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古代言情>九州沐血>第14章 第十四章 君王自领美人来,一句气话救亡人。

  “快来人啊!帮我一下嘛,我已经筋疲力尽啦。”有人在远处江边呼救道,大家都听到了,齐刷刷地扭脸去看。也许人们的心里发出了共鸣,今天是怎么啦?小孤山下不太平啊。

  

  “是那个姓顾的老人,他不是去鄱阳湖看大孤山了吗?怎么会在江边上?”雷子第一个认出了呼救的人,隐隐约约见他弯着腰从水中拉扯着什么东西。

  

  “是他呀,看画的,迷瞪转向啦?喃咋还没走啊?”贺正使眯着眼睛注目观瞧,到岁数眼睛开始花了,“在那旮瘩瞎捅咕啥呢?炒炒八火的忙到银,指定是捞着大鱼啦。”

  

  “啥大鱼!是个人。”老艄公别看年纪最大,可心明眼亮看得真切,他腿脚麻利地跑向出事地点。众人也紧随其后,赶着马车奔向江边,启秀寺眼下是去不成了。

  

  待大家七手八脚地把人救上岸,那位全身都是水的遇难者已经停止了呼吸,“咋整滴?大唐的人都时兴不穿外衣吗?是个当官的,看身上内衣的面料考究,必定职位不小,依本官看,最小也得是个刺史吾的。是抑郁了投江寻短见,还是一时不慎失足落水的呢?”高特使盯着那双漆黑发光的官靴判断道,

  

  他又转向满身是水的顾非熊,“是喃呀,俺看喃在介旮瘩鼓捣半天了吧?扑拉了一身的水。”

  

  “非熊,是你吗?在茅山呆闷了,出来走走啊?这是怎么回事呀?”方干和曹松带着侄子也赶来了,老人家一眼认出满身是水的呼救者,他礼貌地向其三鞠躬。

  

  “是方干兄啊!你怎么也来这里啦?多年不见你还是老样子,没变。”对方同样是喜出望外,赶紧鞠躬还礼,然后未加思索地讲述道,“是呗,出来走走,我从小孤山下来要去鄱阳湖,正好经过这里,就发现打上游飘下个人来,离岸半丈远也捞不上来啊,多亏地上有这根枯树枝子,好歹把他勾住了。我是左拉右拽无济于事,他就在水里打转转。”

  

  郭岩和雷子把溺水者翻过来,让他仰面朝天地躺着。这位光着头,挽着发髻,身上的内衣被水冲开了,坦露着多毛的前胸。

  

  特使翻开溺水者的眼皮,查看后长嘘短叹直拍大腿,“哎呀迈呀,耽误事喽,喃耽误事喽!眼仁才开始放大,就差几句话的工夫。俺说喃够不着喊银啊,自各穷划拉哈嘛呀?喃试试长时间扣斗子呆在水里是哈嘛后果,是喃错过了救银的最佳时机。”他可算找到报复的机会了,对着浑身湿透的老人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指责道,“喃介个银,就知道没事瞎逼次,激流激流的,到动真格的时候没能待啦。本官一点儿都不来旋哈,是喃磨道导致了他的死亡。”

  

  “哎呦,你给罗列的罪过,老朽可承担不起,救人还救出不是来了。”顾非熊虚脱地坐在地上,拾起扔在旁边的包裹。

  

  “高湘!这不是江西节度使高湘吗?”一向静如处子的进士郎迈着方步走过来,一见地上的人顿时大呼小叫起来。

  

  “碣儿,他就是高湘?去年主持会试的知贡举。”方干闻听也是一惊,“他怎么会掉到江里啦?难道是遇到了不顺心的事,一时想不开啦,快看看还有没有救。”

  

  “哼,败忙乎啦,黄泉路上无老少,不分贵贱,节度使也不例外,该走也得走。”贺正使嗤笑他们多此一举,再怎么折腾也是徒劳无功,“死啦!嗯呐,眼仁都散啦,就是大仙来了,也救不了他的命。”

  

  “他是节度使?”白衣青年得知此人是个大官,便蠢蠢欲动起来,他习惯地向腰间摸去,“咳,可惜啦,我的药葫芦丢失了,那里面装着我明教的镇教之宝,有起死回生之效呢。”

  

  明教教徒的一句话提醒了郭岩,他不假思索向长头发请求道:“兄弟,葫芦不是在你那里吗?赶快取一粒给他服下,也许节度使还有救。”

  

  “你个傻子!什么话都往外说。”半边脸用拳头擂着郭岩,不高兴地责怪他。

  

  “我的宝葫芦在你那里?哦,我说在宿松城里看你阴阳怪气的,原来是个扒手啊。”白衣人是老江湖了,何等的狡猾机敏,“快把宝葫芦还给我!否则我对你不客气。”

  

  “呃,你说它是你的,就是你的啦?这上面又没写着名字。”长头发洋洋得意地从怀里掏出那只葫芦,举在空中卖弄地晃着,“这是小爷我捡来的,本来呢,应该物归原主,他的主人一定找得很心急吧?可不晓得主人是谁,是乐善好施的善人呢,还是居心叵测的坏人呢?”

  

  “小子,你管我是好人、坏人呢?葫芦是我的!麻溜的还给我。”明教教徒暴跳如雷地伸手去抢。

  

  不愧是教中的传令童子,轻功了得,瞬间出手矫捷如电。可不曾想对方比他更加灵巧,衣襟飘动,脚尖点地稍纵,两脚似落非落,如平空换步,身子以地气托举,转身则蛇游婉转,稍纵则水黾凌波,令白衣青年占不得丝毫便宜。“你说葫芦是你的,还是什么宝葫芦,你叫它呀,它若应声了,我便给你。”

  

  “小子,气煞我也!它又不是太上老君的火葫芦,怎么能说话,认得人呢?我先割了你的脑袋,看你还能油嘴滑舌强词夺理。”情急之下他又抽出藏于小腿外侧的匕首,追在后面胡乱地刺杀着。

  

  老方干见白衣人如此嚣张,压不住心中的怒气,明知自己是力不从心,便向旁观的老艄公求助道:“恩人,你得出手教训教训他啦,又是羞辱死人,又是欺负活人,无法无天啊。”

  

  “不愿管这档闲事,一个是见利忘义的歹徒,一个是偷鸡摸狗的扒手。老夫听得清楚,这葫芦是偷人家的,理应物归原主,可葫芦里的药丸是明教的光明正大丸,也不是好来的,你说我帮着谁?况且那盗尸贼是捉不住扒手的。”老艄公冷漠地瞅着追逐的两个年轻人。

  

  方干实在是看明教教徒有气,跳下驴子上前用手点指,“把刀子放下!大胆狂徒持刀行凶,猖狂之极。孰是孰非?有话好好说嘛,取你的不义之财也是对你的教训。”

  

  明教教徒本来就心气不顺,被滴流乱转的长头发遛得晕头转向,见又是这个老头子跑出来横加指责,更是胸中燃起冲天怒火,“老家伙,又是你,你怎么总是跟我过不去?他明明是偷了我的葫芦,你却来拉偏架。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也不知道好歹。”他挥动手里的匕首刺向方干,眼见得老人性命堪忧,上了岁数的人如何躲闪?

  

  “啊!”一声惨叫,白衣人的匕首落在地上,并用左手紧握住右手的手腕,龇牙咧嘴地痛苦□□着。

  

  “行啦!就你闹得欢,打这个,杀那人,不能好好说话呀?”是蹲在溺水者跟前的郭岩看不下去了,射出飞石将其击中,“人都快死了,还在耽误时间,兄弟,拿一粒药丸给他吃。”

  

  这回肃静了,只有趴在地上的青年人还在不住地喊疼,郭岩抬头望向围观的几个人,“这药也不见效啊,一点儿反应都没有。”药是塞进嘴里了,可节度使还是紧闭双眼似死人一般。

  

  进士郎章碣弯下腰看着节度使,惋惜地摇着头,不经意间发出嗤的一笑,“看来是命该如此呀,救不过来喽,我想是有窝囊死的举子在阎罗殿把他告了吧?谁让他昧着良心任人唯亲的呢。懒修珠翠上高台,眉月连娟恨不开。纵使东巡也无益,君王自领美人来。考生们是望眼欲穿的宫女,邵安石便是新得宠的美人呀。”

  

  “看!他的眼睛睁开啦。”雷子惊悚地向后一闪,因为那节度使头发瞬间竖起,眼睛睁开怒目而视。

  

  曹松忐忑地退后半步,随时做好逃跑的准备,“活啦!他要打人不成?发指眦裂呀,你们谁说了他的坏话了吗?这是被他的鬼魂听到了,怀恨在心,死不瞑目啊。”

  

  “诈尸,介是诈尸呀,在渤海国常有介样式事儿发生,俺们那旮瘩银死了要停灵,若是有小猫小耗子打死银身边过,让它们冲了就会假复活,乱追乱咬好吓银呀。大家都往后稍稍,败让他给划拉上啊。”满脸恐惧的特使带头向后退却,腾开空间以防不测,煞有介事地告诫着众人。

  

  “二弟!董乙,快跑啊,强盗追来啦。”正当人们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诈尸身上的档口,从江面上疾驰而来一艘小船,站立船头的汉子向这边扯嗓子喊叫着。

  

  他个子不高,身上穿着白色的衣裳,头戴黑色的帽子,手里提着明晃晃的障刀。同样是白衣白帽的几个手下惊慌失措地奋力划着船桨,似惊弓之鸟落网之鱼,恨不得一下子冲上岸来。

  

  “大哥!毋乙。”还在哼哼唧唧的明教教徒扑棱从地上爬起来,捡起地上的匕首,紧张地跨步向前,跑到岸边焦急地呼喊着,“怎么回事?是谁在追你们呀?”

  

  对方还未回应,青年人已经看到了原由,就在小船的后面的不远处,一只木帆船尾随而至。船上的武士污言秽语地叫骂着,像似对被追击者有切齿之恨。看他们衣着纷乱形形色色,手里的兵器也是千奇百怪五花八门,明摆着是一群拼凑起来的乌合之众,绝不会是朝廷的官军。

  

  “浑蛋!你们这帮吃菜事魔的妖人,快给老子停下,放下我朱大哥,让我追上把你们劈成两半。”喝令之人同样是站立船头,手里提着一对沉甸甸的板斧,个子却比白衣首领高出一大截。前头落荒而逃的明教教徒,眼见帆船紧追不舍越来越近,哪还顾得上搭话呀,催促着手下人再加一把力气。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帆船的后面一艘沙平船也在奋力直追,船上旗幡招展,号带飘扬,帅旗之上白底黑字写了个斗大的“钟”,一行小字是高安镇抚使,兵士们虽不是官军的装束,却也整齐划一,有规有矩。大船鼓足风帆劈波斩浪,风驰电掣势不可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