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求见陛下,为什么不给我通报?!”张监署被强硬拦在了宫门口,吹胡子瞪眼一脸愤怒。

  “下属官员觐见陛下有规定,我们不能放行,还请张监署按流程办事,莫要为难我们。”守门侍卫满脸冷漠,说什么都不放人进去。

  “你们——”

  张监署无可奈何,只好一抹老脸强行挤出一丝笑容,“各位大哥,还请行个方便,下官是真的有急事需要禀告陛下,确实是十万火急。麻烦你们去通报一声,陛下要是知道这件事肯定不会怪罪你们的。”

  张监署随身掏出一个钱袋,手都还没伸出去,两个守门侍卫立刻噔噔噔急遽后退,用刀柄护在身前,横眉冷竖一脸坚毅:“干什么干什么!贿赂我们是违法的,你想害我们丢了官职不成!!”

  张监署见他们这样如临大敌,只好改变策略,温和笑道:“两位小哥误会了,下官的钱袋快滑出来了,下官只是重放一下。”

  张监署在两人不信任并充满狐疑的目光中重新将钱袋收回衣袖里。

  两人看他将钱袋收回,面面相觑了一眼,这才放松下来,撤掉刀柄,继续当守门神。

  张监署无法,失望后退了几步,同时眯眼思索以他这副老骨头强闯宫门的可能性。

  结果显然不可能,但是,他还是要试一试。

  于是,两个侍卫就眼睁睁看着一个年近半百风烛残年的小老头一撩官袍,抡起两条小细腿风一般往前发足狂奔。

  当然,还没靠近宫门口就被两侍卫一人架住一条细伶伶的胳膊往外拖了出去。

  “都跟你说了不能进去了,国有国法宫有宫规,我们真不能放你进去,赶紧地,快点儿走吧!”侍卫轻轻松松就将张监署搡到了门外,依然一脸冷漠。

  张监署无助凄凉的站在宫门口,和两个侍卫大眼瞪小眼,当然也没有瞪过,眼睛还酸涩的很。张监署转身悲愤地想,他不过是想见个陛下,怎么就那么难呢?为什么不让他见呢?

  越想越委屈,越想越不甘。

  于是片刻后张监署又愤愤转身回来了,当然,不是回到宫门前,而是宫墙下,张监署仰头望着朱红宫墙,又开始盘算自己爬墙进去的可能性。

  想当然地,历史再一次重演,他还没爬到顶,眼看着就差一步之遥,就在他使出吃奶的劲努力向上攀爬的时候,意外发生了,张监署毕竟年龄摆在那里,又是文官出身,没有武功底子,眼看脚底一滑就要从墙上掉下来摔成八瓣——

  张监署紧紧一闭眼,就在他以为自己这把老骨头都得摔散架的时候,他落进了一个宽阔结实的怀抱,张监署恍然睁眼,入目的却是侍卫一脸凶神恶煞紧盯着他的凶恶表情。

  “不是,两位小哥有话好说,下官只是见墙头风景不错想看一眼……”

  张监署苍白无力的解释在两侍卫小哥的拖拽里随风湮没,继而被强行塞回自己的马车。

  “如果下次再让我们看到你,别怪我们不客气!”侍卫挥了挥邦硬的拳头,拳风舞地猎猎作响,张监署身体不由向后瑟缩了一下。

  然而,等两个侍卫再次离开,他继续坚持不懈。

  只是这一次他不打算爬墙了,就他这身老骨头,怕还没等见到皇上自己就先嘎嘣脆了,所以他决定继续和两侍卫软磨硬泡,只要这两人不是彻底无情,他就有空子可钻。

  他和两侍卫讲道理,摆例子,绞尽脑汁想方设法地忽悠人,口水都要说干了,终于把两个侍卫说得晕头转向快要答应他的时候,谁知两侍卫直接不耐烦地“啪”一下在他面前甩上宫门,死活不让他进去。

  张监署一腔希望顿时被甩地稀碎。

  就在他以为今天真要无功而返的绝望之际,他看到了一身玄衣劲装落拓走来的沈韫,而且,这人轻轻松松地就进去了,甚至可以不摘佩剑!

  张监署顿时十分不平衡,指着沈韫和侍卫愤起力争:“为什么他可以进去?!而且你们还笑得跟花儿一样热烈欢迎!!”

  侍卫瞥了他一眼,闲闲道:“因为人家官职位分比你高,因为人家是陛下亲口特许的。”

  张监署彻底石化了,此时此刻他无比痛恨官僚阶级之间的恶臭作风。

  怎么能这样呢,搞区别对待就算了,怎么还带抱陛下大腿的,抱也就抱吧,凭什么他这个真有急事的反而进不去!

  就在张监署无比崩溃之时沈韫竟然注意到了这边,折返回来问他:“你是什么人,来做什么的?”

  张监署登时双眼冒光,飞快说明自己的来意,两侍卫连阻止都来不及,只能任他劈里啪啦一口气说完。

  沈韫接着又问:“没有向陛下递折子吗?”

  张监署苦笑一声,他当然递了,还递了很多,不过想也知道——

  “行,我带你进去,不过你最好是真有要紧事。”沈韫轻松一句话就搞定了张监署一天的困境。

  张监署立时跟上他,对沈韫感激涕零,再也不骂官僚阶级了,官僚阶级好啊,官僚阶级也是有好人的,可以带他轻松进宫,可以带他直面皇帝。

  张监署一脸喜悦,这一天的折腾都值了。

  沈韫带着他,直向御书房,张监署美的都快要冒泡了。

  他还看到了高福,陛下身边的总管太监,不过他还没来得及见礼,沈韫就先被高福亲切地叫走了,“世子,请跟奴婢来一下。”

  沈韫转头和张监署嘱咐:“你可以让今日当值的小太监替你通报陛下。”说完就和高福去了旁边。

  张监署谢过他便要直往御书房,他就可以和陛下彻声陈情他的痛处和夏立淳卑鄙的所作所为了。

  就在他信心满满一人独行时,陡地被人从后捂住嘴巴,瞪大双眼,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唔唔唔——!!”

  然而沈韫已经和高福走远了,根本不可能向他们求救,张监署的希望终究还是落了空。

  另一边,高福刚和沈韫说清自己的来意。

  沈韫一脸惊诧:“花灯会??”

  高福一脸长辈式的慈祥笑容:“不错,世子回来这么久,都还没什么空出去好生游玩一番吧,一直耽于公务。正好那天休沐,又是花灯会,出去放松最是合适不过了。”

  “所以这是你的意思,还是陛下的意思?”沈韫眉头一皱。

  “呃……”高福对上沈韫直白的眼神,不好欺骗他,加之他认为江瑢予的安排十分有理,便直截了当道,“是陛下的意思。”

  沈韫眉心皱的更深,“所以陛下让你来当说客,就是让我出去玩?”

  高福一脸“你终于明白陛下的苦心了”的表情,他继续乘胜追击,感慨道:“是啊,世子你是不知道花灯会有多热闹,现在的年轻公子小姐都爱出去,陛下也都是为了世子着想,世子若能尽早成家,陛下也算了却了一桩心事。”

  高福本以为沈韫会愉快答应,毕竟出去玩玩也不是坏事,就算没遇上个有缘的小姐也无妨,他也没有理由拒绝,谁知一抬头却看见沈韫一脸冰霜的冷峻模样。

  “世子?”高福一惊。

  “他倒是有心,有空先操心好自己吧,省的还要连累全体官员替他压下那些立后纳妃的折子。”

  沈韫这一说高福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江瑢予,甚至连尊称都不用了,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来,高福心中一颤,然而还不等他缓过神,又听沈韫说:“今日我就不在宫里用晚膳了,约了弟兄喝酒。”

  一言甫毕,高福都还没答话沈韫就兀自转身走了。

  高福迟钝地张了张口,却没来得及说什么,只好悻悻回去和江瑢予报告,当然,略去了那大逆不道的一段话。

  “他不愿意去?”江瑢予抬起头,放下手里的折子。

  “是。”高福都不敢直说沈韫那冷若冰霜的态度。

  江瑢予蹙了蹙眉,思忖了一会儿,大概猜到了沈韫不高兴的点,毕竟这么大人了,哪里还会愿意被别人指手画脚。

  江瑢予失笑摇头,“朕以为他成熟了不少,竟然还这么小孩子心气,还闹别扭。”

  高福敏锐地察觉到了些许不对,世子那好像不是不好意思在闹别扭,而是真不高兴,但他也不知道沈韫不高兴的点,陛下都不知道他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于是只好干脆利落地闭上嘴。

  “也罢,他这样归根结底怪朕,朕到时亲自和他说。”江瑢予无奈扶额,眸光却渐次柔和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