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历作看之下健壮,但事实上体内干疮百孔,卫八没把卫历当子侄看待,对他下起毒时绝不手软只是眼下卫历还有用处,那些毒留了几分力,没直接要了他的命罢了。

  傅秋芳一心自保,哪怕自己也弄不清高嬷嬷留给她的究竟是什么毒药,尽数全都下到了卫历的身上,横竖这么多药,总有一个有用的。

  各种药交互作用之下,倒是在卫历的身上维持了一个很奇特的平衡,是以直到现在,也不见卫历有半点不是,可如今卫历大受打击,这平衡一被打破,顿时就显了出来。

  卫历只觉得胸口剧痛,几都呼吸不过来了,缓了许久才好些,但他还道自己只是心疼银子罢了,全然没想到自己的身子当真出了问题。

  小太监见他脸色难看,还劝道:“历公子,要不要小的让人请太医过来瞧瞧?”

  虽然还没正式下旨,但卫历认祖归宗之事可说是板上钉钉的事,见卫历脸色难看,小太监不敢大意,连忙问要不要请太医过来。

  卫历气的直接翻了个白眼,一脚踢过去问道:“召什么太医,还嫌我不够丢脸吗?”

  先前掏空八爷府一事已经让他成了笑柄了,如果要是再让人知道他心痛的原由,他还能出门见人吗?

  一想到这事,徒历的心脏就疼的直抽痛,恼怒之下,他又回去揍了傅秋芳一顿,说来说去全都要怪她,要不是傅秋芳,他也不会什么都没捞到!

  他是真真心疼,早知道如此,他怎么也会先搬上几箱银子,也不会像现在这般什么都没捞到,反而便宜了徒晰。

  卫历将心比心,如果他是徒晰,这么大一笔银钱必定会先暗中扣掉一大半,剩余的才用于东北建设,至于那些得不到补偿的人家,呵呵,官府没要他们的命就不错了,还敢跟官府讨银子,找死吗?

  想到卫府的财产就这样便宜了徒晰,卫历着实郁闷,一个晚上便心痛了好几次。

  他虽不欲让人知道这事,但皇子的身体安危可说是重中之重,特别是徒晰仍在东北未归,如此一来,仍在宫里的两位皇子便越发重要了。

  是以卫历虽然没召太医,但他因卫府被抄一事而心痛难忍的消息仍就传到永正帝的耳中,乍然听见这事,永正帝也不由得呆了一呆。

  他气道:“眼皮子浅的,不过是一点子银钱,难道朕有亏过他吗?”

  不是他说,诸子之中,他最偏疼的就是卫历,以往给卫历的赏赐着实不少,他就是不明白,卫历怎么能这么缺钱呢?

  先前闹出了一个大笑话还不够,如今又为了卫府抄家之事而心痛,这事要让人知道,他这个皇帝那里还有脸面!

  苏培成尴尬的笑了笑,不敢说话,要是一般的皇子而言绝对是够了,不见晰皇子这些年来可从来不曾跟圣上又或着和妃伸过手吗?即使是画皇子,也只有在寿礼凑不上手时跟耿嫔要过银子,旁的时候可从来没有过。

  至于圣上的兄弟,太上皇其他的几个儿子就更别提,太上皇的几个儿子均是人中龙凤,即使是像恒郡王那般胸无大志的,也没有为银钱苦恼过。

  只能说历皇子心怀大志,这才需要的银钱多了些,毕竟也没什么皇子像历皇子这般早早便有志于大位,处处拿银钱打点,这银子不够用,也是正常的。

  苏培成略过这事不答,低声问道:“圣上,要不要派太医给历公子瞧瞧?”

  虽说卫历认祖归宗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但圣旨未下,圣上也未曾祭天召告这事,是以苏培成仍以历公子称之,事实上,如果可以的话,苏培成真希望这时间点越晚好。

  “不必了!”永正帝想也不想回答道:“他既然自己没报上来,就不必过问了。”

  难得卫历要脸一回,就由得他吧。

  想到此处,永正帝也不由得微叹,他膝下几个儿子,徒时和徒画暂且不论,徒晰有能力却不孝,而且性子过于刚直,不讨朝臣喜欢。

  而卫历乍看之下似乎是有几分孝心,但内里没比徒晰好到那去,而且太过贪财,怎么瞧这两个孩子都不宜为帝。

  想到后继无人,永正帝也不由得暗暗叹气,也不知道这大晋朝将来会不会败在他的手上。

  “是!”苏培成顿了顿,低声道:“那是否该派太医去瞧一瞧卫夫人?”

  永正帝微微皱眉,本不欲问,但见苏培成说一半,掩一半的,终究忍不住开口问道: “傅氏怎么了?”

  苏培低声道:“历公子先前本就因为搬……咳咳,迁回宫一事,责怪卫夫人没打点好。”

  永正帝不悦道:“历儿倒也没怪错她。”

  虽说傅氏小门小户出身,但连郭家的印记都认不出来,大大方方的抬着者八家的嫁妆回宫,丢的可不仅仅只有历儿的脸,就连他的脸面都被她给丢了。

  苏培成苦笑道: “虽是如此,但先前历公子将卫夫人都打晕过去,其实也够了,但这一次卫府抄家,历公子又责打了卫夫人一顿,老奴听说卫夫人的手都被打折了,这……咱们是不是该让太医过去瞧瞧?”

  虽知道历公子的脾气不好,可他先前真真没想到历公子会把气出在女人身上,还把卫夫人打的如此之重。

  原先吗只是受了点皮肉伤,他倒也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说是小夫妻之间的情趣,但如今手都被打折了,还要闭着眼,说是情趣,他这良心还真有几分过意不去。

  只是卫历一直不曾让人来请太医,装作卫夫人受伤之事不存在一般,这倒真是让他有些为难了,总不能主动送太医过去,让卫历知道他们一直盯着他房里事吧?但不送太医吗……听小太监所说,要是再不管,傅氏的手怕是会废了。

  左右为难之下,苏培成少不得得来问一问圣上的意思。

  永正帝大惊,他是真真不知道儿子竟然会有打老婆的习惯,连忙问道:“伤的可重?”

  他原以为卫历只是说傅氏几句罢了,没想到竟然动起手了,虽然卫氏该罚,但把手都给打折了,却是有些过了。

  苏培成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得,一看这笑容,永正帝便就明白了。

  想来也是,他先前都警告过苏培成了,如果要不是傅氏当真伤的重,想来苏培成也不会特特提及及。

  永正帝沉吟一下,吩咐道:“让太医给傅氏把个平安脉,缺什么尽管从我私库走去。”

  总归是自个儿子,少不得得给他找补一二。

  不说受伤,只说是傅氏把平安脉后发现身子有些亏损,略加调养,倒也说的过去。

  苏培成连忙应下。

  这傅氏之事也就是一说,卫八一案,牵连甚广,永正帝可真没什么风花雪月的心情。

  也多幸亏了卫历先前为了掏空卫府,把卫府的产业好生整理过,着实方便抄家的官员,只需对着帐册入库即可。

  卫八被押入天牢候斩,就连卫府下人也尽数被捉,关押起来,没被捉到的,如大管家……等,则是下了海补文书追补,不过这下人好处理,主子便有些麻烦了。

  旁的不说,卫八的妾室贾元春便是个问题,论理,她是卫八之妾,合该跟着卫八一起处斩,不过她这个妾究竟是什么情况,大伙也明白。

  皇后忍不住为贾元春求了求,贾元春虽然有错,但罪不至死,要她为卫八殉葬,着实有些过了。

  皇后难得开口求情,再想想贾赦在东北鼠疫中立了大功,永正帝也不好宰了他的侄女,思量再三,便命贾元春到水月庵里出家,也算是保住了她的性命。

  正当永正帝让人挑个好日子送卫八上路之时,突然应天府尹突然跌撞撞的求见圣上。

  一进养心殿,应天府尹便跪地不起,颠声道:“圣上!瀛台上那人不是八爷啊!那人……那人只是个替身啊!”

  “什么!?”永正帝惊的直起了身,“你可确定!?”

  应天府尹郑重的点头道:“臣曾经见过八爷一面,对八爷容貌气度印像深刻,虽说多年未见,但一个人的气质断是不会变化如此之大;再则,府里的件作经验丰富,一验那人筋骨,便确定那人年纪还未满三十,这……这…这光是年岁便就对不上啊。”

  件作是专职验尸之人,至于为什么人还没死就开始验起人?咳咳,这还不是这些年来买白鸭替打、苔火之风盛行,为安全起见,所有进大牢者得再次验明正身,免得错杀良民。

  本来他想着,八爷好歹曾为皇亲,便想给他留几分颜面,免了这一遭,没想到就晚说了一下,件作便上手验了。

  这一验,顿时就发现大事了。八爷今年四十有七,无论在那,都算得上是名老人家了,即使皇家富贵,保养再好,这筋骨终究是不成了,但那位 ‘八爷’筋骨有力,肌肉强健,分明就是个年青人,再仔细一瞧牙口,还不满三十呢,怎么可能会是八爷。

  一发现此八爷非彼八爷,件作不敢隐瞒,便连忙报给了应天府尹知道,应天府尹亲自确认,发现那人当真不是卫八之后,便匆匆告之了圣上。

  要是旁人,说不定会认定是皇帝不忍杀害兄弟,这才安排人替死,但应天府尹其实是永正帝还在潜龙时的心腹,知道圣上和八爷之间的仇怨极深,断是不可能做此安排,八爷被人替换掉了,只怕是有旁的缘由,便连忙进宫求见,告知圣上。

  应天府尹禀明此事后又道:“圣上若是不信,可以请院判前去一验,这壮年男子的脉相和年近五十的老……"

  想着永正帝比卫八还大,也算是老人家,应天府尹瞬间收回老人家这三个字,改口道:“和年近五十男子的脉相全然不同,一把即知。”

  好端端的八爷换了人,这可是大事。

  永正帝眼眸微沉,吩咐道:“苏培成,你亲自带院判去瞧瞧。”

  苏培成也吓的白了脸,连忙带着院判去了天牢一瞧,那人脸上不知怎么的,着实有不少新旧伤痕,一时之间也着实难以辨认,再加上那人一言不发,一副闭目等死之状,乍看之下,苏培成也不好说是不是八爷。

  可这一把脉后,顿时真假立判,这年岁不同,脉相不同,八爷再怎么的,也不可能有着年青人的脉相。

  应天府尹颤声道:“禀公公,从瀛台到天牢,下官亲自运送,这一路上绝计没有人靠近过八爷,而且进了天牢之后件作便就来验身了,这一路之上,绝对没有让人换人的机会。"

  八爷一手主导出了东北鼠疫,京中不知道有多少人恨八爷入骨,好些好事之人甚至还拿了破菜叶、臭鸡蛋就待在路旁等着砸八爷呢。

  他揣摩圣上心思,想着八爷可杀不可辱,便让人特特在宵禁前一刻移送八爷,又寻了条偏僻之路,甚至亲自陪同护送,他敢保证,眼前这个八爷绝对是在瀛台上的原装货,绝没有假。

  苏培成微一沉吟,如果不是移送时出了岔子,莫非在瀛台上时便被人替换了?虽说这瀛台四面环河,送饭的小太监三日一换,按理来说应该没有让八爷买通换人的机会啊。

  在一旁的老衙役忍不住多嘴道:“那人应该当真是被关了多年,头发、胡子久不打理,才能长成那样,况且衣服都烂成那样了,假不了的。”

  在他们大牢里,被关押了好几年的犯人大有人在,这被关了好几年的犯人和才被关几天的犯人的精气神全然不同,衣服的破烂程度也不同,那人一进大牢,大伙就知道是真被关上好几年的真犯人,断是假不了的。

  苏培成混身一震,突然想起在瀛台时,八爷衣不蔽体的模样,试想一下,八爷有那本事传话出去搞出东北鼠疫,没道理没法子让人送几身替换衣裳过去。

  再一回想八爷先前在瀛台时的疯颠之举,苏培成心中一惊,当时他觉得八爷态度古怪,还以为八爷是被关的久了,这才颠狂,可如今一想,如果打从一开始,八爷就不是八爷的话,那也怪不得瀛台上的八爷一个劲的叫他们滚了。

  苏培成不敢隐瞒,轻声将自个的猜测说了,如果是真的,那八爷也当真是厉害了。

  听完苏培成的猜测之后,永正帝虽觉得不可思议,但也不得不承认,以老八之能,还真有可能做得出此事。

  他叹道:“我还是太小看老八了!”

  这年头,白鸭替打、替死都曾听过,但像老八这般替关的还是头一回遇上。

  苏培成低声问道:“圣上,这事……?”

  永正帝沉吟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