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太后细细观察了甄莲好几日,确定她当真是个柔顺不争的性子,这才让她在徒晰来给她请安时近身侍候。

  黛玉侍甄太后向来恭敬,在让甄莲近身侍候时,甄太后也多少有些良心不安,但想着孙子,甄太后也很下心了,况且她只是留甄莲近身侍候,让她得个眼缘罢了,将来怎么的还是得看晰儿的意思。

  说实话,甄太后身边多几个,又或着少几个宫女,徒晰压根不会特别注意到,毕竟他每天光是忙于政事就快忙死了,那有空去注意母妃身旁的宫女。

  可这个宫女不同……

  徒听忍不住瞧着她眉心的观音痣一眼又一眼,沉吟许久后开口问道:“母妃身边怎么多了这么一个宫女?以往怎么没见过?”

  甄太后得意一笑,拉着甄莲的笑道:“这是甄家送进来的,也算得上是我娘家侄女儿,平时行事也算乖巧,泡得一手好茶,晰儿要是喜欢,不如让她去你养心殿里做个奉茶宫女吧。”

  说是侄女儿,其实也是给甄莲脸上贴金了,毕竟一表三千里,较真而言,这丫头和甄家可没半点关系,不过是养女罢了。

  不过她本家姓甄,倒是比别的养女多了点关系,再加上甄莲容貌娇美,甄太后便给了她一个机会,只要做了奉茶宫女,之后被徒晰收房也是顺理成章之事了。

  徒晰定定的瞧着甄莲许久,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甄莲怯生生的抬头瞧了一眼徒晰道:“奴婢叫做甄莲。”

  “什么莲!”

  甄莲吓了一跳,连忙回道:“莲花的莲。”

  徒晰沉吟片刻,瞧着那观音痣许久,最后开口问道:"是叫甄莲还是甄英莲!?"

  不能怪他起了疑心啊,毕竟观音痣要巧好长在眉心,年岁又相仿的机率实在小了点,再加上名字类似,这不就让他想起了甄英莲吗。

  只不过没想到这薛蟠被他抱在身边这么多年,这甄英莲还是没成为冯家妇,反而上了京,成了甄家送进宫的宫女,这孽缘也着实让他无话可说了。

  一听见徒晰之言,甄莲!不!甄英莲如遭电击,惊的跪了下来,“圣上怎么……怎么知道……”

  要是圣上不说,她自个都几乎忘了自己曾经叫做甄英莲了,圣上又是从何知道的呢?

  徒晰叹了口气,让人将甄英莲扶了起来,许久后道:"朕幼时曾经听过一些。"

  只听徒晰续道:“朕幼时在林家借读,当时林家聘了一个先生名叫贾雨村,曾经受过甄家夫妇的恩惠,甄家夫妇就只有一女,其女英莲幼时被拐,下落不明,甄家夫妇当时也是花了大力气寻你,曾求到贾雨材处,这才知道一二。"

  咳咳,甄家当时到处拜托人是真,不过求到贾雨村处就是假的,那时贾雨村已被贬官,在林家做先生呢,虽是如此,但并不防碍徒晰直接拿贾雨村做筏子。

  他顿了顿又道:“听闻甄英莲眉间有一观音痣,见姑娘眉心有痣,这才忍不住问了问。”

  说到此处,甄英莲已经泣不成声,许久后低声道:“奴婢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但奴婢记得,奴婢的爹娘年纪颇大,父亲文雅,似是个儒生,母亲姓封,旁的也记不得了。”

  徒晰沉吟许久,问道:“你怎么会成了甄家养女!?”

  他早就知道甄家私底下购买貌美的小女孩,细细调/教后送往各官员府中为妾一事。甄宝玉也私底下透露出一二,让他注意一下甄家送进宫的女子。

  甄宝玉当年八、九岁上便被送到京城里做徒晰的伴读,其性子多少受了些徒晰的影响,倒是比他父亲正直多了,着实看不起父亲收养貌美女子做为养女,想送进宫里为宫妃的想法。

  一则,他着实瞧不起父亲只想往裙带关系上钻营的想法,再则,他心里明白,圣上自幼便有林家女相伴,两人的感情不知道有多好,就连种田都要腻在一起,还假模假样的搞什么X光分析,以两人的感情,圣上怎么可能再纳妾,即使送再多的宫女进宫也是白废,还不如省点力气算了。

  况且圣上深受当年太上皇、先帝当年留下来的大量妾室之苦,当年圣上知道太上皇留下的宫女子数量之后,呆立了足足十秒,可见其惊吓,按他私心猜想,圣上恐怕是不太可能有纳妾之意,除非林家女不能生育,那就是另论了。

  可惜甄宝玉将这事告知甄应嘉后,甄应嘉却说什么也不信,坚持要送养女入宫,甄宝玉无法,只能将这事私下告知徒晰,让他注意一些,只是没想到这甄家送进来的养女竟然是甄英莲!

  甄英莲哭了许久,这才幽幽道:“我被拐卖之后,不知换了多少爹娘,后来才在金陵被甄大管家强买下,之后便成了甄大人的养女,随甄夫人入宫。”她一句一字都说的极为平淡,只是言谈间总是忍不住下意识的瞧着甄太后,似有所顾忌,不敢多说。

  徒晰微微箔,甄英莲没说什么,不过一个'强'字,隐隐约约已经表示出一些了。

  他微微叹息,这些年来甄家仗着他的势,在江南一带越发横行霸道,要不是他后来暗暗扶持了李远与甄家抗横说不定甄家还当直以为江南就只有他了. 也可我们就是她不知道他的是真以为什么有心心力。

  他微微沉吟,吩咐道:"既然泡得一手好茶,那就先送到养心殿做奉茶宫女吧。"

  说着,便让小林子好生安排。

  甄太后也察觉到几丝不对,下意识的颠声问道:“可是甄家……”

  她不是不知道自己的母家向来行事器张,而且冷心冷情,当年说不管她就不管她,让她在四皇子府上受尽年妃的欺辱。

  可那毕竟是自个母家啊,恼过恨过之后,她还是希望自个的娘家能子的,要不也不会顺着甄母的意思将甄莲给推出来了,但瞧着晰儿的模样,甄家似乎不太好!?

  她知道晰儿不出手则己,一出手,必定是大事,说不得甄家覆灭在际,她颠声再问道:“能不能…?”

  徒晰沉默了一下,反问道:“母妃能不能不让我为难?”

  母子俩对望许久,最后甄太后颓然坐下,低声道:"好歹……留下你祖父母与舅舅的性命。"

  她不是个合格的甄家女,在自个儿子与甄家之间,她终究还是选了自个儿子。

  徒晰不发一言,微一躬身,便带着小林子告退,更是不忘把甄英莲也给带了回去。

  甄嬷嬷低声道:“太后,要不要让人通知甄家一声?”

  甄太后抬起手连忙阻止,“不!不要!”

  甄嬷嬷连忙道:“娘娘,那可是您的娘家啊!”

  “晰儿不只是我的儿子,更是当今圣上。”甄太后低声道:“这事你也不许说,不能拖了晰儿的后腿。”

  甄嬷嬷劝了几句,终究还是罢了,她也明白,圣上如果要真对甄家做什么,他们也无力阻止。

  “另外。”甄太后沉吟片刻,吩咐道:“让甄家人以后不必再进宫了。”

  “娘娘,这…”

  甄太后叹道:“是我太孟浪了,你没瞧母后皇太后那儿乌家递了多少次牌子,也不见母后皇太后召见乌家人,我这儿也着实过了。”

  她不过是个圣母皇太后呢,那能跟母后皇太后相比,母后皇太后都如此了,他哪有资格时时见娘家人,是她做的过了?

  甄太后拿了乌太后为例,甄娘嬷也不好说话了,她低声道:“娘娘,我这就让人去退了老夫人的牌子。”

  且不说甄太后主动断了与娘家之间的连系,另外一方面,徒晰也把甄英莲给带回养心殿,细细询问。

  一般而言,像甄英莲这般由甄家一手调/教出来的女子,大多对甄家忠心耿耿,但甄英莲明明是甄家所教养的,却竟然说是甄家强买她之事。

  徒晰担心,这冯渊之事怕是已经发生了。

  徒晰细细询问,果然,没了薛蟠,还是有甄大管家,当年冯渊买她之时,她早已芳心暗许,这才不等冯渊来聘,让他直接付了银子,带她离开,不料当时甄大管家到来,见她貌美,强行把她给买下。

  就这样,两方人争吵之后,冯渊含冤而死,当时的判官正是贾雨村,虽说失去了林家之路,但贾雨村不知怎么的攀附上了王家,又补官成功。

  贾雨村收了甄家好处,便胡乱判案,可怜冯渊含冤而死,更是因膝下无子,连个收尸之人都没有。

  说到悲凄处,甄英莲也不由得低头饮泣。

  她虽然与冯渊不过一面之缘,但早视自身为冯家妇,以往在甄家时,深怕自己也被甄家给害了,到时便没办法给冯渊伸冤,便什么也不敢说,也是今日见着了圣上,她这才敢大着胆子说出来。

  甄英莲泣道:“圣上,冯公子死的冤枉,求圣上为冯公子做主啊!”

  徒晰微微一叹,“你先起来。”

  甄英莲心下一紧,急道:“圣上!”

  “起来吧!”徒晰冷声道:“既然带你回养心殿,便不会不管这事,不过再怎么的,也得将这事给查个清楚。”

  将人打到伤重致死,自然是错,但更让他惊心的是,今日动手的不过是甄家区区一个管家,一个小小管家便可以将乡绅之子视为无物,随意殴打至死,那么普通人呢?他们在面对普通人之时,还不知会怎么霸道呢。

  徒晰沉吟片刻,最后吩咐道:“去!让人请薛蟠、薛蝌过来。”

  怎么说这件事绝对得好好查上一查, 薛家正好是金陵人仕, 寻个名目回乡去调查正好。

  薛蟠和薛蝌二话不说的就应了,其实甄家之事他们也多少听说了一点,只不过碍于甄宝玉,不好明说罢了。

  薛蝌和甄宝玉相处多年,有几分不忍,低声问道:"圣上,宝玉那儿……?"

  “你们照实调查便是。”徒晰淡淡道:“我是会亏待自己人的人吗?”

  甄应嘉不好说,但甄宝玉从九岁上就拘在他身边,那来的功夫偷鸡摸狗,他对自己留下来的作业数量有信心。

  他顿了顿又道:“趁现在甄家膨胀的还不凶,现在打下去了,还不至于要命,若是再让他们继续下去,非重典不可治。”

  甄家想来还不至于太过,不然李远早就来信告状了,眼下这事揭开来,虽然会痛上一阵,但还好治,一但等着病深入骨髓,到时再想治,可就是真正的伤筋动骨了。

  薛家两兄弟会意,连忙各自寻了个理由回乡不提,只不过走的时候,薛蟠也不知怎么了,总是把眼睛往甄英莲的脸上瞄去。

  徒晰忍不住摸了摸下巴,莫非这姻缘天定?即使薛蟠都不似小时候这么好色了,还是第一眼睛上了甄英莲?

  如果薛蟠有意的话,倒是无妨,横竖薛蟠也没娶妻,这男未婚、女未嫁,倒也不是不成,要是嫌甄英莲身份低了点,他也可以赐个婚,帮衬一把。

  但如果给薛蟠赐婚,便不好不给甄宝玉与薛蝌赐婚了,毕竟这两位才是真正从头到尾跟着他的伴读,至于薛蟠则算是编外人员了。

  咦!徒晰突然发现一事,说起来,怎么他身边的都是一群光棍啊!?

  薛家两兄弟不说,就连甄贾宝玉也尚未成婚,以古人的年龄来看,这还是一群'老'光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