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古代言情>裴娘子:这个案子我看刑>第42章 管中窥豹

  吴伯甫看到裴约素的字,自然也惊诧万分。

  他细细对比了遗书上的字与她的,几乎没有任何共通之处。随即,他命下属将两张纸拿去百姓面前展示,示意这封遗书非裴小娘子仿写。

  人群中议论纷纷,有个还识些字的男人不服地嚷嚷:“不是她,还能是谁!她一定有帮凶,且看她出门和谁来往,就能找到帮凶了!”

  “就是!这么大的家业,一定有人同她一起图谋!”围看的人跟着起哄。

  刘若竹一记冰冷的眼神扫过来,令男人后脖颈冒出寒气。

  “裴小娘子一直同我在一处,你在说我是帮凶?”

  男人傻眼,原本只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想借机鼓动哄闹一番,折损一下这个拒绝自己求亲的小娘子,没成想,凌乱之中竟摸到了老虎的屁股。他缩了缩脖子,立刻逃离了现场。

  “你在此处候着,我去后头瞧瞧。”刘若竹转过身,只有对着裴约素说话时,语气才柔上三分。

  “嗯。”裴约素点头,表现颇为镇静,目光却一直追随他的背影,直至消失在屋帘处。

  内心里,她以自己都没有觉察的情感去依赖他,将自己的希望只寄托于他。这对常年独自行走于风雨中的裴约素来说,是一桩微小的奇迹。

  刘若竹先去了柴房,发现这里也被收拾妥当,只是冷锅冷灶的,没有一丝生火做饭的打算。自己来时已近午时,这一家子不打算用饭么?且管延京不用饭就喝药的行为,似乎更能佐证是自杀。

  他皱了皱眉头,接着去往管延京的屋子。

  这间屋子他住过一段时日,所以迎面而来的熟悉感令刘若竹感到恍惚。一切都是昔时光景,一点也未改变过。

  刘若竹想起自己伯父的腿疾,便是管延京给治好的。而自己那日遇刺,若非碰上管延京,就算不送命,保不齐也留有后遗症。

  所以,管延京若真是自杀,那便遵从他的意愿。若是他杀,或是有人逼他自尽,并以此嫁祸于裴小娘子,那自己可就不会手软了。想到此,刘若竹捏紧拳头。

  刘若竹走至榻边,慢慢坐了下来,一股子灰尘突然扬洒在空气中。他看着在光束中的尘埃,蓦地意识到一个问题——

  这张榻仿佛好几日不曾有人住过了。

  管大夫晚上不住这儿,会去哪儿?这似乎是解开他「自杀」谜题的一个关键。

  再走去管永的屋子,这个曾因和裴小娘子亲近,被自己投以敌意的年轻男子,此刻和他父亲一样,呈趴卧状,神态安详,仿佛只是睡着。

  榻边的屏几上亦放着一只碗,里面剩余的红黄色汤汁散发出微微难闻的气味,裴小娘子提过,这是砒霜。

  父子俩看上去,死因相同。

  刘若竹凑近,细细看了眼管永裸露在外的手肘和脖颈,均无任何外伤,屋内也没有任何挣扎痕迹。

  管永是心甘情愿喝下砒霜的,只是不知他喝时知不知道这是砒霜。端药给他的人,应当是吴婆子,但吴婆子现下不知所踪,谁也不知道当中发生了什么。

  最后探查吴婆子的房间,因在院落的北边,常年不见光亮,刘若竹进门的一刻,适应了好一会儿才适应屋内的光线。

  凭几上居然有小半碗没吃完的米饭,还有两碟子荤菜,一碟葱醋鸡,一碟驴肉。

  管大夫家的一个粗使婆子吃这么好?而且管家并未开火,这两碟子菜是从哪儿来的?这么好吃的菜,吴婆子都没吃几口就消失不见,想必是遇到了十分紧急的事。

  还真是疑点重重。

  当刘若竹怀抱一肚子疑问回到堂屋时,万年县的仵作也赶到了。

  这是一名头发花白的老头儿,姓李,仗着手艺,对他们这些年轻的官员也没有多恭敬,更不要说裴小娘子这位同行,还是个年轻的小娘子,压根不加理会。

  一来,他的眼里便只有尸体。

  “是在这里验?还是将尸体搬回衙门验?”李老头开口问道。

  吴伯甫看向刘若竹,刘若竹望了一眼外头看热闹的百姓,低声道:“在这里不合适,至于搬回衙门……恐怕会破坏一些原有痕迹。去后院儿吧。”

  “来。”吴伯甫招手道。

  不良人们自动分成两拨,一拨负责赶人,一拨则自发将两具尸首分别从堂屋、房间里搬运到院子内。

  裴约素望着曾经亲如一家的两个人,如今却成了一具具冰冷的尸体。她内心涌上难过,深吸一口气,才令自己平静了些。

  “前辈,您验哪具?还是我们一起?”裴约素问李老头道。

  李老头头也不抬,像是根本没听到她的话,兀自蹲下身,检验起离自己最近的管延京的尸体。

  裴约素便去了管永的尸体边,却不料被李老头赶开,“小姑娘一边去。”

  刘若竹忙护短:“李仵作,你是吴县令请来同裴小娘子一道验尸的,莫要耍横。”

  这李老头脾气古怪得很,并不怕他,直接上了手,自顾自说道:“死者男,五十岁上下。死者眼睑浮肿,颜面四肢均呈现深度红黄色,且七窍已慢慢有流血迹象,初步判断是死于中毒。死亡时间在两个时辰内。”

  “是砒霜中毒。”裴约素在一旁轻声补充道。

  李老头这才抬头,仔细地看了裴约素一眼,裴约素继续说道:“少量砒霜也可用药,常用于蚀疮去腐或是劫痰平喘。我能辨别出它的气味。”

  “年纪轻,过于自大。”李老头冷言冷语地回了这一句,然后又低下头去检验另一具尸体,“死者男,二十岁上下。眼睑浮肿,颜面四肢均呈现红黄色,七窍暂时没有流血迹象。初步判断,也是死于中毒。死亡时间也是在两个时辰左右。”

  刘若竹和裴约素对视一眼,然后又将目光投向吴伯甫。吴伯甫满脸无奈,他也没料到,这万年县的仵作,不光脾气古怪,还十分倔。

  “你,去取两碗凉水来,然后将死者生前喝过的碗也拿来。”李老头冲秦义说道。

  “我?”秦义莫名遭使唤,心有不甘,但还是乖乖做了。

  四只碗被摆在院子中间的地上,大家纷纷眼观鼻鼻观心地看着。

  李老头又抬起头,把院子里的人看了一圈,最后朝裴约素招手:“你将头上的银簪拿给我。”

  大家都知道他要做什么,裴约素也未迟疑,拔了簪子,就递给了他。

  只有刘若竹庆幸地在裴约素耳边低语道:“幸而不是我送你的那根。”

  李老头儿用银簪最锋利处划破管延京和管永的皮肤,取了血,滴到白水中,然后用银簪的根处去探,不一会儿,银簪便呈现发黑状。他又用银簪的头部去探两个药碗,亦呈现发黑状。

  他像是松了口气,颤颤巍巍地站起身,用指点的语气冲裴约素说道:“小姑娘,做事要全面,要细心,这样才能证明,他们是中了砒霜的毒。”

  刘若竹一向看不惯有人说裴小娘子不好,刚打算开口怼一番这个怪老头儿,却听裴约素盈盈一声:“是,晚辈受教。”

  李老头儿点点头,脚下却不小心踢翻了放白水的碗。

  刚刚还心有不甘的秦义,到底是古道热肠,忙上前去扶。

  裴约素忽然喊了一声:“等等!”

  她快步走上前,看到李老头儿踢翻的两碗水分明混到了一块儿,可其中的两块血却始终不相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