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手浸在逐渐凝固的鲜血之中,衣衫彻底被鲜血逐渐浸湿,我跪倒在老妈妈的面前,看着行凶的匕首,面无表情地说。

  老妈妈和符克己住在一起,符克己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老妈妈,所以他悄悄地跑到了我这里,来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刚一踏进屋内,脸上原本平等的神情就变了样,他就冲到老妈妈的身边,抱着老妈妈的身体,被眼前惨样刺激地双眼通红。

  “这是谁干的?”孩童的言语中是森森的杀意,他质问着我,并没有把怀疑放在我的身上。

  “是你啊,符克己。”我冷笑着说。

  我为老妈妈感到不值,就为了这样一个熊孩子,为了这样一个毫无价值的野种,如此轻率地付出了自己的生命,真的值得吗?她难道就没有想过,她如此轻率地赴死之后,我该怎么办,爱着她的我该怎么办?

  值得吗,我问她,我问我,为了所谓忠诚,对主人的忠诚,真的值得舍弃自己性命吗?

  “我?李念恩你——”

  “为了保护你,符克己。为了保护你,我杀了老妈妈。”

  我打断了他的话,捡起匕首,站了起来。

  我知道隐瞒了真相,我知道我撒了谎,但我不后悔。我就是嫉妒他,嫉妒老妈妈对他毫无保留的爱,嫉妒老妈妈为他的奋不顾身。

  嫉妒没有错,我没有因为嫉妒违背我的誓约。

  按照我与老妈妈的约定,我只要让符克己活下去就行了,我并没有照顾这个熊孩子的义务。每一次看到他我都会想起为他而死的老妈妈,我宁可他恨我也不想跟他接触,那会让我想起我又一次毫无意义的努力,想起我那一场彻头彻尾的失败。

  符克己看着我,看着我手中的匕首,缓缓变了脸色。

  “你怎么敢,你怎么敢!”

  他猛地从地上跳起,涨红了脸,挥舞着拳头向我冲来。

  我一脚踢在他的腹部,将这个未满十岁的小破孩踢到一边,疼痛使他的面孔扭曲,但他全然不在乎自己身上的伤口,翻过身来,攥紧拳头,又要向我冲过来。我连半步都没有挪动,又将他踹倒。符克己当然不是我的对手,我是教他武功的老师,是带他入门的师傅。

  他与我对打,无疑于班门弄斧。

  他面目狰狞,浑身青紫,咬紧的牙关之中满是鲜血,为了打倒我这个魔王,他一次又一次地爬起,一次又一次地被我踢倒。

  终于,在将他彻底打倒之前,我感到乏味了,所以我没有再给她爬起的机会,一脚踩在瘦弱的脊背上,将他踩在污血中,永无翻身之地。

  符克己挣扎着想要起身,可他不过是一个九岁的孩童,如何能抵过我的力气,只能被我踩在脚下。

  “我会杀了你的!李念恩,我死也不会放过你的!”

  他侧过脸,以愤怒至极的眼神看着我,瞳孔中燃烧着不熄的仇恨。我对无力的愤怒毫无感触,踩在他的背上的脚更加用力。我俯视着这个获得了老妈妈所有爱意的孩子,告诉他:

  “等你打得过我再说吧,”我轻蔑地看着这个什么都做不到孩子,送给他了一个极尽污蔑的称呼——

  “小崽子。”

  那是我第一次叫他小崽子,将这个满是侮辱的称呼加诛在他的身上。

  从那以后,这个满是恶意的称呼一直追随着我们。

  在往后的二十余年中,岁月掩盖了我们之间的嫌隙,但未能消弭我们二人之间的仇恨与嫉妒。如今,借着季清霜的事,仇恨连同自己的无力感被唤醒,我所憎恶的孩子对我重燃杀意。

  我曾经杀了他的乳娘,现在,我又毁了他看做母亲的人。

  他怎么能不恨我,怎能不想杀了我。

  “我会杀了你的,李念恩。”

  我从果盘中捻起一颗樱桃,懒洋洋地丢在嘴巴里,笑着给他提醒:

  “再教你最后一点,仇恨不是看你说了什么,而是看你做了什么。”

  符克己说了和二十年一摸一样的话语,不过和二十年前不一样的是。他这一次显得无比平静,仇恨如静火在他眸中燃烧,在渊剑被收于鞘中,未露锋芒。

  与二十年前只能无能怒吼的孩童符克己不同,青年符克己从不做毫无意义的事,他会将自己的戏语变成箴言。

  我等着他,看他能做到什么程度。

  看他,我亲手教出的孩子,到底能不能赢得了我。

  戏台上的武生手按宝剑,对台下的观众唱着戏本中的台词。

  【到梁山借得兵来,高俅啊!贼子!定把你奸臣扫!】

  “好!唱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