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沈清寒做着噩梦醒来的时候, 整个人完全是不受控制的从床榻上弹起,右肩传来剧痛让他的头脑瞬间清醒过来, 咬牙忍了这股子疼意, 再环顾周身的时候, 沈清寒才发现自己回了家,躺回了榻上, 身边照顾的人是熟悉的韩离, 以及右肩的伤口也都被纱布仔仔细细的给缠好了。

  “侯爷呢?”清醒后的第一句话,下意识的便想找嬴嗣音。

  韩离守在床边,手掌心托着自己的腮, 漫不经心的用下巴指指屋外道, “外头守着呢,要我帮你叫他?”

  “我自己去吧。”沈清寒伸手想掀开被褥, 哪知道自己刚刚有动作,便是有一块儿硬邦邦的东西直接从掌心里被抛了出来。

  韩离眼疾手快的伸手接住那玉佩,避免了玉石落地而被五马分尸的惨状,他把东西拿在手里头看了看才又重新塞回了沈清寒的手中,韩离问道, “这是定情信物?刚刚我看侯爷拿着这玉佩宝贝了好一阵子,哪晓得你扭头就差点儿给人家摔碎了, 可当心着点儿吧,对了,你可不止右肩膀有伤,心口处那道剑伤刺的也很深, 能不乱动就最好是躺着休息。”

  “我没事。”玉佩捏在手心里,沈清寒坚持要起床。

  韩离也不拦他,就这么眼睁睁 的看着人穿了鞋跑出门外去。

  嬴嗣音和司马卫侯不知道在门外的树下说些什么,总之沈清寒前脚刚刚踏出门去,后脚嬴嗣音便心领神会的转过了头来。

  “侯爷,那下官先行告退。”司马卫侯懂事一拱手,便是乖乖的退了。

  那韩离更是洒脱,直接顺着窗户往外一翻,走后院撤离了这个不适合第三者留下的地方。

  沈清寒小跑几步到了嬴嗣音面前,还不等自己开口说话,对方便是直接脱了自己的外衫替他裹在身上,只穿了件里衣就到处乱跑,这倒是沈清寒一起床就常有的习惯,不过现在还好,在嬴嗣音孜孜不倦的唠叨下,他至少记得要穿鞋了。

  “怎么不多睡一会儿?”裹好衣裳,嬴嗣音便直接将人搂进了怀中,他的下巴正好垫在沈清寒的头顶上,嬴嗣音揉着那颗小脑袋问道。

  “怕你生气,所以就赶紧起来哄哄你先。”

  “现在想起我会生气了?你拿刀捅自己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我会不会生气?”

  “没捅呢。”沈清寒笑着在嬴嗣音的怀里蹭了蹭道,“我知道他不会刺我的,这样多好,事情说开了,没了心结,他以后会更好过些。”

  “他?”嬴嗣音尤其不满的念了念这个字,“你倒是只惦着他了。”

  “还吃醋呢?”沈清寒在嬴嗣音的怀里抬起了头道,“我把事情处理干净,这也算是对你负责任了,不然总是拉拉扯扯的说不清楚,这样对他,对你,都不公平。”

  “那也不能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你瞧你,回回见了莫南风回来都是一身的伤,还疼不疼?”

  沈清寒捂了捂自己的心口,他皱眉道,“疼。”

  “进屋里躺着。”

  嬴嗣音搂着沈清寒正要进屋,沈清寒却是突然伸手拉住了他的胳膊,“等一下。”

  嬴嗣音好奇的回头。

  “送你一个东西。”摸遍了自己全身,刚刚还拿在手上的,结果扭头就给忘了又给扔去了什么地方,沈清寒慌慌张张的从腰间寻出了那枚玉佩,然后拎起在嬴嗣音的眼底晃了晃,他道,“这是我出生的时候,我爹亲手为我戴上的,娘亲说以后有了喜欢的姑娘了就送给人家,如果你不嫌弃的话……”

  都不等沈清寒说完话,嬴嗣音便主动伸手接过了那枚玉佩。

  三十多岁的大男人拿着玉佩突然眼里泛起了泪光,像是从来没有收到过礼物的孩子一样。

  沈清寒觉得嬴嗣音的这个反应未免有些过分夸张了,便忍不住吐槽道,“这也不值钱,都比上我砸了你那么多东西来的金贵,你不用这么感动。”

  嬴嗣音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他道,“抱歉,从小到大,从来没有收到过礼物,更别说还有这样深重含义的。”

  “……”

  这……

  沈清寒心头一震,便是急切的伸手想要将玉佩夺回来,“那个,你第一次收礼物吗?要不我还是送个别的吧,这个不太好了……”

  他想抢,可是嬴嗣音又拿到手的东西又哪里能让他再抢回去,怕沈清寒动作太大会伤到自己,所以嬴嗣音便是伸手按住了沈清寒的肩膀,另一只手将玉佩举高到他碰不到的程度。

  沈清寒解释道,“不是,这是别人不要的东西,再拿来送你不合适,我换个别的吧。”

  “我就要这个。”想了太久了,从沈清寒当着自己的面把这么重要的贴身物件给出去的时候,嬴嗣音便是一直耿耿于怀到了现在,如今好不容易能再拿回来,又如何会说不好,或者不合适。

  “别人不要的东西,你这么宝贝做什么?”

  “你给的都是最好的。”

  被人强行按进了怀中,沈清寒就这么温顺的趴在嬴嗣音的胸口前,他感受着嬴嗣音给出来的反应,自己心里却是突然跟着难受了起来,想着这人以前到底过的是什么日子啊?稍微给他一点点爱,他都能感激涕零,稍微给他一点点好,他也会视若珍宝。

  实在是让人不敢相信这坐拥天下的孝文侯爷会收到一枚玉佩也能激动到落泪。

  沈清寒愣了好一会儿,后知后觉才想起来用自己的手心轻轻去拍打人家的背脊,这是安抚旁人最常用的一个手势,沈清寒也喜欢这么哄着嬴嗣音。

  拿到定情信物,嬴嗣音的心情便跟着好了不少,本来因为沈清寒受伤所以一直阴沉着的心情突然缓和下来,早前宁嘉容便已经带着军队去了苏河驻扎占地,走之前嬴嗣音还十分不快的吩咐说,若是还有遇着旁人挡路的便直接动手,不必回禀。

  但凡宁嘉容再晚走半步,待嬴嗣音戾气不那么重的时候,那也不至于收到这样果断的军令。

  一听说前方包围的队伍受阻撤退,其余打算围剿包抄的江湖援军便立即停了脚,大家书信一合计,换了方案干脆打算都先行汇合之后再做计划。

  冀北难得安静了几天,沈清寒往床上一躺也就几乎没起来过。

  他伤的很重,且得养着,嬴嗣音虽是尽心尽力的在照顾,可偏是那张嘴吵的沈清寒不得安宁,这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一收了一块儿人家莫南风不要了再给扔回来的玉佩之后,整个人就跟得了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天造地设,不成亲生个娃都对不起月老给他牵的这条红线似得,就这么日日夜夜蹲在沈清寒耳朵边上念叨着。

  “反正大家你情我愿,咱们拜个天地,入个族谱也耗不了你多少时间,能让羡羡名正言顺的喊你一声爹爹,就算以后我一死,那你在墓碑上也能堂堂正正的留个名字。”

  “你就点点头,其他的事儿我全部都能办好,不然这样总睡在一张床上也觉得少了点什么,这辈子拜过天地了,下辈子还能再续一段夫妻的缘分。”

  “清寒,要实在不行,你娶我也成。”

  沈清寒无语的拉过被褥来盖住自己的头,听也不想多听。

  自己说不动,嬴嗣音便只能动员了整个冀北的力量,人人都来当谁客,今天这个拿两只香蕉来探望探望受伤的沈清寒便是一同唠叨,明天那个捡两只烂苹果来探望探望受伤的沈清寒便又是一通唠叨,后天还有人不知道从哪儿摘的一捧野花来探望沈清寒依旧是一通唠叨。

  巨渊道,“咱家侯爷这么好,要不你就从了他吧。”

  韩离道,“成亲其实也挺不错的,好歹是一纸婚书,两个人也算有了牵绊,不然这么没名没分的跟着,多没安全感啊。”

  司马卫侯道,“侯爷是真心爱你,也是真心想娶你,我倒是很好奇你为什么不答应他?”

  顾则笑毫无灵魂的喊着口号道,“成亲,成亲,成亲,成亲,成亲。”

  嬴羡跟着顾则笑拍手道,“成亲,成亲,成亲,成亲,成亲。”

  宁嘉容是最后一个来的,他一坐下也没急着开口,只是摇着扇子看了沈清寒一会儿,然后无奈摊手道,“我是被逼的,大家都来了,我不过来坐坐也不太合适,再说这事儿吧,你俩的私事儿你俩自己解决,你嫁不嫁的,侯爷也照样会一辈子对你好,只是……”

  后半句话宁嘉容没有说出口,但是沈清寒能明白。

  不松口也是有自己的考量,可又怕一直不松口,会给嬴嗣音留个再也没机会弥补的遗憾。

  最近嬴嗣音的心思总算是放在了正事上,没有一整天一整天的再守着沈清寒看个没完,除了早中晚三顿饭一定要看着沈清寒吃进肚子里外,其余的时间都和司马卫侯以及宁嘉容躲在书房里研究起了如何应敌来。

  冀北虽位处西鄞边境,可因着守住交通要塞,北靠西戎,来来往往的生意人也是格外的多,如今为防着江湖势力混入,所以东西南北四个城门都严格的管控起了来往进出的人员,但即便如此,这里的生意往来也未曾有萧条的迹象。

  人越多,危险便是越大,虽然单枪匹马进了冀北就等同于找死,可嬴嗣音依旧担心,若是偏有人敢拿命来博个机会,拉拢了势力来里应外合,这样的手段对冀北来说当是一次重创。

  如今要护着沈清寒,还答应了要带他去皇都,所以站在悬崖边上的大家都是无路可退。

  嬴嗣音不能败。

  一次也不能。

  冀北孝文侯天下第一,未尝败绩的神话决不可破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