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古代言情>九州沐血>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献贡道话题多多,宝马城笛声阵阵。

  这太白山因多白色浮石与积雪而得名,诗奴贾岛有诗赞它“坚冰连夏处,太白接青天。云塞石房路,峰明雨外巅。夜禅临虎穴,寒漱撇龙泉。”纵观整座山体高耸成峰,形成同心圆状的锥体,有十余座奇峰嵯峨耸峙,姿态各异,罗列在浩瀚湖面的周围,那水的颜色比天空还要蓝。

  

  郭岩一行七个人赶着驾奚车,风尘仆仆地沿大道而来,他们的目的地就是这白雪皑皑的太白山。

  

  奚车载重有限,只坐着唐老爷子和搭顺风车的老妇人。两个小的身上有功夫,自然不用乘坐,而那两个天南地北走惯了的老头子,也是没把走路当回事,悠哉游哉地跟在后面。

  

  虽说正值盛夏,可这渤海国的气候非常凉爽宜人,赶车的契丹孩子还顶着厚实的皮帽子,一点儿也不觉得闷热捂得慌。

  

  他率性地脱去皮靴子,将两只脚丫子凉在外面,“唉!心里憋屈啊,俺本来合计着跟师父回襄阳那旮瘩,淆习个治病救人的本事吾的,回部落能给人扎古病。没料到又被一竿子支到太白山来了,寨下整个浪儿泡汤啦,全是你们给搅和的,师父交代了,找那两个丫头片子打紧,还非得把你们送到地方。”

  

  对于跌里特喋喋不休的抱怨,其他人都已经习以为常了,这一路走来,他的嘴就没闲着。

  

  “小朋友,你的脚挺白呀?一看就不是干活人,没走惯远道,看脚底下有这么多的血泡呢。”陶太白打断了孩子的自言自语。

  

  “噶啥玩应?说俺没走过远道!瞎掰,俺都快走丢了,俺是从北走到南,又从南回到北,从白走到黑,再从黑走到白,都对不起寨两条腿,寨半年俺就没拾闲,不是接人,就是送人,晒得俏黑悄黑的,勃楞盖走得生疼,脚丫子磨得全是血泡,别人还寻思俺能得啥香应似的。啥也没落下,全落在寨脚丫子上啦,神婆、师父、两个丫头片子都当俺皮实,可劲儿造呗,累得跟王八犊子似的,到哪儿说理去?”他掰过脚掌,查看脚底板上的血泡结痂。

  

  “俺哩娘啊,这熊孩子,还把脚儿端上来了,一股毛子味。”坐在他身后的老妇人捂起鼻子,嫌弃地扇着风,“木有规矩,快放下,好好赶车,别撞上行人。”

  

  “捂得次挠,大姨,不埋汰,晾晾凉快。”孩子还是把脚丫子放下,在车沿下自由自在地当啷着,“大姨,寨道儿上哪儿有人啊?溜平大道瞅不到几个人,还没有天上的家巧儿多呢。两边除了树趟子,就是树趟子,连个营子都没有,俺能闭俩眼睛赶车。你信不?”

  

  尹子虚环视四周不无担心地问:“小朋友,你是不是走错路啦,不是说,这条路是上京龙泉府至神州西京鸭绿府的朝贡大道吗?去大唐辽东的必经之路嘛,怎么这般荒凉,人烟稀少呢?”

  

  “大爷,你可别遥哪儿撒摸了,寨旮瘩是兴州,坐窝就没几个人。把心放在肚子里吧,俺都来过一回啦,走不差道儿。”契丹孩子胸有成竹地保证道,“俺对渤海国知道个大荒儿,五京十五府,荒山野岭的,总么能跟你们大唐哄俺们大契丹相比呢?比不上!道上遇见个人,欢气得跟过了年似的。”看来他没把渤海国放在眼里。

  

  雷子关心的是自己的事儿,他紧盯着前面有些急不可耐了,“离宝马城还有多远啦?老兄,你说看见寻宝人住在宝马城?他们能有多少人啊?”

  

  “没多远啦!转过前面的土坡坐窝儿就到。”孩子用手里的树枝子指着方向,“那旮瘩的人可老鼻子啦,大多数住在城里头,也有隔色的在山上搭窝棚。他们大其概分成两伙,知不道都是干哈地,动不动就干架,像一群疯子漫山遍野地挖坑找宝贝,有几个找魔怔了,跳天池寻了短见。”

  

  郭岩着实是想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如此痴迷?“还有自杀的?哎呀我的妈呀,真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啊。也不知道小紫的父亲、澹台老堂主是不是也在那里?三年了,这对于一个叱咤风云、挥金如土的武林宗主,能被诱惑得五迷三道,不离不弃,这得有多大的魔力呀?”

  

  “嗯哪,俺合计小丫头他爹是不会拉倒算了的,俺在土城里呆了一宿,也知道些情况,俺觉着她爹挺能装,拿腔作调的,不稀得车车俺,大老远地送他家闺女过去,连句脑活话都没有,牛逼哄哄地像俺是应该的。你不待见俺,俺还半拉眼睛瞧不上你呢。”赶车的心里有气,用树枝子打了牛腚一下子。

  

  “你生什么气呀?小紫她爹是斩蛟堂的堂主,不是一般人,自然有架子,在城里也一定是群龙之首,没有威仪,怎么压得住场面呀?”郭岩颇能理解澹台诸己的言行。

  

  跌里特却不买帐,他对老堂主为人处世嗤之以鼻,“他算个屁,充其量是个摇旗呐喊的,俺看他找宝找得迂囊了,整天墨迹龙啥时候出来?财宝能藏在哪旮瘩呢?找到了不能被另一伙抢了去,找宝找得上瘾呢。”

  

  “嗯是滴,遭不到啥子情况嗦?两伙人打锤,为了没影的鬼话,天池里有龙噻?哪个信呦,简直豆是开黄腔嘛。江湖上有势力的自愿放下身价,给人家做小弟,硬是不回家在山里耍,有啥子意思嘛。”唐老爷子不开心地嘟囔着,“崽儿,两伙人哈,他们的舵把子是哪个嗦?”

  

  “寨俺知道,一伙人的头子是从君山来的吕庄主,说是子承父业,是新任的武林盟主,要找出财宝造福江湖,让天下各帮派充实实力,不受朝廷的窝囊气,他蹿蹬大家早出晚归地可处瞎挖;另一伙的人要少一些,带头的是个和尚,法号玉昙,有点石成金的本事,还带着个侄子,那侄子用把铁钎到处刺探,像条土狗用鼻子闻味。他俩自称是九省五路绿林英雄都头领单雄信的后人,要把财宝献于草军,推翻朝廷。”契丹孩子把自己得到的消息说了出来。

  

  瘦高的尹子虚不信和尚有真本事,“点石成金!有这种本事何必来太白山呢?要多少财宝有多少,取之不尽嘛,找个家近的乱石滩,可劲地施展法术呗。”

  

  “崽儿,你在城里住过哈,见过我侄子唐傲天噻,他是唐门门主哦。”唐怀义期盼得到侄子的下落。

  

  “还有我爹,无量道人呢?”雷子再也忍不住了,说出要找的人,原来是他的父亲。

  

  “哟豁!宝宝,原来不务正业的家伙是你家老汉呦。”唐老爷子吃惊地扭头去看他。可仙发飘飘却目不转睛地盯着耶律跌里特,得到的却是一无所知的摇头。

  

  郭岩突然指着前方,在林子的后面露出个土坯围成的村落,“你们瞅啊!前面的土围子是个庄子吧?”

  

  “你朝不朝!你家营子有这么老大呀?真够呛,亏你还是从中原来的呢。是宝马城,当年大将刘仁轨得宝马驻军的地界,刘仁轨可不得了,在白江口大败倭军的英雄,前面那旮瘩就是俺们要去的地方。”看来在跌特里的眼里,这个使出吃奶劲可以称为镇子的地方,那规模可是老大啦。

  

  “太好啦,陶太白,终于到地方啦。你看这座城太小,但毕竟在朝贡的官道上,饭铺客栈应该会有的,可条件准没有驿站好。我们选择住驿站吧,住下了先洗个热水澡,然后吃顿有汤有水热乎的。”两个老头子的脸上绽放出久违的笑容。

  

  矮胖的陶太白又憧憬道:“再寻个散妓,唱只小曲听听,解解乏。”

  

  “不中!”契丹孩子大呼不可,“呵呵,没看出来您老还好寨口,爱可该瞎溜达,没事儿找个小姐姐吾的。可寨旮瘩是渤海国,到哪儿给你找青楼女子呢?他们兴的是一夫一妻,只许娶一个老婆。您老若想撩扯人家良家妇女,小心她男人急眼,跟你玩刀子。在宝马城里只能住村长家,没有别的地方来来外乡人,北岸大姐家的院套老宽绰啦,整个浪宝马城她说了算,寻宝的两伙人全住在她那旮瘩,她家老爷们是你们汉人,心眼可实诚了。”

  

  “渤海国这么好玩呀,怎么城里没有县令?都由村长管辖,而且还是个女的?”郭岩还是头回听说由女人掌管地方事务,这在大唐是绝对不可能的。

  

  跌特里却不以为然,“那有啥出奇冒泡的?不都是寨样嘛。”

  

  这时,一阵哀怨的笛声从远处传来,音律之间还混杂着模糊不清的人语,当你侧耳倾听,好似有人在秘语道:“国王的耳朵可长了,和驴子一样。”这是谁发出来的,怎么会有此种怪事?

  

  “弄啥类?笛子吹得挺带劲儿,还有人在说瞎话儿。啥国王?”老妇人年纪虽大,耳朵却不背。

  

  “是从城那边传来的,应该是两个人,一个在吹笛子,另一个在讲故事。”雷子耳力好辨别出方向。

  

  “尹子虚,这回我们可有地方消遣了,你孩子说城里没有散妓,可有吹小曲讲故事的。”矮胖老头子亢奋起来了,“小朋友,你知不知道当下的渤海国王是谁吗?”

  

  “寨俺知道!前几年大虔晃死了,他孙子大玄锡嗣位,如今的渤海国王是大玄锡。”契丹小孩对周边的事情还蛮了解的。

  

  “都说渤海国处处效仿大唐,可百姓们言论自由这方面要随意多啦,国王长着驴耳朵这种事都敢随处去讲,难以置信啊。”瘦高老头子由衷地赞叹道。

  

  “救命啊!救命。”猛然间从后面跑上来个老婆子,应该是看到了他们,便声嘶力竭地呼救着。

  

  在她的身后紧追不舍的四个强壮的男人和一位老态龙钟的和尚,壮汉的嘴里“卡几马!卡几马”地吼着异族话,看他们凶神恶煞般的表情就没安好心。

  

  “大妹子,别怕,别怕啊。”陶太白关怀备至地紧走几步迎上去,扶住快要喘不上气来的女人,“他们是强盗吧?”

  

  尹子虚怒从胆边生,用手点指追上来的四个人,“好小子!胆大妄为!竟敢光天化日之下拦路抢劫,真是穷乡僻野出刁民啊。”

  

  四个豪橫之人很快撵上来,全没把他俩放在眼里,一个持刀,两个持叉,还有个握着短弓,为首的舌头生硬粗着嗓子威胁道:“滚一边去,老浑蛋,不关你们的事,违抗大王的旨意不想活啦?”

  

  拿弓的壮士还算和气,张弓搭箭瞄向尹子虚,“她是逃犯,我们要捉她回去,你们不要管闲事。”他又把箭头指向老婆子,“奶妈,乖乖地带我们去宝马城,把那坏小子找出来,否则,立刻奉宪康大王之令就地处决。”那气势是要她无条件就范。

  

  “安堆,安堆。”老婆子苦苦哀求着,可人家没有丝毫的怜悯,“欧巴,好心人,救救我和小主人,他们都是坏人,老的小的全是丧尽天良,赶尽杀绝,不念骨肉之情。”她只有死命扯住陶太白的衣袖,像抓住根救命稻草。

  

  “跟我们走!去把坏小子找出来,你们再想跑是跑不掉啦。”领头的恶狠狠地用刀砍向陶太白,“滚开!该死的。”

  

  “啊!”不是一个人在惨叫,四枚石子同时飞了出来,不偏不倚正中歹人的面门,打得他们满脸开花,狼哭鬼号转身就逃。嘴里还不忘招呼着跟上来的老和尚,“巴黎卡!爷塞宁,巴黎卡!”。

  

  “磕碜,被几个石头子就整得卑服的。”耶律跌特里望着他们抱头鼠窜的样子笑话道,“你们知不道他们是干哈的吗?是新罗武士,是奉了他们宪康大王的命令来的。大姨,你也是新罗人喽,是逃犯?在老家是杀人啦,还是放火啦?”对于孩子的戏言新罗女人吭哧瘪肚地无法回答。

  

  车上的两个老人正在低声耳语,他们在讨论着郭岩,“这孩子不赖,手脚麻利,出手够快,让他拔了头筹。奏是阳刚不足,阴柔过剩,让他去泰山义方那里,学个三年五载必成大气。可瞧他这个样子,扭扭捏捏,神功是练不成咧。”

  

  “小崽儿,投石头好凶哦,如果暗哈哈儿,老子滴暗器豆要发射咾。”唐怀义从袖子里抻出他的宝贝匣子,随着抑扬的笛声他用食指轻轻敲打着节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