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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醒的胳膊上了石膏,头部的CT结果也出来了,只是轻微脑震荡,但因为骨折,还需要在医院观察一周。

  梁舒是在半夜接到电话的,她赶到医院,了解了情况后又急匆匆的赶回了学校,等校领导商量了半宿,终于等到了处理结果,然后一大早又来了,挎着的巨大的包,眼下的黑圆圈很重,看着关醒病怏怏的眼中,神情忧虑。

  “疼不”她将医院门口买的果篮放在床边。

  关醒摇摇头:“老师,我不想吃水果,想吃巧克力。”

  梁舒没好气的蹬了她一眼:“还吃,自己都被打成啥样了,没点儿数吗!这回算你命大!”

  梁舒还想说些什么,但张张嘴又闭上了,作为亲近的长辈,她或许可以说出以后遇见这样的事情要跑远一些,不要惹事上身,但作为一名教师,她却希望当自己的学生不幸被暴力时,能有人像关醒站出来帮一把,哪怕再微小的能力都可以,又或者当目睹他人被暴力时,能勇敢的给予自己所能给予的力量。

  “学校已经给予李斌和其他涉事的学生开除学籍、勒令退学的处理结果,官网已经开始公示了,至于你的伤,新雪要是想要诉诸法律,学校这边也是完全配合的,毕竟他们也成年了,做了不该做的事情,就要承担代价!”

  关醒看着自己沉重的左手,思索了片刻,缓缓道:“老师,他们是要承担的代价,但不止我一个,他们真正应该赎罪的对象是闻稚,是其他长期忍受他们暴力的人。”

  梁舒一脸复杂的看着关醒。

  关醒冷静的控诉着:“他们一直在欺负闻稚,他们欺负那些看起来弱势的同学,大肆取笑别人的不同之处,玩弄别人的痛楚,他们以此为乐,欺软怕硬,丑态毕露”

  像是快要被恶心吐了,关醒顿了顿,深吸一口气:“您要是没事,可以去学校后门拐角的墙上看看,上面全是他们写下的辱骂、嘲笑别人的话,或者您也可以在放学的一小时后路过相长楼的男厕所,您去听听,听听里面会传来什么样的声音.......他们像学生,但他们不像人。”

  梁舒说不出话来,她隐隐听说过学校里有几个混混,但并不在她的班级,她幸运,带着是年纪最好的班,拥有一群最乖、最可爱的学生,她的学生没有在放学后拉帮结派的在巷子里勒索别人,也没有在早上带着一身伤来教室,即使是上次鹤禅渡的女装照被散落在论坛里,也因为鹤禅读本人的毫不在意和他强大隐秘家世而处理的干干净净,她几乎没怎么费心。

  如今,伤口被关醒大剌剌的撕开,暴露在阳光之下,她才终于意识到,原来已经那么深了,原来有那么多人因这道伤口痛的彻夜难眠。

  关醒给了学校最后一点体面:“当然我相信,学校也在一直努力保护着我们,否则也不会邀请警察来学校开讲座了。”

  梁舒很认真的听着关醒说完,沉默了很久,神情是关醒从未在她脸上见过的难过与愧疚:“这是我的失职,作为一名教师,有学生在遭受暴力、在求救我却没有看见,我........”

  梁舒说不下去了,双手捂着脸,关醒看着她的样子,心中同样愧疚酸涩,他又何尝不是呢,闻稚被欺负时,他是制止了,但又什么用呢,闻稚的境况并没有因此变好。

  说到底,他也只是短暂的将他从一个水沟里拉了起来,又转身离开,浑然不知闻稚的脚还深陷在这沼泽里。

  梁舒将手放下,缓了一会,神情好些了,她严肃道:“你反映的问题,我都记下了,回去后我会一字不拉的上报给学校领导,经历过昨天的事情,学校不会再重重拿起轻轻放下了。”她握住关醒的手:“盛新雪不会答应的,我也不会。”

  关醒朝梁舒扬起了嘴角,扬到一半,就被梁舒揉他头发的动作打乱了:“你长大了。”

  关醒皱皱眉,没听明白。

  梁舒语气欣慰:“你变勇敢了,也变成熟了,是男子汉的样子了。”

  关醒还想问个清楚,谁知梁舒站了起来,拎过她那个大的夸张的包,从里面掏出了零零碎碎的许多东西,堆在旁边的桌子上。

  “我把各科卷子给你带来了,你好好复习,尽量别耽搁期中考试哈,还有这些吃的,是早上云情哭着喊着让我带给你的,说她考完试就来看你。”

  关醒能想象出来张云情现在火烧屁股的样子,她爸妈是真的要回来了,要参加她的家长会了。

  真心祝愿她超常发挥,否则她真的要被打的粘墙上了。

  梁舒走后没多久,鹤禅渡端了一盒洗干净的水果进来,关醒挑着吃了几颗草莓,放下了小叉子。

  “大哥,你打算啥时候去学校?”

  鹤禅渡擦着手淡然道:“快了,等你出院”

  关醒无奈放弃,又伸手戳了戳他的眼尾:“那我能问问,你这疤是什么情况吗?”

  鹤禅渡叉了一个圣女果塞进嘴里,右边脸颊微微鼓起:“救你的时候被人揍的。”

  关醒一下子从床上爬起来,凑到鹤禅渡面前,神情肃穆的仔细看着那道细长的红痕,语气沉了下来:“他们拿什么伤的”

  鹤禅渡用脸蹭了蹭关醒的指尖:“忘了,好像用的是什么刀片吧,不过还没等我还手,警察及时赶来了,没事,不疼的。”

  ........

  我去他大爷的!一帮畜生!敢伤我男人!老子要告死他们!!!!

  关醒急火攻心,抱着鹤禅渡的头,一寸寸的扫视,又低头去看他的身体:“他们还碰你哪儿了?我看看!”

  鹤禅渡坐在他面前,乖巧的卷起唯一,指出自己因为动作过于激动暴力,鹤灵燃的保镖拉不开自己,最后不得不全力拖着自己腰时印下的青紫。

  “你看,还有这里”

  关醒心疼不已,伸手过去,那头的腹肌线条瞬间更清晰了,很懂事的就凑上来给关醒摸,只是还没摸到,敲门声响起。

  叩叩叩三声,很有礼貌。

  鹤禅渡原本可怜兮兮的神情瞬间收起,眉一扬,唇角微抿,就是满脸拒人千里的不耐,他倾声就去捂关醒的嘴巴,只是没来的及,于是声音就变成了:“请...唔.......”

  鹤禅渡不满的看着关醒,轻啧一声,撒气一样捏了捏关醒的手心肉。

  那头畏畏缩缩进来了一个人,关醒目光越过鹤禅渡,就看见了一个一天半没见,脸都小了一圈的闻稚。

  “闻稚”关醒以为闻稚都出院了,没想到他还在这里,身上还穿着昨天那套衣服。

  “快过来啊,让我看看,你怎么样啊?”关醒一只手撑起身子,靠了起来。

  闻稚抬头,用苍白的小脸挤出僵硬的笑,绕了很大一圈,才站在关醒的旁边,伸手想去拉关醒的指头,不知怎的,又瑟缩着收到了背后。

  关醒隐隐感觉哪里不对:“鹤禅渡,你能不能出去一下,我有几句话想和闻稚说。”

  鹤禅渡不为所动,他随手叉起一个草莓,吃的慢条斯理,一口咬下去半个,剩下的半个溢出血淋淋的汁水。

  关醒看见闻稚向后退了退,感觉快哭了。

  “鹤禅渡,我晚上很想喝楼下那家店的鸡汤,你能不能想去帮我订一份,我怕一会儿没有了。”

  鹤禅渡将叉子叉回草莓身上,终于动了,起身的瞬间就遮住了从窗外透来的大片阳光,阴影盖住了关醒的半身还有闻稚的全身。

  他垂眸神色沉沉的看了埋头不语的闻稚一眼,说了一句等着,才转身出了病房。

  闻稚的表情随着鹤禅的的离开终于放松,他走上前,拉着关醒的手,存在眼眶里摇摇欲坠的眼泪流了出来。

  “星星....对不.....对不起.....”他声音哽咽的上气不接下气:“都是因为....因为我,是我的错看,才让你受了这么....这么多的罪...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关醒手忙脚乱的去抹他的眼泪:“嗨呀,多大点事啊,我没觉得疼啊,而且现在多好,我都不用去学校了,上学才受罪呢!”

  “可是....如果不是我...”

  “ 闻闻,看着我”关醒用了点力气拍了拍闻稚的肩膀:“听我说,首先这不是你的错,你是受害者,错的是那些欺负你、打你的人,是李斌他们,不要把罪恶揽在自己身上,其次你是我的朋友,我不能看着你被人伤害,就站在原地什么也不做,那你交我这个朋友有什么用?”

  关醒擦干净闻稚脸上最后一点泪渍:“最后,我相信,要是我有一天被人伤害了,你也会无所畏惧的冲出来保护我,就像昨天你挡在我身上一样,因此我们彼此保护,没有谁欠谁的。”

  闻稚呆愣的看着关醒,一边消化,一边瘪嘴,忍着没在哭出来。

  “星星.....你.....你真好.....特别好”

  关醒同他开玩笑:“比楼逍好吗?”

  闻稚肯定的点头:“比他好!”

  关醒哑然失笑,他低头看着闻稚拉着自己的手,突然想起了什么,试探道:“闻闻,那你觉得鹤禅渡这个人怎么样啊?”

  牵着自己手指瞬间一颤,关醒敏锐的感觉到闻稚脸色空滞了几秒,眼神中流露出极大的惊恐。

  闻稚眨了眨眼,想起昨天被救后,巷子里的那些人,他又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鞋子,鞋底现在还黏黏的,是某个人的血,从身下涌出了好大一泊,他一脚踩了进去。

  “你能给我讲讲吗?昨天我昏过去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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