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己一个人去?”

  沈清寒一觉补到中午才醒, 嬴嗣音拿着他的胳膊往上套衣服,顺便把早上和司马卫侯他们讨论的事儿给说了一遍。

  “嗯。”

  “一个人?一个人也太……要不我陪你去吧。”

  嬴嗣音笑笑, 伸手替沈清寒穿好衣服后, 又弯腰去帮他找鞋子, “怎么了?不相信你家侯爷?”

  “不是不相信。”沈清寒伸出脚去,自然而然的把自己的蹄子放进了嬴嗣音的怀中, “就是感觉怪怪的, 你的内力本身就受到了压制,上回去救顾则笑的时候白一点点头发,这回再去了, 回来头发全白了可怎么办?”

  “白了就白了, 白头发又不会死。”

  “那谁知道还会不会出什么别的事儿呢?”沈清寒不满的喊道,“我说你怎么一点儿都不爱惜自己的身子?觉得没什么值得自己继续活着所以要自暴自弃了吗?还是说你觉得死了或者活着都无所谓?完全不考虑身边的人会不会伤心难过吗?你要是这样, 一开始就别带这么多人在身边呀,你……切……”

  动手抢过嬴嗣音拎在手里的鞋,沈清寒自己弯腰套到了自己的脚上。

  没头没脑的被劈头盖脸一顿臭骂,骂他的还是从来就话少不多言的心上人,嬴嗣音倒是一时空着手有了几分不知所措。

  “这怎么又生气了?”

  伸着手想去摸沈清寒的脑袋, 结果被一巴掌拍开。

  得,这不受待见的感觉倒是挺熟悉的, 嬴嗣音仿佛又回到了沈清寒刚来冀北的那一段日子,那段时间的这家伙才跟个小炮仗似得,做什么说什么都能惹得他发火,抬眼看见嬴嗣音就恨不得杀了他的讨厌, 亲一下碰一下都跟受什么酷刑似得。

  也亏得嬴嗣音耐得住性子,心里藏的秘密说不说就不说,若不是在幽州林家出的那事儿,若不是沈清寒看穿了这里头的门道,其中的心结不解开,两人怕是一辈子也没机会能这样毫无戒备的继续相处下去。

  仇人不是仇人了,倒是也没了继续憎恨下去的必要,何况嬴嗣音能帮他报仇,能帮他做很多很多的事情。

  起身又灌了自己一口茶水,沈清寒拿了佩剑就朝院子里走。

  每天固定的五个时辰练剑,雷打不动,再大的风雨也拦不住,嬴嗣音也不管他,平日里就坐在院子里看着等着陪着,想到看一眼少一眼,所以也就格外的珍惜起了这样的时光。

  其实沈清寒生这气也是不无道理,他知道嬴嗣音现在的状态不好,从平日对方陪着自己的模样就能看出来,刮风了会披着披风在旁边等,下雨了会撑着伞在旁边等,嬴嗣音开始在意自己的身体也就是说他的身体确实是不如之前。

  独独是在练剑的时候,嬴嗣音对沈清寒格外严厉,因为真的想把自己会的东西全部交给他,那种想让对方变的强大,又舍不得对方变的强大的心态,无时无刻不再折磨着嬴嗣音的思绪,他一直想,如果可以,他希望能把沈清寒牢牢的保护起来。

  沈清寒什么都不必会,因为嬴嗣音什么都会。

  可现在看来,这个愿望,好像没办法实现了。

  顾则笑正午时分来请嬴嗣音动身的时候,还特地带来了那把血剑,嬴嗣音动手垫了垫份量,六年多没碰过这东西了,竟然没有生疏的手感,这把剑,像是从来没有离开过他似得。

  出门的时候骑了匹白马,冀北的人没一个出来送的。

  嬴嗣音不过是出门收拾几个小朋友再回来而已,曾经一剑抵万军的霸道侯爷,对付苏河镇的那些人,如何看也是绰绰有余,又不是生离死别,有什么可送的。

  接到冀北送来的战书时,穆飞云和魏渊都有瞬间的慌张了一下,莫南风倒是淡定自若的看完便将信纸给烧了个干净。

  据如今可靠消息,援军再有八九天就能全部抵达冀北,只要他们这里能扛得住,那也就是说最多再有个十日,冀北就会被西鄞的所有江湖势力给团团围住,再加上朝廷的大力支持,即便冀北再有多少高手,那也是双拳难敌四手,势必处于下风的局面。

  可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即便整个冀北已经戒严了,可韩离那‘清风罗玉堂’在江湖上也不是吃素的,整个西鄞国最大的情报组织网,有什么事儿人家都是能第一时间探听到消息,冀北快凉了,韩离在冀北,人家冀北人还能不知道外头这些人盘算的小九九吗?

  “怎么办?”

  要说起年龄,江湖地位这些,那魏渊是远高于莫南风和穆飞云的,可是如今遇着事儿,送信的人是下意识的把信交到了莫南风的手上,魏渊也是下意识的就向这个小辈询问起了解决方案。

  莫南风最近沉稳了很多,这是大家都有目共睹的事实。

  以前那个自己瘸了一条腿都能背着穆飞云蹦出大半个幽州城的少年,如今也是一坐一整天,半句话都能不说的主儿。

  烧掉信纸后,莫南风拍了拍自己手中的烟灰,“打。”

  穆飞云皱眉上前一步道,“可我们就三个人,冀北知道这一次赶不走我们,他们就会完全处于一个被动的局面,这次来的是谁不知道,来几个也不知道,贸贸然然就决定要打,这未免太草率了。”

  莫南风道,“无非就是司马卫侯、韩离、宁嘉容、沈清寒这几个人罢了,有什么可怕的?就算面对面打不过,那我们只守住苏河镇也不难,总之不能躲起来,逢战必应,这是江湖规矩。”

  魏渊道,“那要是嬴嗣音也来了呢?”

  莫南风肯定道,“他不会来的。”

  穆飞云道,“事关冀北存亡,人家也不是傻子,再说上回你把沈清寒欺负成那样,你能保证人家不想杀你?”

  “……”莫南风愣了一会儿,随即扯出一个嘲讽的笑意来道,“他来了更好。”

  “你脑子有毛病吧,嬴嗣音来了还打什么打?嬴嗣音一来,苏河镇大家就都别守了,赶紧逃命了还有机会卷土重来。”

  莫南风坐在主位,他将自己的腰间长剑拔.出一半来,用衣袖仔仔细细拭擦了一遍,才抬头看穆飞云道,“你在害怕什么?”

  “你说我在害怕什么?”

  “飞云……”莫南风朝穆飞云招招手,穆飞云视而不见,并未挪步,莫南风只好笑笑后继续说道,“当初清寒去了冀北,我几乎是断了所有的念头回了家去,那时候是你来找我,是你同我说了一大堆要努力争取,打败敌人,夺回自己想要的,这样让人热血沸腾的话,你不是有目标吗?嬴嗣音现在就在眼前了,你要我做一只缩头乌龟避而不见?抱歉,我做不到。”

  “我……”

  “那个……”魏渊伸手一拦穆飞云,及时插了一句话进来道,“莫公子,穆公子的意思应该是,他也不是让你不打,只是我们如今该以大局为重,只要再抗十日,熬过这十日,冀北还不易如反掌的就能被我们收入囊中?”

  莫南风道,“人家冀北的人也不是傻子,人家知道了我们的援军还有十日就来,还能白白浪费时间等着我们布局吗?既然下了战书,就说明他们也是势在必得,就算今日闭门不应战,司马卫侯也不会善罢甘休的,这位大学士的手段,你们还不清楚吗?”

  那满地的伤员到现在还不知道该如何处置呢。

  穆飞云咬牙,他知道莫南风现在就是赌着这一口气,于是也不拦着了,干脆说了句,“好吧,你要打也成,那咱们定个战术总可以吧,如果是沈清寒来让谁去?如果是司马卫侯来让谁去?如果是宁嘉容来又让谁去?”

  魏渊道,“在下倒是同宁嘉容交过一回手,不过那回对方并未恋战,只匆匆过几招后便走了,但是那厮的剑术在冀北侯府能排个前三的地步,是个厉害人物。”

  穆飞云道,“还好以前皇都城众位皇子争权的时候,冀北已经死了一大堆高手,不然那些人若是还在,嬴嗣音这家伙还当真是躺在家里头都没人动的了他。”

  魏渊摇摇头道,“付出这么多,到头来却是为他人做了嫁衣,不知道嬴嗣音现在琢磨起这事儿还会不会后悔?”

  穆飞云道,“但凡他有点儿良心,死了这么多兄弟,自然是心里不好过的。”

  “你俩可聊跑题了。”莫南风无奈的摇头笑笑,“如果来的是嬴嗣音或者沈清寒,那就我去,宁嘉容或是司马卫侯,你们就一起上吧。”

  穆飞云翻着白眼吐槽道,“你可别这么抬举你自己了,我看来的是谁也得咱仨一起上,以前被嬴嗣音吊打的那条腿是又不疼了?话变少了还当真觉得自己灵魂都跟着升华了?我看你收拾沈清寒都费劲,还想打嬴嗣音?脑子没问题吧。”

  莫南风不答话了,他只是拿着自己的那把剑,又陷入了沉思。

  嬴嗣音确实很强,不过根据嬴景文身边的亲信韵锦公公传来的情报看,嬴嗣音现在的实力至少是削弱到了只剩以前的一半的地步。

  他是打出一股力便能被反噬一股力,这样杀敌一千自损一千的打法,换了是谁也是扛不住的,如果拼尽全力斗上一回,同归于尽总是可以的吧。

  最好带着沈清寒一起同归于尽,三个人都别活了,一起下地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