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古代言情>九州沐血>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卜地谶言看风水,信与不信不由人。

  心急如焚的老夫妻恨不得一步迈到庙里去,这种訇然寸断的心情是任何人都能理解的,唐老爷子望着越走越远的牛车,听着悲悲切切的哭声,由衷地为陆家的久别重逢而欣喜不已,“哦哟,好得很,简直不摆咾。”

  

  瘦高老头子同样是欢欣鼓舞,“好啊,真是没有想到的事,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一家人在这里团聚啦。”

  

  “尹子虚,有点儿不对劲儿吧,不是说闺女在南岳庙施药救人吗?怎么改地方啦?来这崔府君庙了。”矮胖老头子心存疑虑地问着同伴。

  

  “噢,是呀,是说在南岳庙嘛。这里离衡山相去甚远,就是改地方也不会来到这里啊。”瘦高老头子也很是不解。

  

  一旁的雷子插话道:“我在小孤山听到摩尼教的人说,他们的仙姑在汝州制药呢,会不会就指的是她呀,不能总在一个地方呆着,早就从南岳北上啦。”

  

  “哈哈,我知道啦。陶太白,我们好糊涂啊,”尹子虚猛然想到了什么,“仙姑原本不是在潭州的南岳衡山,是在汝州的南岳庙啊。这南岳不比东岳泰山、西岳华山和曲阳县的北岳恒山,老是在改来改去。如今的人啊,一经谈到南岳庙,便立刻想到的是潭州的那个。可在隋朝之前,南岳却指的是霍山,是汉武帝给的封号,到了隋文帝时疆土扩大了,才改成更南边的衡山。而汝州也有一座南岳庙,是由北魏孝文帝拓跋宏修建的,只因占据的地盘有限,尊鸣皋山为南岳衡山。”

  

  “哦,记起来啦!原来是衡桃山的那座庙啊。”陶太白拍着脑门醒悟道,“也不说仔细了,都叫南岳庙,还真不好区分是哪个呢,皇上一张嘴随便说说,改来改去把人都搞糊涂啦。”

  

  郭岩还是头回听说南岳的事,他突发奇想嚷嚷着,“要我说呀,指不定什么时候,这镇子里的崔府君庙也会改成别的名字,保不齐也成座南岳庙呢。”

  

  “那可没准啊!小本有,沧海都能变成桑田,改个庙名还不是上嘴皮碰下嘴皮的事儿。”从敞开的窗户外伸进个光头来,他嘿嘿笑着扫视着屋里的人们,“我就说嘛,我们还会见面的,你们看见我的虎娃子了吗?咦,黄滔!黄楷!你们也在呀。”

  

  “叔叔!”两个年轻儒生异口同声地喊道,他们立即起身,亲切地将其迎进屋来。毋须引荐,看得出另外两个与来者也是相识的,那两个儒生毕恭毕敬地伺立桌边,施礼问好。与同屋有一面之交的人们彼此间少不了打个招呼,寒暄几句。

  

  “叔叔,你这是要去哪儿呀?”黄滔接过老人身后的大包裹,拍打着衣服上的尘土。黄楷张罗着要来折叠果子,他忙着给老人倒茶水,可是茶壶里的水已经喝光了。

  

  “我进京去,慕名拜访个堪舆宗师,金紫光禄大夫杨筠松,他掌灵台地理事,人称救贫仙人。”长辈一边回答着,一边坐到黑袍子搬过来的椅子上,他端详着四个年轻人,“怎么啦?你们几个灰头土脸的,不兴奋啊,是不是又考场失意啦?”

  

  “唉,叔叔,我们福州举子天时、地利、人和样样不占先啊,想登龙榜是比登天还难。”黄楷摇头叹气地找些借口。

  

  老和尚不屑地笑话他们,“自己不行不要说东说西的,难道福建的考生就当不了状元啦?我看不见得吧,只是时机未到呢。”他暗藏玄机地振振有词,“天宝石移,状元来期,龙爪花红,状元西东。”

  

  “叔叔,天宝的石头在哪儿呢?还接连有三个人做状元呀,您说的是神话故事吧?”侄子黄滔品着话中的含义。

  

  “自己去想嘛,到时便会应验的。”涅槃和尚故弄玄机地笑而不答。

  

  之后大家唠着唠着,叔侄三人谈到了近况,“叔叔,你什么时候能搬回黄巷来?你和二叔把老宅子捐了,建成佛寺,却孤身一人去了灵云岩,住在高崖下修行,连个遮风挡雨的地方也没有,好辛苦啊。”穿鹅黄色衣裳的黄滔关心地问。

  

  “还好,那里清静。先打南,后打北,留取清源作佛国,我们莆田到处都是修行的好地方。”光头老人无所谓地付之一笑。“莆田就不回去了,要不了多久,会有位大将军与我寺宅互换,我要在泉州城外建寺院呢。”

  

  “叔,天底下还有这样的傻人吗?把大宅院拱手相让给您?”黄楷嗤嗤笑着问。

  

  “大侄子,你看看,我还能拿话骗你。”涅槃和尚装出生气的样子,而后意味深长地跟他讲,“吾有地也,与其换之。吾居他第,干戈永息;他居吾宅,科第不绝。”

  

  黄滔在旁陪着笑脸,“信!信,叔叔的话侄子信,谁不知道您和二叔是神灵下凡,出生时火开白莲啊。”他略微停顿了一下,像是有所顾忌,最后还是开口道,“叔,好长时间了,我就想问您,爷爷、奶奶的棺材怎么是吊在梁上呢?还写了那块稀奇古怪的石碑,有何寓意?”

  

  “哦,你说那石碑呀,上面写着‘唐山唐山,你知地皮,我知地骨,五百年后,烦你迁出’,滔啊,我之所以不选近在咫尺的双燕栖梁穴,放着大吉大利的墓穴不用,反而用这剪刀穴安葬双亲,真的是出于无奈呀。后世总有些好事之人,感到自己不含糊,爱给人家刨坟掘墓,炫耀一下自己的本事。你叔我,写这些话是以此震慑唐山那小子的。”光头和尚显出被逼无奈的样子。

  

  欧阳碣有些不信,“黄叔,你说的神乎其神的,是真的吗?预测个未来也就罢了,反正我们这辈子也见不到。可您越说越玄了,连人家的名字都知道?”

  

  没待涅槃和尚说话,穿黑袍子的陈蔚不满地数落他,“欧阳碣,说什么呢?我黄叔,不仅精通卜地看风水,而且还是个谶言家,未来之事一说一个准。”年轻人接着忧心忡忡地请教道,“眼下朝廷没落,草寇猖獗,而且藩镇时有发难,大唐的前景令人堪忧啊。想让你老给推一推,啥时候天下才能安稳太平啊?”

  

  老和尚听他说完,颇为认真地想了想,“嗯,晓得了,陈家侄儿,不必担忧。吾去世六十年后,当有无边身菩萨来治国。”

  

  “菩萨!都靠菩萨来搭救,老百姓尽可以去庙里多烧香,多祷告呗,他是从海上乘风破浪来,还是御白马托经来呀?或许是本土的,也不知道是谁家能生出济世救民的菩萨来呢?真是有福气呀。”欧阳碣调侃地砸吧着舌头。

  

  “你还别当笑话听,福气就在你身边。你老祖欧阳詹乃闽学鼻祖,是泉州考取功名的第一人,他年少时与名士林藻、林蕴兄弟在南山灵岩寺旁结庐读书,还娶了林家的妹子林萍。你老祖母娘家将会生出个女菩萨,能言人间祸福,济困扶危、治病消灾,保佑海上的平安。但无边身菩萨却不是她,是个男的。”

  

  靠里坐着的两个小伙子在窃窃私语,交换着想法,“立哥,这老头是说书的吧?”虎头虎脑的胖小子听得津津有味。

  

  被问及的魁梧小伙子很是不服气,“啥说书的!守信,你是聋啦?他就是个信口开河的和尚。说什么福建林家要出个女菩萨,用嘴吹出来的吧。”

  

  “守立,你个猴崽子,少要胡说八道,林家怎么就不能出个菩萨呢?别家能出人物,比干的后裔差啥呀?”中年人不高兴地训斥道。

  

  “爹,孩儿只是不信他说的话,也太高看福建林家啦。”虎背熊腰的小伙子诚惶诚恐地解释着。

  

  “说话要有分寸,不能拿起来就讲,你跟了我也有几年了,还是这般没有规矩。你得给守信打个样啊,守信是我新收的义子,初来乍到,是我堂弟复光新近送来的,他哥哥守亮被复光收在膝下,说是他们哥俩有情有义,是个好孩子。”中年人说起话来柔声细语的,“你们两个猴崽子别不服气,老子就是福建林家的,原本是姓林的,后来才随义父改姓了杨,就像你守立,本来是姓胡;你守信,是姓訾的。”

  

  “是这样啊,孩儿实在是不知内情呀。”一番话说得小伙子目瞪口呆,嘴角不住地痉挛了。

  

  “好吧,不知者不怪,跟我去崔府君庙里走走,然后我们进山,明晚是十五月圆之夜了,我们还要赶去法王寺呢,那里的月夜是我朝思梦想的。”于是,面沉似水的中年人起身整理下衣裳,招呼着刚刚缓过来的店伙计,“伙计!算帐。”

  

  郭岩看那胖小子甚是眼熟,原来是抢粮的弟弟。突然,他似被蝎子蛰到了,应该是对中年人吆喝声的条件反射,“呀,不好了,可不好了,说好了是陆老爷子付账的,他却进庙里找闺女去啦,我们身无分文,这果子钱可咋办呀?”他看着同来的几个人,见他们同样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怎么着!没钱付账?一并算在我的账上,出门在外谁没遇到过难心事呀?”正在掏钱的中年人爽快地包揽了。

  

  唐怀义始终对自己的过失耿耿于怀,便主动向出手相助者表达感谢,“谢谢哈,兄弟伙好大方呦!哥老倌雾独独豆走咾,去庙里找幺女,幺女舌咾。太提劲咾,西得好在这里遇斗她,原来是施药的仙姑噻。我们没得钱,硬是不晓得咋子办嘛。”

  

  “多大点事呀。”乐于助人者无所谓地问明花销数目,便把两下的钱付了,“刚才那老两口是找女儿呀?我正要去庙里看看,骨肉团聚是多么让人高兴啊。”

  

  “我们也一同去崔府君庙吧,看看老爷爷、老奶奶寻到女儿没有?”雷子向其他几个人提议道。

  

  “啥?刚才那老二位是去找仙姑的?仙姑是他们的女儿!”本是没精打采的伙计,这时却振奋得眼光放亮,他紧接着晃动着脑袋,“不可能!”

  

  “娃子,脑壳架势摆,是啥子意思嘛?”唐老爷子不解地问。

  

  店伙计不容置疑地回答他:“不可能的事儿!仙姑不会是他们的女儿的,你们一定是搞错啦。”

  

  “怎么会错呢?小伙子,他家女儿是摩尼教的仙姑,是来这里施药救人的。”陶太白认为不会错的。

  店伙计用抹布擦着桌子,“一定不是,你们说的摩尼教的人在汝州南岳庙呢,我只是听人说的,他们没来过我们金店。可崔府君庙里的这位,是个天竺人,乌鸦生麻雀?你们说,这怎么可能呢?”

  

  “那么说要找的人不在崔府君庙里,是在汝州的南岳庙喽,我们得赶紧把消息告诉陆家二老,免得老奶奶寻不到女儿,又要哭天抹泪啦。”一向沉默寡言的段练催促道。

  

  郭岩、雷子、唐怀义和齐己和尚,还有尹子虚、陶太白两个老头子都听他讲得在理,便纷纷起身积极响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