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后,徒晰出现在大朝会上,仔细讲解着早熟稻。

  虽然早早发现了弱感光性的母株,但徒晰一直直到四年后才正式的推出了早熟稻,虽是多花了一些时间,但这早熟稻却是已经稳定的稻种,而且不似一般的杂交水稻无法留种,光凭这一点,徒晰就觉得多花的时间是值得的。

  当然,这早熟稻的产量终究是不能和杂交水稻相比,同样是双季稻,如果两季种的都是杂交水稻,一年下来一亩地大概能收个一干二百公斤左右,高的时候甚至还能到一千六百公斤。

  但如果是早熟稻加晚稻,一年到头加总起来能有四百公斤就不错了。而且这还是得在好年节的时候,如果遇到了一个坏年头,这收获只会更少。

  虽然这新稻种的产量不能和杂交水稻相比,但考虑到农民留种问题,徒晰的研发方向还是往可留种的早熟稻发展,毕竟要是早熟稻无法留种,农民势必得年年跟官府买新稻种,以这年代官员的品性,难保官员是否会在此上下其手。

  再则,这年头的交通并不发达,光是运输稻种便得花上好一段时间,说不定运到当地后也误了农时,早熟稻说白了就是跟时间赛跑,过早种了,容易被溧死;过晚种了,会误了之后的种植计划,过早过晚都不成。

  是以徒晰思量再三,终究还是没推出产量更高的杂交水稻,而是先推出了便于留种的早熟稻。

  至于这新品种早熟稻,徒晰不客气的直接取名为御米一号。御着,玉也,但它指的并非是早熟稻的米粒晶莹如玉,指的是黛玉的'玉'字。

  在徒晰看来,这新品种稻种的最主要的功臣绝对是巢玉,要不是有林妹妹的绛珠之心,就凭这时代这么落伍的技术与仪器,哪怕再给他十年,都不见得能培育得出早熟稻。

  在这培育稻种一事上,林妹妹绝对得记首功,是以在给这新品种稻米起名字的时候,徒晰直接了当取名为御米一号。

  虽说黛玉的功劳在这个时代无法被记入史书中,女子闺名也不好让旁人知道,但他不愿意让黛玉就此被人遗忘在历史长河中,便取了黛玉名字里的玉字为新稻种起名。

  当然,他也不忘悄悄地跟黛玉说了,御米一号的 ‘御’字的真意,非御制,而是黛玉之玉。>

  能在四年内搞定一个新稻米品种,要是放在现代,绝对是能够上农业专刊的大事,甚至说不定还能得个诺贝尔奖,只可惜在这时代,面对一群完全不懂遗传基因学的学渣,徒晰不免有抛媚眼给瞎子看之憾了。

  不过朝廷大臣虽然听不懂什么母株子株,但大伙也能听出这早熟稻的厉害,虽然盼皇子一直嫌弃早熟稻的产量不高,但其实这早熟稻跟跟一般水稻的产量差不多,甚至还略高一些,总得来说这产量并不算低了。

  而且最重要的,从此之后,北方也能够种植双季稻,如此一来,等于北方一带的农田每年的生产力足足提高了一倍,税赋也能提高了足足一倍,不少人都听出了这里头的门道。

  一名出身于江南的官员忍不住问道:“敢问昕皇子,这早熟稻如果在江南一地推广,是否有可能做到三季稻?”

  所谓湖广熟,天下足,便是因为湖广一带能做到二熟,一熟则湖广足,再熟则天下足,要是能做到三熟…

  言员的嘴简直快笑歪了,到时吃一碗饭,看一碗饭,再丢一碗饭,光想就美美的。

  徒晰微叹,“一年三熟的可能与否是在气候,而非稻种。”

  在现代的湖北一带大多是一年二熟至三熟不定,但这也是因为气候变迁,气温升高之故,这才能做到一年三熟,可即使溯北一带能够一年三熟,但较真而言,大部份的农家还是维持一年二熟,偶尔才会三熟。

  在这年代更往南的广州一带倒可一试,但一年三熟太伤地力,现代还有化肥可补,但在这年代……即使他知道化肥的配方也无法量产啊。

  徒晰倒也不藏私,仔细讲解为什么即使有了这早熟稻,也难以在湖广一地做到一年三熟,即使不惜地力,气候这个大环境不允许。当然,要是间中种植的是杂粮一类的作物,达到一年三造并不难,但要是想要一年三熟的话,只能看天了。

  说起来,大晋朝时的农民已经将人力所能及的种植技术发挥到了最高点了,要知道在现代如果不是使用杂交水稻,也没有化肥的帮助下,一般稻米亩产也不过就五百公斤左右,可见得大晋朝的农民已经将种植技术优化到了他们所能及的程度了。

  当然,这种优化在徒晰看来还是太粗糙了点,而且这时代的农民所有的植种技术都是代代相传,并没有系统化的整理,方法也是各家各异,同样是粪肥,但每户人家的制肥方法各异,像这样肥料的品质自然不好,甚至不少肥料里其实含有大量的寄生虫。

  粪肥品值参差不齐不说,就连追肥的时间点也不正确,反而容易导至稻热病,这也罢了,遇到稻米生病时更是各种稀奇古怪的方法全都出来了。

  徒晰曾经做过一次不完整调查,看看一般农民如果碰到稻热病时会如何处理?结果让他吐血的是,里头至少有七成的农民竟然选择求神问卜,请巫婆来跳大神。

  看到这个结果,徒晰真的是一口老血哽在心头,知道古人迷信,但这关乎民生大事之事怎么也能这么迷信呢?

  趁此机会,徒晰也将稻米常遇到的疾病说了说,碰到这些病时该如何处理,毕竟新稻米品种推广出去的时候不可能完全不生病,他可不希望他的御米一号碰到稻热病时,农民又来个求神问卜,然后说一句皇子无德,就摆在那儿等绝收了。

  当然,这早熟稻是好东西,更重要的是将它推广出去,这年代的农民不易,一年到头在土地上精打细算,也不见得能吃个饱饭,一遇上灾年,卖儿卖女都是小的呢,所谓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在这时代可真真不是句笑话。

  什么时候种什么东西,几乎已经成了深刻到农民骨子里的本能了,要是谁敢冒然让他们改种新作物,这无疑是要他全家老少的性命,到时不乱才怪呢。

  是以徒晰建议推广新稻种的官员以利诱之,先许以高价回购,让农民按册种植,等农民种出来了之后,不用官员多说,以农民的对作物的敏感程度,自然也会查觉此稻种可以在北方达成双季稻。

  虽说初期难免要花上一笔银钱回购新稻,但长期而言,北方可以从一年一熟达到一年二熟,其中能收的税赋不知几多,总的来说还是划算的。

  末了,徒听郑重的一躬身,再三提点, "这新稻种虽是在京郊所实验种植,最是适合北方一带不过,但新稻种毕竟是新稻种,如果种植结果不如预期,也无需懊恼,将数据收集回来,细细分析便是。”

  “新稻种的推广绝对不可贪快,宁可慢,也要稳,最重要的是不能误了农民的日常生计。”

  他最最担心的,就是官员为了抢功,谎报新稻种的推广结果,反倒闹出了饥荒。

  所谓外行人看热闹,内行人看门道,虽说站在大朝会上的,包含永正帝自个都不是个懂行的,大伙都听不太懂晰皇子所说的什么母株、子株、基因云云,但大伙也看得出来,这早熟稻的确是晰皇子亲手培育,并且真的从头参与到尾的。

  众人不由得暗暗钦佩,没想到堂堂一名皇子竟然能静下心来种了整整四年的田!

  以往大伙虽然知道晰皇子在进献土豆与地瓜井上立了功,但由于他的年纪,大部份的人都认为徒晰不过是占了旁人的功劳罢了,算不上真正属于晰皇子之功。

  再见晰皇子整整四年没拿出新东西,此一说法更是甚嚣尘上,甚至还有些好名的士子打算联名上奏请永正帝治晰皇子一个冒功之罪,那知道晰皇子沉积四年,再出现时便拿出了前所未有的早熟稻。

  不只是这稻种,甚至连种植之法,治病之法,就连之后的推广之法尽数都考虑进去了,可说是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面对这份实打实的这份功绩,即使是再苛刻的大臣们都无话可说了。

  徒时听以绝对的实力,赢得所有人的钦佩,永正帝更是当场下旨,让徒时以十一岁之龄御前议政。

  别小看了御前议政一词,要知道,议政大臣虽然不是一个固定的职等,也无品级,但却有与圣上共商国是,共议朝政之权。

  自平康朝后,平康帝便携了议政大臣一职,永正帝多年来也不曾立过议政大臣,这还是头一回立议政大臣。

  而比析皇子早半年参政的画皇子至今也不过是在刑部走动,大事上还是得交由刑部尚书处理,而徒晰一入仕便直接升到了议政大臣,其差距不可谓之不大。

  但就这早熟稻一事吗,不少人也认同晰皇子之能,众人对望一眼,知道从此以后,晰皇子是真真正正的突出来了。

  就连徒晰也微微一惊,他虽然想尽早站在朝堂上,可他真没想到永正帝竟然会让他直接做了议政大臣,他原本以为永正帝让他到工部主管这事就不错了,这议政大臣会不会太高了点。

  他直言道:“圣上,晰只长于农事,这会不会……”

  永正帝一挥手,淡淡道:“朕相信你!”

  推广早熟稻一事虽小,但徒晰可说是方方面面都想到了,就凭这一件事,便可看出其能力。

  徒晰无奈,只能应下。

  他顿了顿,开口求道:"禀圣上,这早熟稻既是晰所培育,晰请圣上让晰主持早熟稻推广一事。”

  永正帝笑道:“你已经将这事安排的如此妥当,就连种植手册都写出来了,那还需要你亲自推广?”

  他也瞧了一眼徒晰做的种植手册,当真是钜细靡遗,方方面面都写上了不说,还配了图画说明,那些图画甚至还是彩色的呢。

  怪不得先前徒O析还特意跟他申请了一笔银子,专门用于印制种植册子,要是人手一册还种不好御米一号的话,他的那些大臣也可以乞骸骨,归乡了。

  徒晰摇了摇头, "植种手册虽然已经将各种情况尽量考虑进去,不过各地的水土终究有所不同,晰希望能巡视一番,确保推广是有按计划行事,再则,晰也可趁机观察各地农田水利。”

  况且种植手册虽好,却没办法大量发行,其原因无它,这种植手册的成本太高了。

  虽说在大晋朝时的印刷业已经很发达了,内务府印刷出来的书更是可以用品质优良来形容,但这并不是普通的文字书,它上面还有插画啊!

  文字的部份还可以用活字印刷,但图画的部份就只能雕版了,一般的雕版印刷也只有黑白两色,但为了让农户清楚的分析碰到的清况,徒晰坚持要用彩色套印,这彩色套印可不便宜,是以这种植手删的成本降不下来。

  即使有薛远帮着精打细算,这一本种植手册每本少说也要一钱银子,一般农户那买得起,就连徒晰自个算了一笔帐,发现他自个也送不起,如今给众大臣们的种植手册的银钱还是他跟永正帝讨来的呢。

  再则,这种植手册也只能供给官吏,无法下达民间,一则是农人买不起;再则是因为农人不识字,即使买了也是白买,还不如让盲吏记熟,再命他们到民间宣导,这效率还来的快些。

  在徒晰的解释下,永正帝也不得不同意, “这早熟稻即是你培育的, 这推广旱熟稻一事便交与你负责便是。”

  他倒是想另外安排大臣来做这件事,不过晰哥儿说的话云里雾里的,什么弱感光、短日照……等,连他都一知半解,要让其他大臣来代替晰哥儿做这事,怕是难了。

  永正帝思量再三,还是推广早熟稻比较重要,让徒晰主导这事。

  他默默地数佛珠,强压下心头的燥郁之气,没事的,他还有时间。

  因着这早熟稻一事,多年来一直有郁寡欢的永正帝的脸上也难得的多了一些笑容,甚至让人大办万寿节,好生庆祝一番,就连徒晰巡视之事都暂缓了下来,可见这万寿节之监大。

  在宴席上,永正帝虽然没明着立储,但却让徒晰坐在仅次于他身旁的位置,甚至在徒时、徒画之前,其用意可见一般。

  就在这时,没想到被囚禁在卫府多年的卫历竟献上以血书写的孝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