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蓝瞧了小榻半晌觉是委屈了秦疏, 想着自己床榻阔大许多,虽两个大男人同床而眠似乎并无不妥,可沈玉蓝一想对方是秦疏, 心里却多了几分奇异窘迫, 思索后便只能作罢。

  吹灭烛火后, 沈玉蓝躺进了被窝中,近来开春候温渐转, 盖着一床薄被已足。

  他望着头上的帷帐床顶, 本想等睡意缠绵而来闭上眼, 可等了一会儿却始终未觉得困意。

  这边秦疏呼吸细微, 仿佛房间内只有沈玉蓝一个人般, 再无其他动静,他偏过头看着小榻那边, 只能瞧见几缕披散的黑发,和被子下的一个人影轮廓。

  沈玉蓝想开口问秦疏是否睡着,可想了会儿怕秦疏睡了,再开口启不是打搅人家清梦。

  他闭上眼努力酝酿着困意, 却脑子里如走马灯花般,闪过了细碎零星的画面,搅的他脑仁隐疼,辗转反侧, 是更加无眠了。

  他睁眼看那雕窗外月色清冷,露白风青,又微微低头瞧了瞧小榻, 秦疏仍然是那个姿势未曾变过,仿佛已是沉沉睡去。

  沈玉蓝想着今晚大约是无寐,也不强求睡去,便想着出房透透气。

  他常闻军旅众人为防敌袭,睡眠十分浅薄,生怕自己惊扰到秦疏,于是便小心翼翼的坐起,拢着一身浅青锦衣抵鞋下床。

  走至小榻前,见秦疏睡姿如弓,面朝花雕,蜷在三方屏障中,看来果然是委屈了。

  沈玉蓝有些后悔,心想早知便先让秦疏与自己同寝,男人间常有同床共枕时,这般倒是显得自己矫情了。

  他看秦疏睡颜较之平日里似乎并无相差,依然是紧锁眉头,仿佛似庭院深深几许,如梧桐落叶扫不净,眉间始终不开。

  沈玉蓝想叫醒他,让秦疏去自己床上睡一睡。

  却瞧他脸上微有倦色,不及触到沈玉蓝心底柔软,平日里的果断是荡然无存,心里竟万分纠结着该不该叫醒面前之人上。

  思虑一番最后决定还是叫醒秦疏,他缓缓弯下身来,青丝垂落,沈玉蓝试探在秦疏耳边轻唤了一声道:“折岳,去我床上睡吧。”

  轻喊了这一声后,却看秦疏没有动静,他正想难不成折岳睡得太死,却发现秦疏耳郭颜色有些红烫,又心道:“折岳也同自己一般睡不着?”

  可他怎么唤秦疏,秦疏仍然是紧锁着眉不肯起身。

  沈玉蓝瞧他是没睡的,不禁起了顽劣心思,转而在秦疏耳边道:“折岳若是在装睡不起,别怪我下手无情了。”

  转而隔着被子攻其腰部。

  秦疏实在被骚扰的无可奈何,叹声气睁开眼,正是眼神清明望着玩闹地沈玉蓝,道:“这么晚,幼灵还有心逗弄。”

  沈玉蓝见终于是叫醒了装睡的秦疏,颇有几分你能奈我何的嬉皮笑脸道:“折岳肯醒了,这里挤得慌,容不下你这虎躯龙势,来去我床上睡。”

  秦疏见他拢着外衣道:“这是要出去透透气?”

  沈玉蓝收手,颔首道:“有些睡不着。”

  秦疏起身道:“我也睡不着,陪你一起罢。”

  沈玉蓝推拒道:“不必了,夜晚风大小心着凉,我一人出去吹吹风便回来了。”

  秦疏穿上外衣,坐起在小榻上道:“无妨,我陪你。”

  这三个字是秦疏近来与他说得最多的三个字,他之前听得无心,现在听他说得多了也有心起来,仿佛是天涯海角,刀山火海,秦疏都会与他将出这三个字。

  秦疏向来是少言寡语的,面也是绷着冷煞,似乎大半的情感都埋在沉默里,使人无法察觉。

  可他每次对沈玉蓝说的话,永远是那般铿锵有力,沈玉蓝心里说不清是有种什么感情,只觉得自己心里安定。

  他又有些不敢和秦疏对视了,抬起头尽量不与坐在小榻上的秦疏对上视线,心里跳的有些快,脑子里仿佛什么都有,仿佛什么也没有。

  他道:“那、那便一起睡在榻下吧。”

  等说完的一刹那,沈玉蓝才发觉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猛地脸上一红,微微侧过头。

  秦疏起了身道:“好。”

  沈玉蓝是比他矮上半个头的,秦疏凛直站在他面前,似乎有一种魄人气息压住了他。

  这种气息并不是盛气凌人,而是携带着一种天生的高人一等,沈玉蓝并不讨厌这种气息,他甚至为这种气息悸动,认为这是秦疏的魅力。

  辨若悬河的沈太傅,竟然也有江郎才尽,词钝意虚时,他期期艾艾道:“恩,那便一,一起。”

  沈玉蓝等了他半晌,却看他步子不曾移动过一步,不禁心中疑惑,抬起头看着秦疏。

  却发现秦疏黑瞳如墨,仿佛蕴藏着万千江海般,不含一丝杂质般认真凝视着自己。

  秦疏道:“我.......”

  沈玉蓝听他刚说了和我字,便突然回过神般,一飞跃至床榻上,裹在被子里甚至把整张脸都钻进了被子里,不肯再出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