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古代言情>将军夫人病弱>第九十七章 将来他去哪儿我便去哪儿

  “母亲,孩儿没有这个意思,柳儿替我与彩霞在您面前尽孝,这个孩子被您教育的很好,他的学识,他的礼数都是父亲在世时想要孙儿们做到的那般。只是现实便是如此,若我不为他打算,想来柳儿也只能配一个富商,酸儒,一辈子碌碌而已。”

  季成悦口口声声直言他这是为了季柳打算,将老太太气个仰倒。

  “好啊,好啊!成悦,你既然一意孤行,不顾孩子们的幸福,那我便要看看,青云和展鹏得知他们二人的前途是靠着自己的双弟卖身换来的,他们可还能如此心安理得的享受!”

  “母亲何苦将话说的这样难听。”

  季成悦心中不快,因着各种目的的联姻在京城中随处可见,大家都如此做,为何单他做就会被说是拿孩子“卖身”。

  “呵,嫌我说话难听就别做,我在诸城时间太久,久到你是忘了当初我是如何在山匪的袭击下保护你父亲,又是如何力排众议,全力抚养你的。”季老太太脸色肃然,她站直身体,“既如此,那从今日往后我便在这里住下,明日让人将诸城的东西尽数搬过来,我倒要看看你们是如何在我眼皮子底下将我的柳儿推进火坑的!”

  母子俩多年不见,这第一面便充斥着浓浓的火药味。

  季成悦心中的不安落了实锤,他叹气,早在他让季柳来京城之前便想到过老太太知晓熊正理身体不好时会有抵触心理,但他没想到老太太说话会如此难听,一点面子也不给他留。

  常年混迹官场,季成悦从未被人这般指着鼻子骂过,心下是一百个不痛快。

  但他身为礼部尚书,若是家中嫡母刚入府便被气出个好歹,那他这个官位也就坐到头了。

  千思万想之下,只能先安抚住老太太,尽力让她顺心顺意。

  “孩儿明日便吩咐人去办,母亲,您路途劳顿,还请早些休息。”

  季成悦说完抬脚往屋外去,季老太太喊住他,“等下!”

  季成悦回头。

  “我既然来了,你与彩霞的晨昏定省便不可废,你有早朝,只晚上请安便可。”

  话里的敲打季成悦听出来了,却也只能点头称是,不让老太太把心中这口气出了,这府中怕是再无宁日。

  第二日晨起,季柳在鸡叫之前起床,院子里的小厨房炊烟袅袅,已经熬好了粥,灶上蒸着鲜肉小笼包。

  在京城,季柳除了为季家人做过一次药膳,再没下过厨房,一来,下厨这种事他不喜欢,二来,这府中没人有资格让季柳全心全意的付出。

  老太太一来,季柳像打了鸡血,早起准备老太太顺口的吃食,丝毫不嫌繁琐。

  将粥盛出来,放在专门煨了碳火的小炉子上,命人小心翼翼端上桌,小笼包带着蒸屉端走,尽可能维持热度。

  来到京城这些时日,季柳表面上安稳如泰山,实际他比谁都想念季老太太,他从小在老太太身边长大,未曾离开过这么久。

  亲手调制了爽口凉菜,尝了味道,找了食盒拎到屋里去。

  这边老太太梳洗完毕,瞧见桌前一堆吃食,登时就乐了,“瞧瞧,瞧瞧,你们哪个比我有福气!”

  老太太身边只有两个丫鬟,几年前跟着老太太的嬷嬷走了,只剩了这两个丫鬟,一个叫莲果,另一个叫珍儿。

  莲果和珍儿算起来也跟了老太太十五六年,正儿八经儿的大丫鬟。

  “老太太福气大,我们哪里比的上,奴婢早起去柳少院子,那会儿天刚擦亮,少爷的小厨房就开始生火了,少爷孝顺着呢!”莲果知道怎么说才能让老太太高兴,专挑夸季柳的话说。

  珍儿服侍季老太太在桌旁坐下,“是呢,那香气光是闻着就让奴婢流口水了。”

  老太太爱吃,底下的丫鬟在这事儿上也能开得起玩笑,老太太心慈不与她们计较,平日里也愿意跟她们这样逗趣。

  “那是!哼,可该着司马那个老庸医在诸城待着!”想起什么,老太太顺嘴就骂了司马浚一声。

  诸城,山林之中的采药人突然打了个喷嚏,背影削瘦挺拔。

  “好了,您呀,先用饭,柳少一会儿就来。”

  端起筷子,季老太太想起昨日种种,心中不忿,想替季柳出气,转头吩咐,“去问问我那好儿媳起了么,我准备用早饭,她怎么不来服侍?”

  两个丫鬟对视一眼,莲果留下,珍儿去了贾彩霞院子。

  这会儿鸡叫头遍,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空气清新,朝霞在天边努力渲染天空,发出崭新一天的讯号。

  杏儿急急忙忙帮贾彩霞梳头,贾彩霞管家多年,无论是她还是丫鬟们,作息时间都不曾这样早,现在珍儿在外院等,所有人都手忙脚乱。

  等贾彩霞到了老太太院子,老太太和季柳已经用饭完毕。

  贾彩霞脸色难看,“儿媳懒惰,还请母亲责罚。”

  “行了,你有这个心我便知足了,这多年来我一个孤寡老妇带着孙儿在诸城那乡野之地,没见过什么世面,跟前也没那么大的规矩,你不来我也说不得你的不是,回吧。”

  季老太太这反话说的贾彩霞脸色刷白。

  老太太这是点他们多年来不曾去过诸城探望,将她与季柳扔在诸城不管不问。虽然每年节庆府里都有礼单送去诸城,但他们人确实没去。这事没人提便罢了,有人提,往大了说,便是不孝!

  再者,老太太话里话外说礼部尚书的正妻没规矩,这么大的帽子扣下来,她为季成悦苦心经营多年的名声可就全毁了。

  “母亲,都是儿媳的错,还请母亲责罚!”

  老太太瞅着她低头的模样,心头气顺了些,“你是个好规矩的,既然你诚心诚意的认错,那就在这儿反省吧。”

  一副让你反省我也是逼不得已,都是你自己要求的模样。

  贾彩霞脸色铁青,跟着她的杏儿也无可避免,两人站在廊下,面壁思过。

  在老太太院子中走动的仆人大气不敢出一声,生怕触怒了当家主母,被找后账。

  在她们眼中,老太太不是主人,礼部尚书府当家做主的只有贾彩霞一人而已。

  将来老太太回了诸城,她们这些人仍旧会在主母手下过日子,没有人头脑发热做出拎不清的事来。

  院内寂静,仆人们走路轻飘飘的不敢出声。

  屋内,老太太带着季柳用饭,打开蒸屉,小笼包散发出一阵热腾腾的蒸汽。

  “你们下去吃点东西,别在这儿杵着了。”

  将丫鬟都支走,季柳为老太太盛了粥,两人边吃边聊。

  “手艺生疏了。”

  尝了一口小笼包,老太太瞅季柳一眼。

  “孙儿尝着还是原来的味道,是您的口味又挑剔了。”季柳吃完一个,又夹起一个,反复确认味道。

  老太太笑着为他挑了一筷子小菜,“多吃些,多吃些,瞧见你我便高兴。”

  季柳夹了一个包子送进老太太碗里,“您也吃,我知道您心疼我,可我现在不是好好在您面前么,她还能缺我一口吃的?”

  若不是季柳从小跟着司马浚学医学毒,她是万万不会让他一个人来这虎狼之都的。

  “你从小就有主意,这些不入流的旁门外道你看着处理。”

  老太太没有亲生的孩子,她养大了季成悦,但季成悦与她不亲近,之后她将所有感情寄托在季柳身上。

  都说隔辈亲,对于季柳,她虽严格要求却也适当放松,不拘着他的天性。

  该学到的本事一样不能丢,学会之后灵活运用,不必墨守陈规,死板教条的生活。

  所以在诸城季柳有意经营商铺,改革药堂时,老太太直言会在背后支持他。

  瞧着他一步步收服风树宁,后又救了朱长源,两个人现在已然成为了他的左右手。

  季柳有主意,会办事,她很是放心。

  “您放心,她身边的王嬷嬷买通老于头在诸城给您下毒,现下两个人都在我手里,人证物证具在,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您且瞧着吧。”

  祖孙俩说完身边的糟心事,老太太突然提起熊景海寄给她的信。

  “这人怎么回事?”

  她不是老煳涂,熊景海信中的话再圆滑,再委婉,她还是能看出来,熊景海如此讨好她全是因为季柳。

  “与你定亲的不是熊正理?”

  季柳停下手里的筷子,挑起汤勺,“是熊正理,他是熊正理的哥哥,广阳公主和熊将军的嫡子。”

  汤勺在粥里搅了搅,陶瓷的勺子舀出来的米粒都煮是开了花的。

  “嗯?”

  老太太一个疑问,示意季柳继续往下说。

  “他……他……”吞吐了两次,季柳开不了口,他没办法用自己的口告诉老太太熊景海看上他了,这种事心里知道便好,从嘴里说出来太臊得慌。

  “我救过他,还救过他身边的人,他可能对我心存感激。”季柳挑了几点不重要的与老太太说,“后来又搭上他这条线,与城防军做了军靴生意。”

  “他心悦你?”

  老太太一语中的,一针见血。

  季柳的脸快埋进粥碗里了。

  “柳儿,你与祖母说你的打算。”

  季老太太没想到季柳仅仅来京城几个月,竟然背着她连终身大事都要定下来了。

  实际上,若不是熊景海一天一封的信件,她也不会在春寒料峭的时候一时冲动从诸城来到京城。

  这熊景海是个小将军,年少有为,家世显赫,而她的柳儿不过是个庶双,还是从小跟着她生活在乡野之地的,以前有过小打小闹在京城这样的地方也完全不够看。

  两人存在这样大的身份差距,若是将来真的走到一起,后续将会有无穷的麻烦。

  没有强势的娘家为季柳撑腰,受欺负都是平常事。

  再者,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季柳与熊正理的婚事,一个庶双与将军府的两个少爷牵扯不清,无论婚事成与不成,季柳身后的闲言碎语都不会少。

  待在乡下十几年,每日云淡风轻,她是看淡了,可季柳正是翠竹生长的年纪,任何一点大的风水草动都会影响他的未来。

  “祖母,有些事信中不方便言说,实际上……”

  季柳将熊正理的情况仔仔细细说给季老太太听,期间还加上了子阳伯爵府的严宝,再配上他自己的猜测与分析,老太太听完眼神微眯,慈祥的面孔顷刻间带出了凌厉的味道。

  “我要带你远离是非,偏偏你父亲这个不长脑子的要将你卷入这危险的朝局之中。这朝中哪有一个是干净的,若不是阴私太多,想当初你祖父何会……”

  话到此处,戛然而止。

  老太太心中暗悔,可能是太久没有回到京城,这刚回来,脑海中的那些陈年往事便一幕幕重现。

  知晓自己嘴快了,老太太便不说话了。

  季柳猜到老太太不想让他知道这件事,这么多年她从未提过祖父的死,当下不多问,接着叙说他的计划。

  “祖母,现在熊正理的身体正在恢复,只是他胎中带毒,与严宝在幼时被下毒不同,熊正理的身体恢复起来会更慢一些,我与广阳公主有了约定,熊正理身体恢复,便为我们解除婚事。”

  “柳儿,你想的太简单了。”

  老太太久经人事,知晓这世人的嘴那就是一口口铡刀,囫囵个儿人进去,都能被嚼吧嚼吧变成渣子吐出来。

  “祖母知道你的心思。”老太太瞧着自己提到熊景海时季柳的反应,心里已经明白季柳对熊景海并非无情。“只是,你先与熊正理有过婚约,即使解除,再与熊景海发生联系,你可能承受得住世人的口舌?”

  季柳直视老太太的目光,“我想过,祖母。”

  季柳郑重其事的告诉季老太太,“我从小在您身边长大,您应该最了解我。我虽然是个双儿,但我绝不甘这一辈子沉浸在后院。京城的规矩礼教太多,不是我能展开手脚的地方,这里百姓富足,只适合发展成商业据点。熊景海是西北的将军,也不会一直在京城,将来他去哪儿我便去哪儿,我跟着他。”

  季老太太沉默半饷,慢慢露出笑脸,“你这孩子,这么快就想扔下我自己走了?”

  季柳“砰”的一下红了脸,他惊觉自己刚才对季老太太说了什么。

  “不……祖母……不是……”

  老太太善解人意的阻止季柳接下来的话,“我知道,你终究是要长大的,祖母只是想告诉你,无论你将来遇到谁,遇见什么事,祖母就在这儿等着你,祖母守着你,不会让别人欺负你。”

  季柳无比庆幸自己有这样一个全心全意爱护他,守护他的祖母,这样好的老人是上天赐给他的一份珍贵的礼物,这种有人关爱的心酸让他不由自主的想要转换话题,“熊景海现在只是耍嘴皮子,我与熊正理的婚事一天不解除,我与他便只能有缘无分。”

  有时季柳庆幸自己是个大夫,他对自己的医术和毒术都有信心,如若不然他一定会等到熊正理之事完全了结,再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更不会任由自己交出真心。

  老太太点点头,熊景海这人什么模样脾气秉性如何,在收到他的第一封信时,老太太便派人查了个一清二楚。

  之所以问季柳,只是想了解季柳心中的想法,两人情投意合,她也不必要做那个棒打鸳鸯的恶人,她比任何人更加盼望季柳得到自己的幸福。

  “还有一事,祖母,我父亲这边……”季柳斟酌字眼,思考之后仍觉得这件事没有委婉的说法,他直言道,“父亲在外面养了一个外室。”

  老太太手中的筷子“啪”的一声放下,筷枕左右颤动一番,停下。

  “您别生气!”季柳站起身快步走到老太太身后为她顺气,“那外室已经跟了父亲三年,养育了两个孩子,一个女儿,一个双儿。”

  “他是堂堂的礼部尚书,他以为自己那点小动作能瞒得了京城那么多双眼睛?煳涂,煳涂啊!”

  季成悦是老太太一手带大的,虽然她没有得到身为一位母亲应有的敬爱,但她仍旧站在母亲的角度为自己的孩子考虑。

  “祖母,我一直想问,我母亲生我时真的是难产而亡吗?”

  老太太扭头看他,“你母亲身体弱,生你时力竭,确实是难产而亡,你为何如此问?”

  “我只是在想,父亲甘愿冒着被所有人发现的风险也要将这名女子养在外面,是不是忌惮府中的主母。”

  “你母亲是我瞧着没的,她还不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动手脚,不过当初她的确嫉妒你母亲。你啊,你这幅好相貌可全是你母亲的功劳。”季老太太拍拍季柳的手背,“这么多年我不在府里,她把持中馈,将那两个妾室拿捏的死死的,是全然忘了我的手段!敢将手伸到我的地盘上,哼,晾她吃了熊心豹子胆!”

  说完不太放心的继续告诫季柳,“你也是,睁大眼睛瞧着点,后宅的事儿就是一池浑水,理不清。熊景海是什么人,那是将军,即使他现在说喜欢你,也难保将来皇上还有其他人不送人给他,你做了这样的决定,以后说不准也会遇到这种事,该怎么处理,你好好学。”

  季柳嘴上答应,心里不屑一顾,他若是男人他当然想三妻四妾,左拥右抱。可他现在的地位处于弱势,真要有一天熊景海心里有了其他人,那就一拍两散!

  用过早饭,季老太太来到院子里,“行了,今日你也辛苦了,回吧。”

  贾彩霞站的双腿僵直,杏儿瞧出她的不适,赶忙上前扶住她。

  “母亲,儿媳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