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古代言情>权宦为我点朱砂>第64章 太后

  扶欢此时的心, 完全被慕卿的一句话高高提起了。她又欢喜又开心,又怕提高了声音惹来宫人注意,只能悄悄地问:“厂臣要带我出宫, 是真的吗?”

  午后的日光依旧温柔,铺陈到扶欢面上发上, 还有殿内。深冬花草也萧疏,只有一段红梅, 依旧在这酷寒的天气里盛放。

  慕卿没有先回答扶欢的话,他伸出手,遥遥一指扶欢殿内的红梅:“我观殿下屋中红梅开得正好, 臣的庭院草木萧疏, 冬日并无颜色, 不知殿下可否割爱。”

  扶欢不明白慕卿怎么说到红梅上来, 她回身看看多宝阁上的红梅, 确实开得正好。晴光下,艳艳灼目。慕卿想要,扶欢自然不会拒绝。她拿着梅瓶, 想要一道送给慕卿, 走到窗前,又觉得自己的举动实在很傻。

  这样送给慕卿,是叫他拿着梅瓶出去吗?派个宫人, 将这红梅送到司礼监也就是了。

  慕卿稍稍偏过头,眼里蕴着笑意,

  扶欢羞赧,将梅瓶往窗台一放,“不许笑。”

  慕卿回过头,已经收起了笑, 但还有笑意残存在眼底。他温声应道:“嗯,听殿下的,臣不笑。”

  倒是扶欢,自己也忍不住,笑了笑:“我是一时糊涂。”

  那几枝红梅静静插、在梅瓶中,离得近了,花叶枝干都看得清楚。慕卿道:“殿下不糊涂,臣今日冠上的缨带恰好缺了,有这红梅,正好成了点缀。”

  他对扶欢低下头,脖颈雪白,墨发乌黑,将那头上的八梁冠称得愈发金玉辉煌。慕卿低下了头,扶欢稍稍怔了怔,折下一朵红梅,簪在他的冠上。

  时下男子多有簪花,并不以之为胭脂粉气,反而称得上风雅。

  她看见了那八梁冠上的组缨,确实缺了,只剩短短的一截,但是看那缺口整齐,倒像是被人齐刀剪下一般。扶欢在这时,忽然就明白了,为何慕卿要讨要红梅。

  她放下手,笑盈盈地看着他:“我看厂臣的冠子,那缨带倒像是被谁剪了一般。”

  慕卿抬起头,他小心地碰了碰八梁冠上的红梅,眼尾挑起的笑比红梅还灼目。

  “殿下细心,那缨待是臣剪了的,为的便是讨求殿下的红梅。”他曼声道,“簪花之缘,不能叫殿下与梁深独有。”

  慕卿没有掩饰自己的心思,全都大方地告知扶欢。

  原来慕卿也会小心眼,也会不喜她与别人之间所谓的缘分。

  这让她觉得有种无言的欢喜,说出来时为什么,就是欢喜,但是面上扶欢还是道:“本不就是我与他独有的,要说赠花,我不单单只赠过他一人。父皇母妃,还有丹朱晴晚,我赠给过许多人。”

  慕卿轻阖了下眼,道:“那往后,殿下只给慕卿一人可好?”

  他在讨要一个承诺,却并不是高高在上的,是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扶欢很是大方:“既然厂臣如此说了。”她左右看看,忽地踮脚,在他唇上轻碰一下,“往后扶欢的花,都送给慕卿。”

  她瞧见慕卿玉白的耳,一点一丝红起来,像涂抹了胭脂一般。

  慕卿害羞起来,也真是好看。

  “殿下。”他不自在地垂下眼,扶欢却能看到他的眉眼的弧度。

  “公主府已经在修建了,待殿下好全后,臣带殿下出宫,可以见见公主府。”

  慕卿终于还是将带她出宫的理由说出。虽说现在皇帝收回扶欢下降的旨意,但公主府的修建也不能说停就停,此时没了驸马,未必以后也会没有驸马。能有哪个公主,会在皇宫中过一生的呢。

  扶欢有了向往,她点头道:“我听厂臣的。”

  能出宫去,往后每一天都过得有盼头。

  但是这宫里,仿佛不会一帆风顺下去,胡虏与洪灾解决了,淑妃也有身孕,按理说日子会慢慢好起来。但是之后皇后被废,就是一层浓重的阴影。腊八过后,该要准备迎接除夕,可在这当口,太后却病了。

  太后生病,扶欢自当侍疾。扶欢觉得自己已没有什么大碍,只是不能久站,站久了便会觉得双腿酸痛难当,也不能长久地行走。那天在雪地里奔波,到底落下病根了。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去去除。

  扶欢做好了侍疾的准备,但是慈宁宫却不见任何人。太医的消息是急症,见不得风,见不得人。

  皇帝宽慰她,不懂医术的人,进去也只是添乱,还是交给太医,太医医术精湛,太后洪福齐天,不会有事的。

  皇帝镇定的模样感染了扶欢,让她也觉得,只是急症来势汹汹,在皇宫内,太后不会有事的。

  而在慈宁宫,却是另一副场景。慈宁宫向来宽敞大气,这里日光通透,花木疏朗,此时内殿中,却没有敞亮的光景。太后躺在榻上,睁着眼,口中却不能言,高丽窗纸上人影惶惶,大多宫人都守在殿外,太医把脉后,又仔细检查了太后的眼口。

  他像是看出什么,看了一眼太后身边一直伺候的李嬷嬷。

  李嬷嬷垂首站着,不言不语。

  待太医看完后出到殿外,他见到了穿玄色坐蟒的慕卿。慕卿望了一眼殿内,又看向太医。

  “太后情况如何?”他轻言垂问。

  太医抬起眼,看到慕卿挑起眼尾,含笑望着他。明明他是笑着的,太医却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大概是上京的冬日实在是太冷了。

  “陛下很是关心太后,还望大人仔细确认。”

  太医惶惶垂下眼:“太后的病症,来得迅急——”太医一面说,一面小心看慕卿的脸色,一字一句,说得字斟句酌,十分小心,“臣只能先施针,勉力救治,若能太后能醒过来,已是大幸,若不能醒过来,只能请陛下安排了。”

  慕卿颔首:“如此,请大人勉力救治。”

  太医擦了擦脸上的汗,一直在点头:“应当的,应当的,这是为臣的本分。”

  看来他的话,说得很合厂公和皇上的心思。他在心中叹气,这宫里,实在是太凶险万分。

  太医拿过药箱和银针,往殿里去了。贴身伺候太后的李嬷嬷走出来,见到慕卿,沉默地行礼。慕卿面上神色寡淡,李嬷嬷对他行礼,他也只是略略一点头。仿佛腊八节当日,在慈宁宫殿前,他们从未见过面。李嬷嬷从未替慕卿打开门,慕卿也未带着东厂的番子,进入到慈宁宫。

  “太医正为太后救治,待太后醒来后,还要嬷嬷多加照顾。”慕卿面色冷淡,说的话一递一声中透着温暖。

  李嬷嬷垂下眼,那天晚上,他也是这个模样对太后说话的。她干涩的嘴唇动了动,“伺候太后本就是奴婢的本分,奴婢定当尽心伺候。”

  她又想到了那天晚上,腊八宫宴过后,太后叫了皇帝到慈宁宫,讨论皇后的人选。太后相看了几个,俱是世家出身,按太后的说法,身家样貌无一不出挑,都是皇后的好人选。

  李嬷嬷当时守在帘子外,太后和皇帝说话的声音不大,便是她竖起耳朵仔细听,也听不清内容。后来不知如何,里头传来摔碎东西的声音,动静很大。而后便是皇帝的声音。

  “母后便是想管控朕,也要看看母后是否有这个能力管控朕!”

  随后皇帝就怒气冲冲摔帘子出来。

  皇帝走后,李嬷嬷急忙走到里间,太后捂着胸口,一口气上不来,却还是朝着皇帝离开的方向,嘴里喃喃,一直在说你字。李嬷嬷急忙安抚着太后,待到太后冷静下来,宽衣就寝时,已经是深夜。

  而慕卿,就是在这个时候来的。

  他身后跟着东厂番子,还有司礼监的秉笔萧少监。

  “奉陛下旨意,来看望太后。”那个朝上后宫被奉为恶鬼罗刹的人,面色淡薄如雪,说出口的话却温柔。

  李嬷嬷看着他,还是打开了宫门。

  她本来就是慕卿放在慈宁宫的人,是慕卿和皇帝对太后的探子。但即便如此,伺候了太后多年,到底还有几分主仆之情。

  殿内点燃了一盏烛火,李嬷嬷从透白的高丽纸上看过去,只看到幢幢的人影,被烛火拉长了身影,怪异曲张地映在窗纸上。里头的声音也被压低了,李嬷嬷靠在窗上,只能听到太后低低的喊叫声,从喉咙里泄出来。

  再然后,就没有了声音。

  那位萧少监打开房门,李嬷嬷抬起头,慕卿的衣裳也是玄色的,同今日这浓稠的夜色很相近。他看到李嬷嬷,里间那一盏微弱的烛火在他身后,昏黄的光亮,在他脸上晦暗不明。

  他的话仍是温和的,带着适好的的温度:“去看看太后吧。”

  那话语,好似一个担忧主上的臣子。

  李嬷嬷进去了,太后在床上,睁着眼,却人事不知。李嬷嬷喊出口的声音,都打着颤。

  这就是帝王家吗,兄弟阋墙还不算,如今连亲生母亲也要下手。李嬷嬷毫不怀疑,慕卿此番前来,定是受了皇帝的旨意。

  李嬷嬷小心翼翼地去探太后的鼻息,还在想着方才慕卿的话,深夜里,禁不住又打了个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