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古代言情>将军夫人病弱>第九十六章 季老太太来了

  转眼间,季柳已有一月有余不曾见到熊景海了。

  忙起来时并不觉得如何,闲下来时却只觉得心中缺了些什么。

  禹州的雪灾之事在朝堂上逐渐销声匿迹,每日承报的奏折均为禹州城重建进度,赈灾银两的花费项目及所用几何,朝堂再次恢复以往的平静。

  大约是闲了下来,熊景海对季柳的思念也越发浓烈,主要表现在他往京城的书信发的密集了些。

  有时候,季柳一天之内收到过两封信,他床头的匣子里已经装了大半信封。

  王家之事也逐渐在百姓之中热度下降,但贾彩霞这边却迟迟不见动静。

  怕是被此事吓破了胆,从那之后,季柳再也没有在自己衣食住行的任一物上发现过酒樟。

  如此清闲的日子好久没有过了,季柳偷了半日闲,关了门自己拆了头发躺在床上休息,刚有了睡意,朦胧间……

  突然,成分一阵急促的敲门将季柳惊醒。

  “何事?”懒洋洋的拉起被子盖住自己,顺带翻了个身。

  “少爷,少爷,快起来,快起来,老太太来了,老太太带着春姐儿来了!”

  季柳登的一下从床上蹦起来,他披散着头发光着脚从里屋跑到门口,一把拉开房门,抓住成分的胳膊问道,“你说谁来了?”

  成分脸上兴奋的表情明确的告诉他,他没有听错。

  “少爷,是老太太来了,老太太从诸城来了!”

  音落,季柳就要往外跑,被成分一把拉住衣角,“少爷,您的鞋子!等等,还没梳头呢!”

  等季柳重新整装去到前院的时候,贾彩霞已经在前院等了。

  只瞧见,与贾彩霞一道的有一个花白头发的老太太,老太太身边围了三个俊俏丫鬟,老太太个子不高,微微胖,披着黑色貂裘,里面穿着一件碎花夹袄,脸上带着客气疏离的笑,精神矍铄。

  焦急的步伐在见到季老太太时停住了,季柳站在廊下,虽是春天,寒风依旧。

  瞧着院子里的老太太,季柳深吸一口气,从口腔到肺部一阵冰冷,他缓步上前,在老太太面前站定,行屈膝礼,“祖母安好。”

  季老太太笑眯眯的将他扶起来,温暖的手掌拉着季柳,自上而下打量他,“你母亲说你在屋内休息,是祖母吵醒你了?”

  “祖母说哪里话,明明是孙儿偷懒了,您不怪罪就好,您如何一声不吭的便来了,提前说一声,父亲与母亲也好派人接您。”

  季老太太身边规矩大,像这种白天偷懒的事儿确实是要挨罚的,但这里不是诸城,季柳在她身边长这么大,从小豆丁长大成人,真要说罚也是不给的。

  但季柳这话仍旧说了,季成悦是礼部尚书,全家老小,从上到下恪守礼仪,他说了这话,便是要将贾彩霞的怪罪堵回肚子里。

  贾彩霞脸上带着笑,应和季柳的话,绝口不提季柳偷懒来晚的事,她不傻,祖孙俩刚见上面,她就在一旁挑拨离间,除非她脑子进了水。

  “母亲,柳儿说的是,您来之前应该提前说一声的,我和夫君也好提前为您准备房间。”

  季老太太仍旧拉着季柳不放,嘴里挑刺,故意曲解贾彩霞的意思,“没提前告诉你们是我的不是,既然府里没有房间,那我便就去驿馆歇息两日,待府里有了房间再让成悦接我吧。”

  听着老太太说话,季柳心里极为妥帖。

  贾彩霞先是给老太太下毒,他到了京城之后又暗地里给他下酒樟。他的身份地位让他不能明着反抗贾彩霞,但季老太太可以,她虽不是季成悦的生母,但她是贾彩霞的婆母。

  婆母的教训,儿媳是要听从的。

  自己的母亲从乡下来到京城,不能住在府中只能去住驿馆,这话像两个大巴掌,狠狠扇在贾彩霞脸上,真任由季老太太去了驿馆,满京城都要笑掉大牙了。

  “母亲说的哪里话,杏儿,你这懒惰的丫头,母亲的房间收拾出来没有。”贾彩霞赔笑,将罪责推到杏儿头上,责怪她办事不利。

  “夫人,老太君,都收拾好了,请随奴婢来。”

  杏儿以往也是眼高于顶的丫头,现在来了一个吨位更高的且常年屹立于后宅之上的主人,她立时怂的像鹌鹑一样乖巧。

  比之前千百般瞧不上季柳的模样可差了十万八千里。

  这见风使舵,能屈能伸的本事也是了不得的。

  一路上,季老太太拉着季柳不松开,祖孙俩你好,我好,我们好的互相问候。

  贾彩霞被甩在身后,但老太太也不是很偏心,毕竟她还有其他两个孙儿。

  一路问了季青云与季展鹏的学业,得知两个人今年都要参加科考,老太太满意的点头。

  “我们季家的儿郎便是要如此,你爷爷你们爹都是好样的,季家的孩子也必定是人中龙凤。”

  “大哥二哥学业都好,只是今年要科考,先生的课业留的着实繁重了些,自年节完,我已经好多时日未曾与大哥二哥好好说话了。”

  撒娇的状态自然流露。

  老太太刚进尚书府的大门便给了贾彩霞一个下马威,这会儿听见两个孙儿都是顶好的,她又道,“你平日里侍奉夫君,教导孩子,便是辛苦了。”

  出嫁从夫,夫死从子,这个社会对待女性和双儿很是不公。但对世人而言,这种侍奉夫君,教导孩子正是妻子的责任,所以老太太这句话细究下来也不算真正的夸奖,只是后宅的场面话而已。

  这种场面话说了,外人听着便是有夸有贬,左右平衡。

  “您夸奖了,这都是儿媳分内之事。”

  贾彩霞伏低做小,膝盖弯曲,弯腰垂背。

  相比其他人家的儿媳妇而言,贾彩霞的日子过的是极为舒坦的。老太太远在诸城,平日没有婆母的管教,夫君的妾室又是自己的丫鬟,府里也只有两个孩子,均为自己亲生。

  府中关系可谓是简单至极。

  现在老太太说来就来,来了便上了大棒子和甜枣,这一番敲打下来,贾彩霞的心该抖上两抖了。

  众人说着话来到为老太太准备好的院子,季老太太不挑剔,住在哪里她并没有异议。

  贾彩霞知她路途劳累,又说了两句话之后便退下了,老太太留了季柳说话。

  关上房门,季柳立时凑上去抱住这个日思夜想的老太太,“祖母,您来了真是太好了。”

  房间里一堆丫鬟,还有成分这个双侍,在众人面前季柳突然来了这样一个亲密的拥抱令老太太都红了脸,从身上扒下这个粘牙的麦芽糖,她红着脸点他额头,训道,“这么大了,还如此莽撞,成什么样子!”

  “老太君,少爷这是想您了,我也想您。”成分在身边帮腔。

  “你也是,跟着他才多久,这嘴就抹了蜜了?”老太太一边嗔怪,一边笑。

  众人一齐笑开,一个身着俏粉的丫鬟上前给季柳行礼,“少爷,春姐儿给您请安。”

  季柳松开老太太,望着眼前的春姐儿,“春姐儿,你还是这么漂亮。”

  “果然是京城的水土不一样,就像老太君说的少爷的嘴也抹了蜜了。”春姐儿笑起来花枝乱颤。

  成分撇撇嘴,“你没听出来么,少爷说你的衣服,你的品位还是这么差,这么鲜艳的颜色穿在你身上,你呀,站在树上都能自己开出一朵花了!”

  在诸城成分偏向府外,春姐儿服侍在府内,两人均属于季柳手下。可成分看不上春姐的品位,春姐瞧不上成分的不学无术,只懂八卦的歪门邪道。

  这刚一来,转眼间就要打起来,季柳赶忙叫停。

  “你们定走了很长时日,想来是累了,祖母,我让小厨房炖了您最喜欢的甜汤,司马师父不在,今日让您多喝一碗。”

  季老太太“呵呵”笑的开怀,一刻也不肯松开季柳的手,“你是好孩子,在家里,我可要委屈死了。”

  季柳就喜欢老太太无事时这种小孩儿的模样,跟她待在一起,轻松自在,遇事有主心骨,不慌乱。

  “师父是担心您的身体,您还一直跟他作对。”

  老太太在家的大小事项,春姐在给季柳的信上一字不落的都会写,委屈这个词,也就只有老太太自己这么觉得。

  “你们先出去,我与柳儿说说话,汤好了再来叫。”

  “是。”众人退下。

  老太太拉着季柳坐在椅子上,“这些日子可好?”

  这句话并不单指季柳的生活好还是不好,季柳心领神会,“来了之后,酒樟的毒未曾停过,子阳伯爵府的下毒之事公之于众之后,这毒才停下。”

  季老太太冷哼一声,右手狠狠拍在桌面上,“贱妇!她这是欺我年迈,欺你没有生母,可她不曾想过我会来,且让她过了几年得意日子,打今儿起,就让她每日晨昏请安,时时刻刻来我这儿立规矩!”

  又拍了两下桌子,然后被季柳握住手掌,祖孙俩心连心。

  “祖母不必留这恶名,日后定让她百倍还回来。”

  “知道你本事好,莫怕,左右有祖母给你主持公道!”

  季柳心酸的很,鼻头更是酸涩,“我就知道,有祖母在,柳儿受不了委屈。”

  来京城之前,为了做戏做全套,他将春姐儿留在了诸城。

  现在春姐儿来了,老太太也来了,有了真心实意对他的人,季柳只觉得心里比喝了蜜还要甜。

  季成悦下了朝,听轿夫说季老太太到了府上了,他当即愣在原地。

  他对季老太太的感情比较复杂,从小没有生母在老太太手底下长大,他对老太太有敬爱之心却无亲近之感。

  对他而言,自父亲去世,他一步一步在朝中做官开始,这位嫡母便言自己喜爱乡野,那便顺着她的意在诸城老家置办田地,经营商铺,这么多年过去,他全然习惯了府中没有长辈的日子。

  老太太突然到来,令季成悦心中有些疙疙瘩瘩。

  回了府上,季成悦调整情绪,赶去老太太院子里请安。

  季老太太瞧着天色渐晚,将季柳赶回了院子,季柳前脚回,季成悦后脚踏了进来。

  “给母亲请安。”

  季成悦进门请安。

  “跪下!”

  季老太太一扫与季柳说笑时的慈祥,和善,转而满脸怒容。

  季成悦心惊,心中虽有疑问,但他并未辩解,双膝跪地,垂首停训。

  时光荏苒,白驹过隙,曾经的儿郎如今也蓄了胡须,是三个孩子的父亲了,可她瞧着这些年季成悦只涨了心眼与年纪,好的本事一点没涨。

  “成悦,母亲且问你,我带着柳儿生活在诸城,与世无争,未经过我的允许,你与彩霞私自为他定了亲。为他定了亲也就罢了,我原以为对方是将军府的公子,必定是个好的,但我刚到这京城来,便听说那将军府的二公子是个病秧子,你就是这样哄骗柳儿,哄骗我的?!”

  “母亲说的是,熊正理的身体确实不好,但柳儿身体也弱。他自小在诸城长大,远离京城,名门的修养,深宅后院的规矩他哪一点都比不上京城这些勋贵人家的小姐,双少。我与彩霞也是为了他好,他毕竟是我的孩子,若不是真心为他打算,我断不会让他嫁与将军府。”

  季成悦仍旧觉得自己并未薄待了季柳。

  季老太太从季成悦的言语之中便听出了季柳婚事的背后着实藏着令季成悦不敢与她明说的秘密,她直接啐了他一口,“呸,你父亲去世之后,我原想着松了手,让你自己在京城打拼,没想到你竟然这样心狠。你所谓的为柳儿打算,是打算葬送他一辈子的幸福来填补青云和展鹏的下辈子是吗?”

  季成悦低下头,“母亲不要生气,柳儿是我的孩子,但他是乡野长大的,双儿又不易生育,京城人家眼高于顶,是万万不会娶柳儿这样的双儿的。如果嫁给熊正理,只要他能在将军府站稳脚跟,哪怕将来熊正理去了,凭借广阳公主对他的喜爱,将军府也一定会有柳儿的容身之地。”

  老太太气急,直接站了起来,起伏的胸口昭示着她此刻愤怒的情绪,“青云学识好,展鹏为人直爽,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偏要咸吃萝卜淡操心,想要牺牲柳儿的幸福来换取另外两个儿子的前途,季!成!悦!你且问问你的良心,你真的没有薄待了季柳吗!”

  停顿片刻,老太太凌厉的眼神扫向季成悦,讥讽道,“我算是听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柳儿跟着我在诸城,是我耽误了他的终身,因为诸城是乡野之地,京城的人金贵的很,便瞧不上我的柳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