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古代言情>权宦为我点朱砂>第66章 手伤

  扶欢的想法很简单, 她眼下还在吃药,寻太医过来看脉再正常不过,顺带为晴晚把上一脉, 也是举手之劳的事,想必太医也不会拒绝。至于药, 那便同她的法子一道往御药房抓药也就是了。

  太医被请过来,先是为扶欢把脉, 隔着锦帕,太医的神色从之前的凝重转为放松。他收回手,脸上的皱纹也舒展开来:“殿下恢复得很好, 过不了几日, 便可以停药了。”

  之前看到毓秀宫的宫女来太医院, 太医的心还跳了跳, 唯恐这位殿下身子不适, 现在看来,倒是没什么大碍,也算放下了心。扶欢将锦帕拿下, 含笑谢过太医, 又说起宫中恰好有一宫女身子抱恙,也需烦请太医看看。

  太医无有不答应的。

  待到这太医看过晴晚之后,扶欢问病情, 只是轻微的风寒,卧床休息一两日, 再喝几贴药,便能好全了。

  他写下了方子,小太监照着这个,便能去御药房抓药。

  养病的时日漫长, 没有什么打发时间的事情,扶欢见到这药方,就忽然生起了几分兴趣。

  “我同你一道去。”她对小太监道,“瞧瞧这些药抓来时是什么模样。”

  小太监从未和公主一道去御药房抓药,在前头走路时,不免有些战战兢兢,连走在平地时,也差点管不住自己的脚要摔上一跤,好在最后被自己稳住了。扶欢也没将注意力放到前头的小太监身上,她从未去过御药房,那离太医院不远,独门独殿,有一块宽敞的空地,想必是天气晴好时,这里便可以用来晾晒药材。

  扶欢走进御药房,入目是数个高大的木柜,被切割成一块一块的方格,来往的药童穿梭,还有不少在整理和拾掇药材。这里到处都是药材,以致于一进门便能闻到药材的清香,不同于被熬煮过后泛出来的极苦味道,未经处理过的药材,是有讨人欢喜的清香。

  想来人也如此,未经世事,就能永远天真。

  扶欢过来,很是让御药房慌乱了一瞬。御药房的总管急匆匆地跑来,作揖问扶欢需要什么,他一定即刻送来。

  “只是来看看,管事不必慌张。”扶欢围着大氅,对那管事道,“你也不必跟着我,一直跟着,我反而觉得不自在。”

  那管事看着扶欢的脸色,还是停下了脚步。

  扶欢跟着抓药的小太监,他将药方给了药童。那药童也是不大的年纪,正正处于抽条,身形单薄得似一株新竹。他接过药方时,偷偷抬眼看了一眼扶欢,而后低下头,好似认真地寻找药方上的药材。

  扶欢自然也察觉到了小太监看她的一眼,但她并没有放在心上。她在看药方上的药材,三七、柳叶、甘草……光是看那些名称,完全想象不到这些药材的模样。就比如说那甘草,扶欢以为就是一株草的模样,没料想到,取出来的甘草竟是圆圆的一片一片。

  她拿起一片,放在鼻下轻嗅,如它的名字一般,是有一股甜香味。

  扶欢将其放下,正想再拿一小块三七看看时,见到御药房里又走进一人。是司礼监太监的打扮,就连眉宇间都比旁的太监凭生出一点意气。

  他将药方放在台上,对里面忙碌的药童道:“按着方子,再抓三剂药来。”

  药童接过方子看了看,又抬头看向那太监,小心说道:“掌印这药吃了许久了,若没有效果,是不是再要延请太医,开新方子出来。”

  那太监抬眼看了看药童,语气有些不耐烦:“只管抓药便是,督主的事,岂是我们这些人能管得的。”

  药童低下头,抓药去了。

  扶欢绕到那太监身后,看了看他的药方,奈何她不通药理,即便看了,也不知道这些草药针对的病症。所以,她便直接在那太监身后问道:“你们督主生了什么病症?”

  那太监被忽然出声的声音的吓了一跳,忙转过身,张开嘴,正想骂是哪个不长眼的来吓人,可对上扶欢的面孔,他将声音硬生生卡在喉咙里,不让它吐出一点半分。

  扶欢看到那太监慢慢涨红的脸,好心安慰道:“你慢慢来,不要着急。”

  那太监在她面前跪下,垂着头,语音里还带有点点惊惶:“见过长公主殿下,奴婢、奴婢是依着药方来御药房抓药,督主的情况,奴婢并不知晓。”

  司礼监的人嘴严,扶欢是知晓的。她拿过药方,过于白皙的脸上露出一个浅淡的笑。

  “你不知晓也没关系,我自己去问他。”

  慕卿此时并不在司礼监,他时常随王伴驾,这个时候,应该在勤政殿,或者在内阁。扶欢问清了慕卿的去处,便在勤政殿旁的偏殿等候。

  皇帝现在并不常留在勤政殿了,前段日子新收的两个宫女也失去了宠爱,被孤零零地丢在这里。帝王的宠爱向来便是如此,一朝云开月明,一朝却是乌云蔽日,古来就不长久。

  皇帝近来迷上炼丹问道,一天的时日,倒有半天在丹房中,便连太后得病,也在丹房中,说要炼制一味丹药,来解太后的病症。

  历朝历代,皇帝求仙问道的有不少,不消遍读史书,只要了解一二,就知道寻仙问道本就是虚无缥缈的事物。倒是这其中的皇帝,大部分都死在了这些所谓的仙丹妙药中。

  但皇帝自有他固执的认知在,他认为他是天命所归,同史书上的皇帝不一般。而他寻来的道长仙风道骨,自然不是骗人的神棍。扶欢有心想说一二,都被皇帝挡了回去。

  而最适合同皇帝说这些话的太后,此刻也倒下了。

  有时候扶欢会想,皇兄这样下去,大宣这个皇朝,又能延续下去多久呢。但不能多想,多想也是一种罪过。她是大宣的帝姬,应该要期盼着这个皇朝欣欣向荣的。

  偏殿中没有地龙,原先是冰寒刺骨的,扶欢在这里,宫人特意寻了炭过来点上。扶欢将手中药方折一折,原先药方轻飘飘的一张,就算拿在手里,也怕被风吹走,折过便觉得好多了。

  她等了有一会儿了,才看到有太监过来,对她说掌印出来了。

  扶欢拿着那张药方,又将身上披着的大氅拢了一拢,才走出殿门。

  这几日天气总也不见好,日光才露出一分,没过多久,便又被大片的云遮盖了,所以总是灰沉,雾蒙蒙的。但却没没有再下雪了,下雪时不觉得冷,雪化之后才是寒冷彻骨。没有雪,这寒冷也就减了三四分。

  扶欢站在勤政殿下的台阶,勤政殿与前头议政的明光殿是连成一道的宫室,在紫禁城的前沿,居中,宽阔,没有四处的甬道,宫人在其上行走,一目了然。也就是上下台阶之处,可以算是视线的死角。

  掌印的出行,身边历来是跟着人的,单单是司礼监和东厂番子,就显得浩荡了。扶欢站在台阶旁的青石砖上,或许因为前段时间缠绵的雨水,这儿生了一小块的青苔,在这冬日里,是难得一见的绿色。她听着上头的动静,抬眼就见到灰沉景致里的灼艳朱红。

  她往前一步,先唤了一声厂臣。

  不大的声响,最前头的人却听到了。慕卿转过头,见到扶欢裹着一身雪白的大氅,站在台阶一侧,像个玉雪的娃娃。扶欢对着他,弯眉笑了笑。

  慕卿身后那群人,俱都已垂目后退,独留慕卿一人,走到了扶欢身前。

  慕卿比扶欢要来得高许多,扶欢需要稍稍后退几步,才不至于要仰望着慕卿。但掌印不喜欢这样的距离,她在他触手可及的距离,他才觉得安心。

  “殿下怎么在这。”在扶欢的大氅下,慕卿握住了她的手,“冷不冷,怎么没带着暖炉。”

  “我是特地来寻厂臣的。”扶欢眨了眨眼,说道,“至于手炉——”她将一只手伸出来,被折成仿若是豆腐块的药方在她指间。

  “我拿了这个,就忘了拿手炉了。”

  扶欢的一只手还在慕卿掌心,她手上的温度不算冷,而慕卿的温度,虽然惯常比常人来的冷一些,可此刻,掌心的温度仍是温热的。如此相贴,温度便缠绵地暖和起来。

  慕卿垂眼,看着她手中的药方,轻声问道:“殿下拿的是什么?”

  “药方。”她说,“我在御药房,拿到了你的药方。”

  慕卿的另一只手,轻柔地将那张药方拿下,而扶欢露在寒风中的手,也被慕卿五指扣拢,放下。那本是温柔缱绻的举动,但是,扶欢却从慕卿手中抽出来,她很轻很轻地握着慕卿的手腕。

  “慕卿。”她叫着慕卿的姓名,这两个字含在唇齿间,也是温存的味道,扶欢抬起眼,看着慕卿,那双丹凤眼中,装着一个她。她顿了顿,还是问了出来,“那药方,是治你的手伤吗?”

  慕卿静了良久,扶欢也陪他站着,或许是知道再如何推脱也找不到一个好的缘由时,慕卿无奈地笑着,点了点头。

  但扶欢并没有就此止住,她更近一步地问道:“皇兄曾对我说,厂臣的手伤被野兽所伤,但被野兽所伤,那么久了,竟也没有好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