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古代言情>权宦为我点朱砂>第65章 病症

  再听到太后的消息, 说是太后得了中风之症。

  扶欢到慈宁宫时,不单单是她,连皇帝和有孕的淑妃也到了。淑妃的肚子已经非常显怀, 需要扶着肚子才能走动。

  扶欢这时也过多关注不了淑妃,她看到躺在床上的太后, 眼睁着,却是不能说话, 不能走动,连身体也是肉眼可见的僵直。她走上前,小声地唤了一声母后。太后没有看她, 太后只看看着绘着寿菊的帐顶。

  以往的太后, 从未有过这样狼狈的模样。扶欢的印象里, 太后从头发丝都脚尖, 全身上下无一不透着尊贵的气派。太后是世家女出身, 腹有诗书,仪态端庄,世间对女子美好的形容, 都能在她身上找到一二。

  但不是像今天这个模样。

  即便是世家女, 即便是太后,也是血肉凡胎。

  尽管太后对她并没有多少温情,一应照料, 也是按着宫规来。但扶欢还记得,在她被皇帝罚禁足后, 在皇帝要将她下降梁家时,太后同她一道做刺绣,同她说那些只有母亲才会对女儿说的话。

  这份情谊,扶欢记在心底。即便没有这些, 一同相处许久年岁的人出了这样的事,任谁也会觉得难受。

  太医在一旁对皇帝道:“太后此次病症来得急,臣施针救治,勉强救回,余下的,只能慢慢调理。”

  中风之症,直到现在也是难治的病症。皇帝也是不忍,别过脸,对太医道:“务必要好好医治母后。”

  说完后,皇帝回过头,对扶欢和淑妃道:“太后这模样,想必也不想让大家看到,这儿有宫人伺候,都回去罢。”

  扶欢道:“只是母后得了这种病,做儿臣的不在身边照料,难免于心不安。”

  皇帝朝她看过来,不知为何,扶欢觉得皇帝看她的眼神,透着一种锋利的冷意,但是很快,这种冷意消失了。许是错觉吧,扶欢想着。

  皇帝温声同她说:“朕知道皇妹的心意,但是眼下太后正病着,照料起来总不及宫人们照料的好,他们是做惯了的。”

  “况且朕知道母后的脾性,乍然得了这种病,她定是不愿看到我们见到她现在这个模样,要留些时间,让母后想清楚。”

  皇帝这样说着,也是有几分道理。

  到底他们是亲如一家的母子,且皇帝这样说了,再多说也是驳了皇帝的脸面。扶欢点点头,面朝着太后行礼:“母后好生养病,扶欢便告退了。”

  在她后面,淑妃也扶着肚子行礼:“妾也告退。”若不是太后忽然得急症,她也不会离开钟粹宫,到这里来。月份越大,淑妃对自己的肚子越加小心。

  扶欢却行退后几步时,忽听到太后呜呜地叫唤了两声。她抬起头,见到皇帝已经到太后床边,一遍握着她的手,一边问母后。太后身边贴身伺候的李嬷嬷也走了过去。

  她走到殿外,心情仍是沉重的。但是一抬起头,便看到慈宁宫外,慕卿穿着朱红的朝袍,站在外头。

  “厂臣。”扶欢沉郁的表情尚未收回,她对慕卿微微颔首。

  慕卿向她行礼,唤道长公主殿下,而后,又对着扶欢身后走出来的淑妃致意。

  淑妃抱着肚子,由她的贴身宫女素心扶着。她对着慕卿,倒是先开了口:“厂臣缘何来慈宁宫,是寻皇上的吗?”

  慕卿垂首一笑:“东厂有要事,需禀明皇上。但此刻太后抱恙,臣便侯在这里,待皇上看过太后,再禀明。”

  淑妃点点头,她似乎还想说些别的什么,但最终没有说出口,只对扶欢道了一声先回宫。

  淑妃的轿子就停在殿前,她现在出行,历来都是浩浩荡荡,有许多人跟随,她怀着唯一的皇嗣,再怎么小心都不为过。扶欢看抬着淑妃的轿子远行了,也回过头,对慕卿道:“太后得了急症,瞧着不是很好,皇兄在里边,可能要过一会儿才出来。”

  慕卿看到扶欢的脸色,眉间缠着一段郁色。他软下声音,安慰道:“太后有洪福,不会有事的。”

  扶欢道:“我只是感慨,世事太无常些。”

  即便是太后,得了这个病,也只能慢慢调养,别无他法。

  晴晚在外面,候着她。扶欢同慕卿擦身而过时,慕卿回过头,递给她一个织锦的香囊。他眼里有关怀之意:“宫外办差时买的,希望殿下尝着能欢心。”

  坐上鸾轿后,扶欢才打开慕卿的香囊,织锦缎花的名贵料子,里面放着的却是饴糖。扶欢捧着那一香囊的饴糖,还是忍不住,低下头,笑意自唇边绽开来。

  太后这病症,只能这样一日一日慢慢调养下去,而梁深的罪名,也在这一日下来。御前顶撞皇上,御前无礼,顶撞圣上,虽身上功名暂留,但却被贬谪去往边疆,贬谪去他为之据理力争的地方。

  梁深去往边疆时,身上只带了几件衣物,一个小厮。上京的城门外,是一个太监来送的他。梁深的记忆不差,他记得,当初在行宫,送他出去的也是这个太监,自称是慕卿的随堂。

  “梁公子,又见面了。”那太监笑得和善,只是这和善终究透着一股虚伪气。

  “皇上让奴婢送梁公子出行。”他扔过一个包袱,脸上笑也变成了一种高高在上的轻蔑,“这是梁公子的文书,可要拿好了。”

  当时在行宫,梁深拒绝那马匹,如今,却是不得不接受那文书。就如他当日所说那样,掌印送出去的东西,自有会收的那一日。

  太监的视线,从地上的包袱移到梁深身上。也不知这个文质彬彬的读书人,会在边疆活到几时,亦或许,在路上,就一命呜呼了。

  梁深看了那太监一眼,无悲无喜,他低下头,捡起了那包袱。他唤过来小厮,径直往官道上走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他自有他的风骨。去往边疆,也不是件坏事,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如此看来,也算是一种磨练。

  扶欢知道梁深去往边疆的消息,已是梁深启程几日后了。

  “他是一介书生,去往边疆,是要同寻常兵士一般,靠军功一级一级升上来吗?”扶欢手上的游记翻了几页,此时也寥寥地没有了心情。

  大宣虽未像前朝那般重文轻武,但朝中民间,读书皆上品的思想还是根深蒂固。梁深卸去官职,去往边疆,光是心理落差,就令人难受了。扶欢想,皇兄果然懂得如何戳人痛处。

  她打开自己的妆奁,身为公主,珠宝首饰自然不缺,但这些一看都知道是宫廷手艺。扶欢想边疆遥远,梁深总需要银钱傍身,况且,他这次贬谪,不能说与扶欢完全无关。她有心想要补偿他一二。

  宫中用银钱的地方不少,但对于扶欢而言,不需要打点上下,她每月的月例银子都能够攒下来。可是去岁洪灾,她拿出多年体己,全都交予慕卿,现在所剩下来的,寥寥无几。

  晴晚看到扶欢翻捡妆奁的举动,心中猜到了几分。她上前,试探着说道:“现在梁公子,只怕离上京很远了,便是要送什么,可能都赶不及了。”

  扶欢停下来,她回过头,对晴晚笑了笑:“你知道我要做什么了呀。”

  晴晚脸上也露出细微的笑:“毕竟奴婢陪伴殿下多年了。”

  她收回手,眉间愁绪萦绕:“我对梁深,是感到愧疚的,如果不是因为我,他也不会落到这番境地。”

  晴晚却不以为然,那晚梁深与扶欢的对话,她也听到了一二。

  “若不是因为梁公子有了外室,也不会生出这许多的事来,归根究底,还是梁公子的缘故,殿下不必过于伤怀。”

  虽是这样说,但扶欢心中仍是怀有愧疚,她秉性柔嘉,或许因早年丧母的原因,她有着和软的性子,遇事惯于往自己身上揽三分。梁深的事,也不外如此。

  后来宫女端着药进来,打断了扶欢和晴晚的对话。刚煮好的药,盛在白瓷碗盏里,上头还冒着缕缕热气。喝了这么多天的药,那端药的宫女才走进房门,扶欢就已经闻到药的味道。

  泛苦,泛涩,光是闻到就觉得胃里在翻涌。

  扶欢没看过药方,但可以肯定,里面一定加了黄连。

  “放那吧。”她对宫女说。

  宫女依言,将碗盏放到一边的几上。

  直到今日,在喝药前,扶欢也要做足了准备,才能一气喝下这苦到发涩的药。她端起碗盏,正要一气喝下时,却听到身旁的晴晚,偏过头,压低声音咳嗽了两声。

  扶欢回过头,晴晚退后了两步,脸色有点慌张。她对扶欢道:“殿下,今日晨起时还是好的,不知怎的——”

  扶欢笑了笑,打断了她的话:“别那么紧张,我也没有要怪你。今日便允你的假,何时好起来,何时再过来伺候,也是一样的。”

  她知道生病的苦楚,免晴晚几天当值,也不是什么大事。晴晚感激地退下了,换了另外的宫女过来当值。宫中太医一般不为宫女看病,宫女子得病,大多都请太医院侍候的药童看病,痊不痊愈,便只能由自身了。

  扶欢捏着鼻子喝完药后,便叫了人,去往太医院寻太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