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古代言情>白月光和替身可以兼得>第22章 你要是敢过得不好

  院里的灯光不甚明亮, 一袭白衣的孟稻儿立于阶上,微微俯视着一身夜行衣的谭临沧,黑夜之中, 他目光如豹, 令人望而生畏。

  可自从他敞露了心机,她窥探过他的柔情之后, 孟稻儿便再也不惧他的逼人之气, 他的咄咄逼人不过是习惯和身份铸成的铠甲。

  她记得他说过,在别的地方他才是山匪,而在她面前,他只是一个喜欢她的男人。

  她相信,那是他情之所至的话, 没有欺哄, 也没有功利。

  在帘州城中,仰慕孟稻儿的男子成百上千, 可是, 明明确确地、亲口对她表明心迹的男人却只有谭临沧一个。

  曾经说过会回来娶她的鹤哥哥没有;

  马上就要与他成亲的祝知州也没有;

  唯有眼前这个与夜色几乎融为一体的人,曾被她当成登徒子的男子,他毫无保留地、明明确确地让她知道他的心意, 起初他总是话语轻薄于她, 直到他放她下山的那一刻,她才明白, 他的心意是赤诚的,那些玩世不恭之语不过是他用来遮掩自己的信心不足。

  “谭大哥大老远跑远,竟对我无话可说么?”孟稻儿的声音清凉如水,说完,她轻轻步下台阶, 走向他。

  “你别过来,”约一丈之外的谭临沧立刻伸出右手做阻拦姿势,“别靠我太近!”他语带压抑。

  孟稻儿愣了一下,谭临沧一向厚重的声音今夜显得比以前轻薄,此前他说话总是生怕旁人听不到,而今夜却完全反了过来。

  她知道他不便白天前来相见,所以没有乏味地问他为何不请自来、夜闯深闺内院,况且世俗之理并不适用于他,他不是那种按礼法行事的人。

  “谭大哥若是有话便请直说,无妨的。”孟稻儿对谭临沧并无男女之情,却与他有些同病相怜,同样爱而不得,那种苦痛,她理解,因而语气显得很温和、很友好。

  “今夜我来,三件事。”谭临沧看着孟稻儿的眼睛,多年前她在他身后说出“我叫孟稻儿”的那一刻,他的心就被击中了,这些年里,他不知多少次专门拐到春丰街,孟家的一切,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可碍于身份,碍于她在等着别的人,他一直隐忍、克制,直到这一夜才第一次踏足孟家。

  “那么多啊?”孟稻儿微微笑着,院子里留着的稀疏夜灯在她眼里荡漾出淡淡的星光。

  “一,”谭临沧敛住情绪,“今日是你生辰,这是我给你的礼物。”说着,他递出一个精致的小木盒。

  “你怎么知道今日是我生辰?”孟稻儿没有接。

  “我说过,你的一切,我都知道。”

  是啊,孟稻儿想起来,在飞鱼台上,他确实这么说过,只是不曾想,他连自己的生辰都知道、都记得。“你到底要监视我到何时?请快把你的细作从我身边撤走罢。”

  “心寒,专程下山给你送礼物却得到这么无情的回复。”谭临沧的目光停留在手中的木盒上,“快拿着!我不曾在你身边安插细作。”

  孟稻儿犹豫了下,也辨不清他说的是真是假,只缓缓地伸出右手,本想着男女授受不亲,可交接之时两个人的手指还是无可避免地轻轻碰到了,只一倏忽,两颗心顿生起涟漪。

  “这是什么东西?”孟稻儿低下头,见小木盒里盛着一条用璎珞线系着的木鲤鱼,拿到手中借着微光看了看,这木鲤鱼做工虽并不精细,材质却是上好的沉香。

  “飞鱼令。”谭临沧道,“有了它,你就可以自如上下我飞鱼台。”

  “我要嫁人了,以后不会再去飞鱼台。”孟稻儿声音很低,她将木鲤鱼装好,两手背到身后。

  “既然嫁人——”谭临沧目光依旧很凶,那样子,像是生气,其实是不甘心,“既然嫁人,你要是敢过得不好,我一定来把你抢走!同时把那臭小子再狠狠地教训一顿。”

  听起来像是多么狠的威胁,可孟稻儿听了却不禁伤感,他在祝福,虽不情愿,但他希望自己能幸福的意思是如此明显。

  “谢谢你谭大哥!你放心罢,我会过好的。”她虽在笑着说,但却感到无比心虚。不论自己以后过得好不好,她知道,他的势力也没法伸到府衙中去,她想让他死心,便谎言说到底,“毕竟,他是我一直等的那个人。”

  “让你等那么久,不像话。”

  “你快说剩下的两件事罢。”

  “第二件就是我刚才说的。”谭临沧突地避开孟稻儿的目光,仿佛忽然不好意思起来。

  “谭大哥,没想到你有很温柔的一面。”以后你的妻子一定会很幸福。这种话如果说出来就显得太煞风景,孟稻儿及时收住。

  “那是当然,”谭临沧表情缓和了一些,“要是你后悔了,现在跟我走也行。”

  孟稻儿只看着他笑,无意间露出了整齐的贝齿,笑完,她看着他,坚定地摇摇头。

  “第三件呢?”

  “算了,第三件不想再说。”谭临沧望着她的笑容,恍惚了下,想着她终是等到了心上人,便转身要走。

  “谭大哥留步。”孟稻儿忙喊住他,“你等等,我也有东西要给你。”

  见谭临沧站住,她急急忙忙转身,一把推开房门,把屋里的忍冬吓了一大跳。

  孟稻儿也顾不上忍冬的问话,匆匆地走到墙柜边,打开最靠里的那一道柜门,取出早就放下的包袱,又急忙出了门,丢了一句,“不用跟来!”

  因跑得有些快,再折回到谭临沧跟前,孟稻儿有些微喘。“这是——”她顿了一下,话才变得连贯起来,“这是我之前答应为你做的衣裳和鞋子。”

  “你又不嫁给我,不要了。”谭临沧盯着孟稻儿手中的包袱,转身大步地朝夜色更浓黑的地方走去。

  孟稻儿盯着他的背影,眼看着他已经没入夜色中,忽又见他倏地转回,在她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便已将那包袱夺了过去,丢下一句,“告辞。”

  “谭大哥,里面的小的那一包是给阿今姑娘的!”

  谭临沧的身影已消失在夜色里,孟稻儿不确定他有没有听到自己最后的这句话。

  暗夜中,谭临沧正在马背上咧着嘴笑,他的第三件事正是来取衣裳和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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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外一件既可以说与他们婚事相关也可以说不相关的事情是:

  此前与祝知州见面,孟稻儿并不太热衷,五月时常出入府衙是因为他为她负伤,自祝鹤回伤好之后,两个人的见面便骤然减少多。

  百姓盛传他们三个人之间的事情是因他们偶一出门便总会成为城中热门话题,一传十、十传百,终被传个面目全非。

  事实上,刚刚过去的六月,三个人一同出现在帘州街头不过两三次;因孟稻儿时不时地拒绝,她与祝鹤回单独见面也不多,且六月下旬之后,孟夫人又以成亲之前不宜多见为由阻止他二人相会。

  最近以来见得少了,可祝鹤回每天总会送信过来,所书的内容不拘长短,所书包括府衙之务、睡前所思、在看的书、晨间习武种种,不一而足,绝无亲昵之语。

  孟稻儿偶尔回信,也是同他一样相敬如宾,所写的内容绝无关情感,甚至与他不约而同,对近在咫尺的婚事都只字不提。

  那书信,清澈得就像纯洁的友谊。

  所以孟稻儿更加坚信,自己的选择和决定准没错,既然他的心不在自己身上,她也就更加顺理成章地将祝知州当作她鹤哥哥的替身。

  直到了七月初五这一天,祝知州忽在书信中说要在乞巧节带她到南洛江畔放河灯和赏星,对于这出其不意的邀约,孟稻儿虽十分惊讶,却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对方的邀请,然后才去知会母亲。

  之所以先斩后奏是因为,以前,每到七夕,她的鹤哥哥总会带她去江边放河灯、看河灯,这种在他们两个人身上巧合的事情,总会让她失去理智,变得不顾一切。

  孟夫人见女儿在家中拘了许久,也没多说什么,只嘱咐她到时夜里出去不可回家太迟。

  时隔多年之后,孟稻儿又开始对乞巧节心生期盼。

  巧也是巧,祝鹤回刚从飞鱼台对岸的小村子回城,他约孟稻儿去看河灯和观星的信才往孟家送去,紧接着便收到了邻州官府来函,说那批从西部发出的军资将于七月初六午后从他们州过境,预计七月初七能进入帘州境内。

  初六早晨,祝鹤回不得不率领一队侍卫再次赶往飞鱼台对面的小村子,将从邻州发来的信函交到范默江手中。

  范默江到帘州城已快有两个月,按原计划六月中旬就该经过帘州境内的货物竟一延再延,如今,这信对他而言是个大好消息,“今日一过,我便能撤兵回营了!”

  “范将军连月来恪尽职守,如今曙光将至,可喜可贺!”祝鹤回道。

  “只愿飞鱼台的匪徒们不要闹出什么动静来,最近这一段时间,他们安静得实在有些异常。”范默江驻扎到小村庄以来,对岸的飞鱼台就像没有人烟,从不见有人出入。

  “几万兵马屯于阶下,料想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按照宗卷分析以及亲眼目睹,祝鹤回预估,飞鱼台的山匪和山民加起来至多五六千人,加上孟稻儿所描绘的,减去老弱妇孺,他们的兵力应是三千人左右。

  因此他才说出这样的话娿。

  这批军资一旦有任何差池,别说飞鱼台,整个帘州城的官员都会被殃及。

  因此大家都不敢掉以轻心。

  那边飞鱼台已经探清山下驻兵的原因,谭临沧传了令,在他们撤兵之前,对过往山脚的船只一律不得骚扰,近来船只在飞鱼台下能安然通航之事在商贾之间传开,因此这一段时间,东西往来的船只竟繁盛于常。

  到了七月初七这一日的午时,帘州上游县的县令到军营参见祝鹤回,报告说船队预计午正便能到飞鱼台下。

  午时过半之后,范默江和祝鹤回便从营帐里出来,亲自到小村庄的渡口平台上坐镇,沿江早已泊满了官家船只,乌泱泱地,绵延了好几里,一万先锋弓兵在船上严阵以待。

  午时刚过,那挂着宴旗的官船便从飞鱼峡口鱼贯而出,浩浩荡荡,几十艘,顺江而下。

  小村庄与飞鱼台相隔约两三里,这儿的江面却比十几里下游的帘州城旁要窄很多。

  山上、山下两拨人的目光都紧紧地盯着那些官船,随着几十艘官船安然地驶过飞鱼台下,对峙了许久的两拨人马皆松了一口气。

  范默江望着末尾的那艘船也远离的飞鱼台,侧身对祝鹤回说:“若此时我们朝对江开去,祝大人觉得有几分胜算?”

  “胜算很大,”祝鹤回向抬头望向巍峨高耸的飞鱼台,“只是,我们不必做无谓的牺牲,如今北境邻国觊觎我宴国国土由来已久,大敌当前,不宜兴乱内耗。这飞鱼台,我自会再想其他办法。”

  “如今我君命已经完成,不日就要撤兵,祝兄弟好自为之。”

  “祝某自当全力以赴,不辱使命。”

  “嗯,他日若不得已开战,末将必当鼎力相助。”

  “下官行谢过范兄。”

  那些官船已彻底流出大家的视线,平安地过了飞鱼台。

  祝鹤回正打算告辞,却被范默江拉住,说辛苦了一个多月,事成该好好庆贺庆贺。

  他看日头还很高,便答应了。

  结果人多,被绊住的时间久了些,祝鹤回返城之时已是黄昏。

  行至半路上,天之将黑,忽有两个蒙面的人从树上飞跃而下,手中的剑直指祝鹤回而来,几十匹马顿时惊得嘶鸣不断,一下子乱开来。

  祝鹤回敏捷拔出挂剑,及时挡住了暗袭,接着跃离马背,那边乔择邻也已经出剑,与他们一对一地打起了起来。

  那两个蒙面人,功夫招式凌厉又狠毒,出手奇快无比,看得出来是训练有素的杀手。

  只是他们并没料到祝鹤回武功了得,完全不落下风,打了几个回合,那两个人见没有胜算,便对了暗号,一前一后窜进丛林中。

  乔择邻正准备带着侍卫追上去,祝鹤回制止了他们,“敌暗我明,别追了!”

  “大人,会不会是飞鱼台派来的?”乔择邻边收兵器边问道。

  “不大可能,他们与我们对峙已久,近日来肯定也是全力戒备,不大可能盯住我。此地不宜久留,我们且先回去再说。”说着接过侍卫递来的缰绳,跃回马背上,率众人朝帘州的方向匆匆奔驰而去。

  祝鹤回着急赶回去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他与孟稻儿有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