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强撑起身子,用满是鲜血的手握住主子手,直至将那白净的双手染上同样的血迹,他目光狠戾,气势不凡,就像一个真正的帝王那样,嘱托自己的继任者。

  “八弟……八弟,这皇位,这符家的江山——”

  语未毕,鲜血自他的七窍缓慢渗出,他早已服了毒,濒死之时,他的瞳孔已经浑浊,面部不受控制地抽搐着,但他仍旧攥紧了主子的手,瞪大了眼,说道。

  “为兄,就交给你了。”

  强撑着说完最后一句,这位帝王,轰然倒下。

  主子伸手想要扶住他,可以他颤抖的手,怎能扶起一个决心赴死之人。

  废帝倒在龙椅旁,溅起尘埃,口中咳出的鲜血,喷溅在龙椅底部的须弥座上。

  继位两年,哀帝身亡。

  这的确悲凉,但战争的终局就是要以王的鲜血画上终止符。

  今日如果他不是死在龙椅之前,他日就会是我的主子死在战场之上,这以血得来的皇位一旦失去,必然也要以血来偿还。

  天经地义。

  绝不荒唐。

  主子的双手满是鲜血,他回首望向大殿紧闭的门扉,久久不语。

  我追随着主子的视线,看着这金碧辉煌的大殿。

  直到这一刻,我才意识到,我是从何等低劣的位置一步步走到今日的。幼时乌巢破旧的房屋,少时铁匠不休的责辱,最不堪最荒唐的过往又一次用涌现在心头,而今,我立在承天殿内,龙椅之旁,这之间巨大的落差,让我头昏目眩。

  酸朽腐臭的茅草棚与恢弘壮丽的承天殿这之间不可跨越的距离,我竟然爬上来了。

  一时之间,百感交集,我不知我是什么感觉……

  主子向我伸出染着自己兄弟鲜血的手。

  “李念恩,过来,扶着……朕。”

  我回过神来。

  “臣在。”

  ……

  说到底,我们仍旧是赢家。

  赢家,还有什么可以抱怨的呢?

  大殿之外,冬天第一场雪,洁白的雪掩盖了猩红的血。

  瑞雪兆丰年。

  125、

  登上王位之前的第一件事情是清扫废帝的旧部,废帝虽然无能,但他亲手扶持的势力中不乏对他忠心耿耿的能人,不将废帝阵营中忠心耿耿的走狗们同送入地狱,主子不可能安眠。

  就凭我对主子的理解,哪怕主子敬重他最后的皇兄,哪怕废帝现今尸骨未寒,主子依旧不会留手,废帝的妻子、儿子、他的亲家,成百上千的性命,主子一条都不会留。

  大禹国斩草未除根的余孽有他一个符锦就够了,不需要废帝的子嗣成为另一个他了。

  问题是,谁来做这件事儿?

  在众人将目光投向位卑者之前,我主动请缨:

  “臣愿往。”

  全场肃静,九王爷僵直地回头,愣愣地看着我,眸中满是不可置信。

  他如此惊讶并不奇怪,到我们这个地位了,堂而皇之地诛九族这种脏手的事情已经不需要我们自己动手了,我们的下属中总会要想要一步登天的人,愿意冒着风险,代替我们去做我们不想做的事情。

  我现在这去做这种事情,无异于自降身份,吃力不讨好。

  是的,我又是在赌,开国的功臣想要活下来,就那么几条路啊,告老还乡、退隐山林、自泼污水,自证清白或者是造反。

  我从来都是一个不安分的家伙,除非迫不得已,我是不会放弃这无边的权势和风起云涌的政局,回到老家老老实实地圈块地当个地主。

  我就是如此,快要饿死的时候的只想一口吃的,吃饱了以后就开始想要的锦衣玉食,小有所成就想要不世功勋……这将我拉出地狱的欲望同样是不断鞭笞的刑具——我不能停止,至死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