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帝哈哈大笑,只是笑的过狠,上气不接下气的梗塞了起来,姚潋眼疾手快的拿起金痰盂,半跪着捧在老皇帝面前。

  皇帝往痰盂里猛地吐出一口黄痰,终于是舒畅了许多。

  皇后轻拍着皇帝佝偻的背部,为他顺气道:“臣妾熬了一碗冰糖梨子汤,可清火解浓,皇上是否要用?”

  皇帝瘫在椅子上,看起来一口痰都要了他的半条命,声音又粗又沙道:“皇后一番心意,端上来吧。”

  皇后福了一礼,招手让婢女把青花碗端了上来,一碗放在皇帝的桌案上,又拿起一碗递给姚潋道:“潋儿苦读辛苦了,也来碗冰糖梨子解解渴。”

  姚潋低眉顺眼的接过道:“多谢皇祖母一番心意。”

  皇后看姚潋仰头一碗喝尽,笑着把空碗递给了婢女,柔声道:“潋儿也快十五,乃是适婚的年龄了,需得一位善解人意的太子妃陪伴在左右才是。”

  皇后虽然此话意在姚潋,可眼神却是望着坐在椅上的皇帝。

  姚潋拱手道:“皇祖母说的在理,只是现如今换了一位开明博学的太傅,儿臣还需虚心向他学习,目前还无意娶妻。”

  皇后半嗔道:“什么叫还无意娶妻,等到了半古老头再来娶妻不成?此乃人生大事,由不得你儿戏。”

  姚潋继续道:“我知皇祖母是一片好心,意在为我添一位解忧人,只是如今大臣们势力强大,儿臣们势单力薄,如若不潜心学诣便会落了下风。”

  皇后开口还想再提,老皇帝却打断她道:“好了好了,潋儿又不是一辈子不娶妻,不过推后些日子罢了。”

  皇后见皇帝执意如此,只能叹气道:“你们祖孙啊,好了不提也罢。”

  姚潋道:“多谢皇祖母皇祖父体恤,儿臣还有书需温,先告退了。”

  老皇帝咳嗽着道:“好好看书,下去吧。”

  姚潋行礼退至殿外回到东宫花园一处角隅,扶着景墙扣着嗓子突然呕吐起来,把那碗冰糖梨子吐了个干干净净。

  他用衣袖抹去嘴角残污,疏影竹林间落得一寸光映在他半面上,应是如玉雕之人,可黑漆眸中倒映的不是花叶无踪,而是淬毒般的阴郁狠厉。

  姚潋手指抓着墙灰,阴恻恻的笑了道:“想用女人控制我,皇祖母,您想的太单纯了。”

  他直起身来道:“十一。”

  一个身穿黑衣的男人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他身后,跪下行礼道:“主子。”

  姚潋声音平静冷淡:“沈玉蓝的画牍。”

  男人拿出怀中的画牍,双手递上。

  姚潋拈起画牍,上面画的正是沈玉蓝搬入新宅,在书房伏案观书的场景,他握着这片画牍道:“继续跟着他。”

  男人道:“是。”随后便离开了。

  姚潋整理仪容,他走出林间阴影来到白日下,又是那个风度翩翩的少年郎。

  他嘴边含笑如沐春风,轻飘飘道:“老贱人。”

  沈玉蓝才搬入新置入的宅子,顺带买下了三个老实的下人,帮着打扫看门,便安安心心的从客栈里住进了宅中。

  这夜清风徐徐,沈玉蓝将写给师傅的信压入石砚下,准备明日托人送走。

  他拿起一本《固体政》正要仔细翻看时,去见烛芯吹飘,虚影浮动。

  他一瞧窗外,原是窗户未关使得晚风吹进了屋子。

  站起身来想把窗户关好,书房窗外栽种着一棵玉兰树,玉兰体态透白素裹淡妆,亭亭玉立前殿春,携着清幽的香气飘来。

  沈玉蓝在股沁人清香中,却隐隐闻到了一丝血腥气。

  他眼神逐渐凌厉转身想抽出榻下长剑,不料屋内烛火熄灭。

  沈玉蓝因失了亮光而出现迷茫,而停顿了一瞬。

  黑暗中伸出一只血手,攥住沈玉蓝的腕子,把他往自己这边拉了一步,那人沙哑着嗓音道:“是我。”

  沈玉蓝几乎是贴在那人身上,却听得声音熟悉,疑惑道:“秦公子”而后更加浓郁的血气扑鼻而来,背后衣衫渐渐湿濡,估计是被秦疏身上的血染湿了。

  此时门外突然传来下人声响道:“老爷,府外有官府的人正在搜捕,您要不要出去看看。”

  沈玉蓝明显感觉到秦疏的身躯变得僵硬,清了清嗓子道:“你先下去,我一会儿穿了衣裳便去。”

  下人应声道:“是。”便离开了门口。

  秦疏松了口气,可随之而来便是永无止境的疼痛与疲惫,脚下一软摇摇晃晃几乎站不住,沈玉蓝赶紧托了他一把,将人小心翼翼扶到官帽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