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到无可转圜的境地,我绝不会主动放弃手中权势,所以我必须要在必死的局面之中生生寻出一条生路来。

  可我是彻头彻尾的愚钝之人啊,打仗还可,政治治理方面一窍不通,想来想去只能当一把刀了,当一帮肮脏污秽的,杀猪刀。

  主子必然明白我所想,所以他同意了。

  主子又有什么不同意的理由呢,我将自己推向各位开国功勋的对立面,亲手把把柄送到他的手中,只要他想,随时可以亲手将我送上路。

  我本没什么根基,还将得罪一堆人,如果他再成功把我与季家离间,那我当真与他同样是孤家寡人了,到时,我便又是他最忠心耿耿的臣子,若不想以鲜血染红自己的帽顶,就只能当好他的狗。

  可惜,我又忘了一个那位专业人才——季清贺。

  主子最终没有让我一个人去干这件事情,他安排了我和季清贺一起处理相关事务。

  密会结束后,我马不停蹄赶往季清贺的居所。季清贺估计早就知道我要来了,我去的时候他正等在门口。

  季清贺京城的这处宅邸倒是新奇,匾额是黑底红字,旁边还挂着两盏红灯笼,门两侧的对联是“论心不论迹,论迹穷人无孝子;论迹不论心,论心天下无完人。”,这对联看着挺有深意,不过它实际上阎王殿对联的变体,再配上这门匾和灯笼,瞬间令人不寒而栗。这座宅邸的大门设计地如此鬼气森森,我猜与季清贺的恶趣味逃不了干系。

  季清贺依在屋门旁边的墙面上,看到我的时候做出很惊讶的样子。

  “李大人,怎么是您?”

  他这种故作惊讶的表现让我想到小世子,不禁有些反胃,直言不讳地揭了他的老底。

  “装,你就接着装,一炷香前就知道我为什么来了,你就继续装。”

  见我的心情已经差到连与他寒暄的心情都没有了,季清贺拿袖子掩了嘴角,底底地笑出了声,恢复了平常的情态。

  “李念恩你高看我了,你们一炷香前刚刚散会,我哪里有这么大的本事这么快拿到消息。”

  这句话换一种方法理解,季清贺他没有这么快拿到消息,但他一定提前拿到了消息。此次密会的参与者都是主子的心腹,如果不是主子给他透了消息,那么主子的心腹中一定有与他狼狈为奸的人。

  季清贺组织的渗透度和效率有点可怕了,小时候他那么努力都没见他在文治武功上有什么建树,原来天赋竟在这些邪门歪道上。

  “你果然已经知道了,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我不禁有些好奇季清贺他这传递消息的效率有多快。

  “半炷香前。”

  “……这有差别吗?”

  季清贺笑而不语。

  我无话可说。

  抄家的名单由主子亲自草拟,吾等无权过问,当我拿到名单的时候,我被名单上的那一长串姓氏给震惊到了,名单上的家族不止有废帝旧部,还有季家的一些附庸,以及一直与我方势力暗中勾搭的几个世家。如果按照这份名单来杀人,京中贵族可去三分之一,我着实猜不透主子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根基未稳,如此弑杀,就不担心逼反门阀世家吗?

  名单之后,主子还附了一句话,“爱卿可稍作增减。”

  这个稍作就很有灵性了,主子他是希望我增呢,还是减呢,又希望我增减多少呢?

  按理说,这种圣心难测的情况,我应该如实按照主子的要求去做,不过,很明显,我依旧没按照主子的期望行事。

  我和季清贺约定了半夜行动,傍晚时分,下人上报,刘肖两家家主来访。

  “快快有请。”我跟着侍从出门亲自去迎接他们。

  刘家和肖家,正是助我战胜益州刺史的那两位官员的本家,我负他们两家良多,现在他们来求助,我没有不帮的道理。

  刘肖两家家主并肩而行,身后跟着一个低头快走的二八少女,我将他们引导至大堂,呵退仆役。

  一直端着着的两位家主这才放下架子,两位年过半百的老人家对我一个愣头小子点头哈腰,苦苦哀求我护住他们两家,我连忙扶住他们:

  “两位家主不必如此,刘兄与肖兄与小弟过命的交情,就算两位前辈不来,小弟也会保护好刘肖两家的。”

  “李大人大恩,小人就替整个刘家谢过大人了,”刘家家主攥紧了我的袖子,哽咽着,将站在他身后一直充当背景板的女孩推到我的面前,“这是我那不争气儿子的独女——刘宛妙,现在献给……”

  真是今时不同往日,竟然有人愿意对我用美人计了,不过我对美女不感兴趣,美男的话我说不定就从了。

  我打断刘家主的话,拒绝了他:

  “不可,不可,刘兄与肖兄与我是兄弟,儿时一同花天酒地的时候便说过,他日若有谁出人头地,便要护兄弟一家平安,宛妙既是刘兄的女儿,那也是我李某人的女儿。我若真的收了,不但我家那位母老虎过不去,我自己这里也过不去啊,刘家主你可饶了我李某人。”

  听见我不欲手她为妾,一直低头的刘宛妙反应极快,甩开将她当做礼品的刘家主,跪在我的面前:

  “小女刘宛妙,见过义父大人。”

  这个过程不过短短的一瞬间,但我依旧看清了女孩的脸,眉如远山,肤若桃花,的确是个十成十的美人胚子,即便放在这群芳争艳的帝都,依旧能有一席之地。

  如此容貌,又是刘家女儿,若不好好利用,岂不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