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起身来,为这位武生大声喝彩。今天这角儿,今天这出戏,可真是太应景了。应景到我这个财迷都忍不出掏出沉甸甸的银元宝,丢到台上充作赏银。

  待我打赏完这位武生,回头之时,已经不见了小崽子的身影。

  我身边喜欢听戏之人很多,这间戏院来过阴阳怪气的小世子,也会有将我拖回去的小崽子,还有吃醋的九王爷。

  戏中人演绎着悲欢离合、国恨家仇,无比热闹;看戏的人上演着勾心斗角、合纵连横。

  但总是热闹的,哪像现在,只剩下不得不跟在我身边的幕僚。

  看了全程的魏柯辛从屏风后走出。

  我扶着包厢的栏杆,头都没回,兴致勃勃地对他说:

  “老魏啊。”

  “诶。”魏柯辛的声音有点发抖,他知道自己听到了不该听的。

  “不要怕,不要怕,我有好事告诉你,”我安抚他,“你不是常说公文繁重,我压榨你吗?现在,我给你解放的机会——去边塞吧!去我们新建设的土地!去伴随我们唯一的小皇子!与未来的继承人打好关系,用作未来的政治资本!”

  我说着我自己都不信的话,忽悠我自己的手下。

  “这不就是让我去帮你盯着符克己吗?我不去,死也不去!”

  魏柯辛是何种人精,又跟了我多少年,我是什么尿性他最清楚,这家伙才不会相信我的鬼话呢。

  “老魏啊,你怎可辜负我的良苦用心。”我回头,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魏柯辛不为所动。

  “谁管你用心良苦不良苦,这件事做好了被符克己杀死,做差了被你干掉,我不干,我死也不干。”

  他梗着脖子,抱住旁边的柱子,大有一副你奈我何的架势。

  面对如此坚贞不屈的手下,我长叹一口气,跟他交了底:

  “哎——这可由不得你,调令已经下来了,不去就要掉头的。”

  “你——行吧,算你狠!”魏柯辛跟我比了很不雅观的手势,从柱子上爬了下来,魏副都御史理了理长衫,又是一个风流倜傥的美男子,他施施然的坐在软榻上,拿起酒壶要给自己倒酒,可酒壶已经被符克己喝空了,他倒了个寂寞。魏副都御史装作无事发生,轻声咳了咳,“不过,老大啊,为了防止我这个毫无底线的人卖了您,您好歹得给我交个底吧。”

  我轻笑一声,跟巴巴看着我的魏柯辛透露了我的计划:

  “皇后娘娘肚子里,不是还有一个吗?”

  《夜奔》这场戏结束,下一场戏紧接着开幕,戏子们粉墨登场,这一折戏,同样精彩纷呈。

  主子想要把我逼上绝路,我偏不让他如愿,他想要扶持符克己,那我就转投他的亲生子,我跟他的这场戏,不到终章,谁都不准退场。

  “哎呀,可怜的符克己殿下哦,啧啧……”

  魏柯辛懂我的意思,他走到我的身旁,看着戏中人,点评着剧外人。临走之前,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跟我说。

  “对了,如果我能活着回来,记得给我留一个尚书的位置。”

  我最忠诚的幕僚就此离我而去,此去经年,不知能否再见。

  戏子仍在咿咿呀呀地唱着。

  曲未终,人已散。

  158、

  符克己走的那一天,我没有去送行,暗中去见了另一人。

  深宫之中,我们的皇后娘娘显然被最近激诡束湿的政局吓坏了,不过一个昼夜的工夫,与大禹国同寿的百年世家就此倒台,她最大的靠山顷刻之间便不存在了。

  她原本信心满满地认为自己将要母凭子贵,但现在她肚中的孩子成为她的催命符。按照惯例,她若生出的是女孩或许还能留下一命,若是男孩,必然会杀母立子。

  很可惜,主子已经决定了,不管季婉月是怀胎还是顺产,她一定会生下一个男孩,无论如何,她都必死无疑。

  区别不过早晚而已。

  如今,趁着主子去送符克己,我应了这位被吓破了胆的女子之邀,进入深宫,给予她毫无用处的安抚。

  “李大人,你当时答应过我的,你会尽力帮我的!”刚一踏入宫殿,衣着华服的女人就冲了过来,以尖锐的指爪救出我的衣服,指甲隔着衣服钳住我的皮肉。

  “是的,皇后娘娘,臣答应过您的。”

  我不着痕迹地摆脱季婉月的手,给身后的宫女使眼色,宫女识趣地退去,顺手为我们关上了宫殿的大门。宫殿大门合拢,这片空间里只剩下我与一位发了疯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