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古代言情>白月光和替身可以兼得>第37章 三月里暖风解心锁

  那一天清晨过后, 祝鹤回对“鹤哥哥”这一茬闭口不提。

  接下来的好几天,尽管内心澎湃不定,孟稻儿见他无暇分身, 也没再逼他承认他就是鹤哥哥的事实。已经等了十年, 她也不介意再多等一等。

  在他想起以前的事情之前,孟稻儿不会将自己的发现公之于众。

  二人没再旧事重提, 可在眼神交汇的倏忽之间, 这避而不谈之事总会浮上心头。

  “等与谭临沧将飞鱼台码头的事情谈妥,我们就进京。”这一天清晨,孟稻儿帮祝鹤回系腰带时,他说道。

  “进京做什么?”她明知故问,“你在那儿已别无亲朋, 而且, 大人不是很喜欢帘州城么?”

  “我说过,要帮你找到那混账的鹤哥哥。”他加重语气, 就像怕她以为他忘了答应过她的事情。

  “大人再不必费心, ”孟稻儿坚持己见,“如今鹤哥哥便近在眼前。”

  “小孟,我最后说一遍, 我不是他, 我不是那么混账的人。”

  “我几时说过鹤哥哥混账?”

  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两个人在各持己见, 谁也不能说服谁。

  “让你等那么久还不混账?”

  “他有不得已的苦衷!”

  “乔择邻在等我,”祝鹤回匆匆地去了,“这事先缓一缓。”

  孟稻儿目送着他离屋而去。她有的是时间,一点儿也不着急。

  接着便到了贺知音与范默江的婚期。

  贺家热热闹闹地庆祝了几日之后,贺知音便被范默江的迎亲队伍接走了。

  往年每到三月, 或是上巳节,或是寒食节,孟稻儿都会约上表妹,带着自己做的风筝一起到南洛江畔踏青游玩。

  而如今,表妹嫁到了距帘州城好几百里的琼玖城,已是无望再同她一起郊游。

  祝鹤回日日忙于公事,只听闻谭临沧提了诸多的要求,忙得他连与孟稻儿一同用膳都成为一种奢侈,更别说陪她散心。

  于是,孟稻儿只足不出户,每一天的活动范围仅仅局限于府衙后院。

  “姑娘,上月我们上飞鱼台,阿今姑娘不是说很想到城里游玩么?现今春光灿烂,你何不写信约她来府衙里住几日?”忍冬见孟稻儿闲极无聊,便提议。

  “这倒是,”孟稻儿思忖着,“只是她们也说,飞鱼台上的女人不能轻易下山,只怕请了,她也来不了。”

  “那是以前,”小糯也帮腔,“如今大家都在传,大人要帮助山匪建码头,显然已是将他们收买,以后飞鱼台的人都不用再当山匪。”

  这个孟稻儿自然是清楚的,小糯说得没错,至如今谭临沧和祝鹤回的谈判已经告一段落。

  对于官府愿出资将飞鱼台的码头扩建,虽然两方都有反对者,但做决定的主要还是他们两个人。

  谭临沧听闻北境邻国觊觎宴国国土已久,宴国西境有一个大盆地,是国内的大粮仓之一,一旦北境发生冲突,物资东运乃是至关重要。若是此时飞鱼台再继续与官府对抗,官府派兵镇压是迟早的事情。

  飞鱼台易守难攻,死守完全可以维系,可是祝鹤回曾经的一番话话打动了他——

  “以谭兄武艺修为,实不必拘守在这一片山头,如今正是国家用人之时,你何不从戎?趁此机会到更广阔的天地,好施展所能,实现自己的抱负。

  “若守飞鱼台,你所庇护的不过几千人民;他日你若是上了战场,带兵卫国,守的则是万千黎民百姓,实乃不可同日而语。

  “你若是放不下你义父交给你的重担,我有一计,可保你无后顾之忧,即便你求取功名不成,照样可以回来接管你的飞鱼台。……”

  谭临沧是一个有志气的人,却只因碍于特殊身份和义父临终所托而一直守山为匪。

  如今,官府承诺送飞鱼台一个正规的码头,任由他们在法治范围内自主经营的同时,祝鹤回还承诺,只要他愿意,后必将他举荐给兵部尚书。

  面对良机,识时务者为俊杰,谭临沧心中早已有决断,口头上却一直在试探祝鹤回的诚意。

  事情能有如今的局面,是因为祝鹤回早有筹谋,一到帘州之后,他便全方位地研究谭临沧,极尽可能地将他的一切都了解得无比透彻。

  然后他颇费苦心地为他寻回传家之宝,相赠收买对方的情感只是第一步;尔后又以利好飞鱼台山民的码头诱惑他;最后再根据他的性格,给他实现个人抱负的大好机会。

  祝鹤回步步为营,终换得了谭临沧平心静气地坐下来与官府和谈。

  双方从二月开始周旋,直到三月,事情渐渐地有了眉目。

  尔后,祝鹤回又派人散播谈判消息,为双方达成意见一致造势。

  包括小糯在内的大多帘州城中百姓多已听闻此事……

  小糯说完,孟稻儿道:“待我写封信,你们替我找人送去,阿今妹妹她们能不能来,就看我们之间的缘分了。”

  当日,信便写好送去。

  隔日,孟稻儿便收到了从飞鱼台送来的回信,那字迹遒劲有力,一看就不是姑娘家写的字,不过口吻确实出自阿今:“谢谢孟姐姐相邀,我已经问得父母和谭大哥的同意,三月八日午时,我和我姐姐必定赴邀,到时,我姐妹若有打搅,望姐姐多多担待。阿今妹妹盼见。”

  “啊,他们姐妹要来的。”看罢回信,孟稻儿开心得猛地站起,她们姐妹能来,正好能说明祝鹤回与谭临沧之间的事情进行得很顺利。

  “忍冬,小糯,”她向她们招手,“你们快帮我一齐想想,要带她们姐妹去哪里玩?”

  忍冬和小糯忙放下手中的事情,走到孟稻儿跟前,主仆三人围在一起,为要如何招待那英姿飒爽的飞鱼台两姐妹俩出谋划策。

  到了约定的这一天,还不到午时,孟稻儿便带着小糯和忍冬等在府衙大门外。

  她们向街西的方向张望了好几次,终于,一辆与城中马车式样两般的马车嘚嘚嘚地朝府衙驶过来。

  “姑娘,那是飞鱼台的马车。”忍冬兴奋地说。

  果不其然,马车才一停下,阿今便撩开车帘,轻松地从车上跳了下来。

  “孟姐姐、孟姐姐,好久不见!天啊、天啊!真是想不到我也有今天,而且,而且还是姐姐亲自邀请,啊啊啊,我真是太开心了。”她冲到孟稻儿身边之后,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阿今妹妹,”孟稻儿被她那模样可爱到了,这一阵子以来心头的沉闷仿佛被她的到来一扫而空,“阿昨姑娘,她没来么?”只见到阿今一个人下来,她向车篷望了望。

  “姐、姐!”阿今转回身,朝车上喊着,“你到底还下不下车?慢吞吞。”说完,她又回过头,对孟稻儿笑,“我姐她不好意思。”

  之前阿昨对孟稻儿总是带着莫名的敌意,她今天能来,已实属难得。

  见她下车,孟稻儿牵着阿今迎过去,温柔地唤了一声,“阿昨姑娘。”

  “孟姐姐。”阿昨难为情地回道,面上少了一些往日的冷漠,多了几分姑娘家的娇羞。

  孟稻儿见她们姐妹不似往常穿得那样英姿飒飒,而是换上了襦裙,尤其是阿昨,一身烟青色,又化了梅花妆,看起来清美又不失明艳。

  孟稻儿将她们迎进府衙,“妹妹们赶了一个早晨的路,想也饿了,我们先用膳,稍稍歇一歇,我再带你们出去逛。”

  “孟姐姐,”进了府衙,阿今东张西望,“这里面好气派啊,你的家,未免也太大了,一眼望不到头,这得有多少房子?”

  阿昨也四处望着,这里气象与山上大为不同,她虽然端着,其实内心也很好奇。

  “这儿并非全是我的家,”孟稻儿轻轻一笑,“我们居住的只有后院那一片,这前面是我们知州和众官吏办公的地方。”

  她们正走着,忽见乔择邻带着两个府吏迎面而来,已避让不及。

  “见过嫂嫂。”乔择邻停下来,拱手道。

  “乔大人。”孟稻儿点点头,也不多说,只带着阿昨和阿今与他们错身而过。

  乔择邻的目光在阿昨背影上停留了几息,阿昨却始终没有回首。

  孟稻儿早已经将行程都安排好——

  第一天,买;第二天,吃;第三天,玩;第四天,凭心情……

  这几天,她们的足迹从丰年街到春丰街,从洛江寺到洛秋门,又从洛仓集市到醉雁湖,以及摘星楼、姻缘桥……无所不至。

  三个人更加亲密起来。

  “看!”站在姻缘桥上时,孟稻儿从锁堆里翻出来一把黄灿灿的、上面刻有比翼鸟的同心锁,却欲言又止。

  “这是孟姐姐挂上去的么?”阿今即刻凑了过来。

  “我说你真呆,”阿昨轻轻伸出手指,戳到妹妹的细腰上,痒得阿今跳起来,“同心同心,自然是两个人一起挂的。”

  孟稻儿只笑,心想阿昨不愧是有心事的姑娘。

  “哦哦,”阿今点头说,右手也举到半空中不住地点着,“那么就是和知州大人一起咯。唉!真是让人羡慕啊,孟姐姐你们果真像传说中的那样,什么情深,姐姐,是什么情深?”

  “你自己问孟姐姐。”阿昨看样子是知道的,她推开妹妹的纠缠,看向桥底下的流水。

  春风吹拂着,孟稻儿的发丝飘飘洒洒,“我和鹤哥哥——”

  “很幸运。”阿昨忽从水面上抬起头,“孟姐姐和知州大人,都很幸运。”她由衷地说。

  “确是。”孟稻儿不可否认,虽然祝鹤回还是没有想起以往,但是能够再重逢,走到一起的方式虽与期待有出入,但终归是幸运,她忽然觉得这个冷漠的姑娘,似乎很懂。“阿昨妹妹,你何不将心意直接告诉谭大哥?”

  “倘若他愿意懂,不需要我亲口说。”阿昨那张清秀的脸立刻泛起红潮。

  孟稻儿哑然,过于懂事的人,总是更辛苦。

  “姐,你马上就要十九岁了,你还要等多久?”一向活泼的阿今也不禁变得有些忧伤,“我看,那个乔大人就很好,你为何都不理人家?”

  “我错过了什么?”孟稻儿偶尔也会八卦心大起,“阿今,快说给我听。”她也不管阿昨投向妹妹的刀子眼。

  “你不知道,二月的时候,乔大人撞到我姐——”

  阿今还没说完,就被阿昨掐了一把,疼得她嗷嗷大叫。

  “后来呢?”

  “后来——”

  阿昨件妹妹还要继续说,伸手跳过去要捉她,阿今麻溜地闪躲开,跑下桥去。

  她姐妹俩追逐着,跑到姻缘树那边,围着挂满心愿条的树打闹着,笑声不断。

  这一晚,姐妹俩说准备明天回飞鱼台。

  “明天我带你们去放风筝,”孟稻儿说,“你们后天再回去罢,春日里的南洛江畔不可不游,风筝我早已经做好了。”

  隔日,南洛江畔。

  三个姑娘信步走着、看着,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人稀一些的地方,然后拿出风筝。

  孟稻儿托着一只仙鹤,很快,她的风筝便乘着三月的暖风飞向蔚蓝的天空,展翅的白羽黑颈仙鹤越飞越远,似乎已经挨近高高在上的白云。

  她紧紧地牵拉着线,沿着江畔轻轻跑着,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那只仙鹤。

  午后的阳光是那么灿烂,春风不停地、不停地吹拂。

  整个南洛江畔,风声人影,孩儿嬉笑,好不热闹。

  忽然,风毫无预兆地变急,那只仙鹤借着风势,拖得她快要招架不住了,似乎想要逃逸到更高远的天空中去。

  孟稻儿又慌又乱,忙准备找忍冬她们来帮忙,一侧身,只见一身白衣的祝鹤回正站在她的偏前方,她也顾不上思量为何他会忽然出现,只忙乱地喊道:“鹤哥哥、鹤哥哥,你快来、快来,我的风筝——”

  祝鹤回盯着冷不防地向自己求助的妻子,那道声音,那道求助的声音,好像是从层层叠叠的时光里剥离而出,忽地,眼前的孟稻儿变成了一个八九岁模样的小姑娘,那声音也忽然变得稚嫩,“鹤哥哥、鹤哥哥,你快来、快来呀,我的风筝——我的风筝要飞走了!”

  霎时间,他想起来,那是他十一岁时,也是三月午后的南洛江畔,那天放风筝的人除了小孟,还有孟伯伯,还有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