳,人都快贴到车壁上去了,心口正跳得凶,倏忽,那东西拿脑袋顶开了垂布,往外一探头:“嘎!”

  他定睛一看,松了口气,只是一只肥鸭子。

  可是车里为什么有鸭子?

  这鸭子好白,好干净,圆乎乎的。

  谢晏把睡醒的甜甜抱起来,捋了捋羽毛,见小皇帝好奇,遂把甜甜往他腿上放去:“这是我和殿下一起养的爱-宠-,叫甜甜,你可以摸摸它,它不会咬人,很乖。”

  甜甜刚睡醒,性情还算温和,被小皇帝试探地拿手指浅戳了一下,也没咋呼。

  小皇帝第一次摸到这么软的还是活的小东西,到底是孩子,没多会就抱着甜甜爱不释手了,还学着谢晏的样子,从食盒里抓了一把甜甜爱吃谷粒喂它。

  裴钧在窗外看到他摸自己小闺女儿,顿时啧了一声,小皇帝听见了,正在犹豫要不要放下甜甜……

  对面的谢晏就一把推上了窗缝。

  裴钧:“……”

  但小皇帝也不敢多摸了,默默地放下了鸭子。

  谢晏自己抱起了甜甜,一边揉它的毛玩,一边继续看那本书。他眼睛落在书上,余光却注意到小皇帝不止一次地偷偷打量他,但每次谢晏抬眸时,小皇帝都立刻垂下脑袋去看鞋尖。

  马车进了城后,行驶平稳,周遭响起卖早点包子馄饨的吆喝声,谢晏看小皇帝姿态拘谨,冷不丁问道:“你很怕我?不然这一大早天才刚亮,你就迫不及待追到外城门来,恐怕来接五郎是假……来看我才是真吧?”

  小皇帝一颤,头垂得更低。

  “让我猜猜你为什么怕我……是听魏王说,我醒了。”谢晏慢悠悠道,“宫里还有不少曾服侍过我的旧宫人,虽被打散了分到各宫去,你若想找几个问一问,应该不难。是他们跟你说了什么?”

  小皇帝咬着唇,也不吱声。

  谢晏看他不愿说话,也就算了。转而自己端起乳茶又喝了一杯,一边闲散地翻过一页书,一边问起另一个问题:“陛下,《尚书治要》您真的只背到《尧典》篇吗?”

  小皇帝一皱眉,掀起眼皮看了他一下,见谢晏视线仍专注在书上,睫下眸光不由充满戒备,口中却道:“嗯,朕很笨……”

  谢晏笑了一下,只当没看见,须臾道:“《尧典》篇是挺难背的,我当初也背了大半年呢。不着急,会背下来的。我琢磨出了一种办法,可以让人三天就背下全部的《尚书治要》。”

  “真的吗?”小皇帝抬起头,脸上一副期待渴望的神色,眼珠子却在滴溜溜地转。

  谢晏道:“真的,你想学吗?”

  小皇帝先点了头,又摇头,继而又点头,正纠结要不要说学,忽的外面宁喜传话道:“陛下,到宫门了。”

  谢晏默默观察了他一会,见他听见这话,长松了一口气,几乎没等宫人来扶,就急不可待地钻出去跳下了马车。正要溜,忽的背后谢晏推开窗缝,朝他笑道:“陛下!那个法子……您若想学,臣可以教您。”

  小皇帝头也没回,带着十七八个出来跪迎的小太监宫女以及仪仗们,浩浩荡荡,一路跑进了皇城。

  谢晏望着他逃似的背影,喃喃自语道:“裴家的儿郎,哪有一个是真正的蠢货。”一低头,看到了不远处笑嘻嘻的朝他献殷勤的魏王,“嗯,除了魏王。”

  魏王刚想冲谢晏打招呼,就被裴钧也一脚揣进了宫门。

  魏王嗷嗤一声:“为什么!五哥都回来了,怎么还要臣弟在宫里啊!”

  裴钧?裴钧自然是要亲自送谢晏回家的。

  宁喜欢天喜地的,引着载了两位主子的车马往王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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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钧一上车,就搂住了正抱着甜甜闭目养神的谢晏,两人黏糊了片刻,又被谢晏推开:“……热。”

  “你跟那小东西说什么了?”裴钧抱来小闺女儿,掀开它的翅膀和短短的尾羽看了看,底下的毛似乎又换了几根。

  谢晏打在他手上:“成何体统,怎么还掀小姑娘的裙子的?”

  裴钧道:“是爹,又不是旁人,怎么就不能看了?”

  谢晏瞥他,又没正经地伸手摸过去:“那也让我掀你的看看?上次被我薅掉了几根毛,我也看看长出来了没有……”

  “……”裴钧一把抓住他的手,“光天化日,又在城里。”他握住谢晏的手按了按,又凑到他嘴角一亲,“回去给你掀。”

  谢晏笑了,也没真打算掀,就靠他怀里,叫他帮自己捏捏肩膀。

  裴钧顺势揽住他肩,用巧劲儿捏了一会,感到掌下关节结块了似的,许是坐了太久马车,即便车内铺得再绵软,也难免疲累。谢晏被捏得舒服的呻-吟一声,任那手滑到后背,也一块揉了揉。

  没多会,裴钧瞥到一旁多了半杯没喝完的-乳-茶,而壶里却空了,他又问及那小皇帝的事,阴阳怪气的:“你叫他上车来,总不至于是喊他喝茶的吧?这乳茶合你口味,就买到这么点,孤一路上都没喝上一口。”

  谢晏嘲笑他连一杯-乳-茶的醋都要吃,仰头道:“那你还来得及尝尝,我嘴里或许还留了点余味。”

  裴钧不遑多让,低头深入品尝了一下:“嗯,甜。”

  谢晏舔过嘴唇,这才说到正经事:“之后的事,你有什么打算吗?”

  裴钧问:“你指什么,西狄?”

  谢晏道:“别装傻。”他将下巴靠在裴钧肩上,从窗缝里看向那巍巍远去的皇城,眉头越皱越紧,“那个位子,你也想坐吗?如果你也想坐的话……”

  如果裴钧要那皇位,那……小皇帝是留不得的。

  谢晏眼底浮出一道狠绝,如果裴钧要,无论如何他都会帮他得到。

  要名正言顺,还要永无后患。

  裴钧如果做,自然要做千古一帝,谢晏不愿他在史书上多留哪怕一星半点的污迹。

  谢晏想到一步,就习惯性地往下多想无数步。

  裴钧似是感受到怀中人的气场变了,他将趴伏在自己身上的谢晏拨了个面儿,让他面朝自己枕在臂弯里,拇指从谢晏眉头抚过:“别皱眉,孤不要那些。”

  谢晏一愣,大脑瞬间停摆:“……不要?”

  裴钧挑眉,戳戳他的脸颊:“你也以为我想要的是那个位子?那个位子如果孤想坐,当年杀进宫城时,孤就坐上了,轮不到裴祯那小东西。”

  谢晏也有点不懂了,那不然呢,你多年只做摄政王,日夜操劳,就为给他人做嫁衣裳?

  “皇宫里不是什么好地方。”裴钧道,“孤不想被它吞噬。而且……”

  谢晏:“嗯?”

  裴钧低头:“孤不想做皇帝,不想三宫六院,四妃八嫔。也不想看一堆女人为了争那几个晚上的-宠-爱,满腹阴谋诡计,斗得你死我活。那些事孤见得太多了,孤听着就恶心。”

  他眸中隐隐流露出厌恶。

  裴钧只是想尝尝,这所谓权力顶峰的滋味,究竟是多么迷人,引得无数人为它头破血流。

  如今尝了,不过如此。

  当不当这个皇帝,有何重要。

  谢晏没说话,心想,他或许还在为梅妃的凄惨结局而耿耿于怀。

  但是哪个宫城之中不是如此,就连一向以和睦而被传为佳话的南邺皇室,后宫也免不了那些争-宠-戏码,只不过更温和些罢了。

  谢晏摸了摸他的脸,想叫他不要那么伤心。

  “不过,”裴钧捉住他的手,“如果你想做皇后,孤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谢晏貌似很心动。

  裴钧松开他的手,去擦他鬓角流下的一滴汗,道:“真想做?”

  谢晏拂去他趁机揩油的手指,换了个凉快的方向趴着:“就我一个人,有什么意思?斗都没人跟我斗。以后你不-宠-我了,我就自己在后宫里,天天数着花瓣——他今天会来,他今天不会来,他今天会来,他今天不会来……”

  裴钧:“……”

  “宫女见我不受宠了,给我送冷掉的饭菜,还往饭菜里吐口水。我肚子里生不出儿子来,那群大臣还会跪在宫门以死相谏,你到时候一气之下把我打入冷宫。我和甜甜父女两个,寒冬腊月,冻得瑟瑟发抖,衣服也不能穿,饭都没有,只能吃糠……你哪天气不顺了,还会拿着鞭子来抽我,骂我是不会下蛋的母鸡……”

  他说的详细,那些大臣是怎么死谏的,宫女们是如何见人下菜的,糠是如何噎人的,裴钧的鞭子是如何落在他身上,打得他求饶的……

  好似他亲身经历了似的。

  说到动容处,还自己翻个身,忧心忡忡地跟他商量:“唉,我吃糠没关系,没衣服穿也行。可甜甜是你宝贝闺女儿,你能不能别饿着她?”

  裴钧失笑,怎么就给他吃糠了,又何时抽鞭子逼他生儿子了。

  他若真能生,别说儿子不儿子,就是蛋,裴钧都好好伺候着。

  谢晏想到这里,愈发长吁短叹起来,仿佛已经提前看见了自己令人绝望的未来。他看着裴钧幽深的眸子,不由喉咙吞咽了一下,轻声哀怜道:“要不先适应着,今晚开始我便不穿衣服……”他迟疑地瞥了瞥裴钧的脸色,求饶道,“就是我肉薄,容易留痕迹,你拿鞭子抽我的时候,轻一点……”

  裴钧捂住他的嘴,微微眯眼:“你再说下去,孤可真忍不住想试试了。”

  谢晏眼睛一亮。

  裴钧吻住他:“但不是现在,此事重大,需得等你身体好全了再议。”

  谢晏身体已经好了,只是体质还弱一点,可林太医也说了,这是多年积弱,急不得。

  他即便一日不落地吃着太医院的药,一个月疗程也不过是让元气充足一些,不那么容易生病了而已……若要想彻底恢复成以前那样,少说也要三五年。

  难道三五年内,裴钧都不打算对他……?!

  谢晏心下大骇,裴钧真有可能忍得住!

  他年纪轻轻,还没进门,就要守活寡吗?

  谢晏愈加凄怆,忍不住坐起来,想要和裴钧好好理论理论。告诉他这事是人之常情,只要温柔些并不会对身体造成损害,没必要真等三五年……

  正想着,突然,马车一停,宁喜牵着缰绳,长“吁”一声。

  宁喜望着逗留在王府阶下的一人,犹豫了一会,回头向车内道:“殿下,侯爷……”

  谢晏推开窗,朝外看去,顿了一顿。

  裴钧顺着他视线亦看了一眼,脸色随即沉了下来,嗤道:“阴魂不散。他又来做什么?上次找羞辱还不够?——宁喜,叫人把他扔出去,扔远点!”

  宁喜正要下车喊人。

  那人一身素衣,都起了褶子,估计很多天没换过了,身形也必上次见他时消瘦很多,眼睛亦熬得通红,不知在王府门前徘徊了多少日。

  不等侍卫上前拿人,他朝着马车的方向扑通一跪,嗓音略显沙哑:“晏哥……平安侯!母亲重病,病里一直在念你……我知道你不愿见我,可如果不是她命在旦夕,我也没脸来叨扰你……你看在、看在她也曾养育你多年的情分上,你能不能去看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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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有点忙,每天都忙到很晚,导致更新稀稀拉拉的,是我的错qaq

  最近差不多忙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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