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正帝发现自己对这个儿子当真是没办法了,想跟他讲道理,但徒晰引经据理,这理全都在他身上;说人情吗,看着徒晰的眼神,和徒晰酷似徒晖的长相,他也不好说出让徒时让一让年妃的话。

  再想一想晰儿之所以流落在外,也多少和年妃有关,这句话就更是说不出口。

  最后他直接将一本下头人上来的请安折子随手递给了徒晰道:“你且看看,要是能在一盏茶的功夫把这折子背下,朕就赏你。”

  请安折子虽然没有一本书那么长,但少说也有四五百字,一盏茶的时间够晰儿看完一遍了,但要背起来吗,除非有过目不忘之能,不然怕是不行。

  是的,直到现在,永正帝还是想试一试徒晰有没有过目不忘之能。

  要论背书,徒晰绝对没在怕的,他只瞧了一遍便把里头的内容给记下了,接着又翻了一遍,便将折子递回给永正帝道:“我都背下了。”

  永正帝微微挑眉,示意徒晰背给他听听,只听徒晰说道:“君所命王景灏之在陕在豫同一效力……”(注一)

  这古文绕口,要是一般人即使对着念都不好念,不过这些年来徒晰也算是读惯了,当下便就一字句背了出来。

  永正帝细细对去,也不由得讶然,徒晰竟然一字不漏,就连折子里的错误也都背的一模一样,喜的他连连叫好。

  没想到晰儿当真有过目不忘之能,大喜之下便想好好赏赐一番,但想着晰儿性子古怪,他赏的东西只怕晰儿还不见得能瞧上,难得的和缓了声音问道:“你想要什么赏赐?”

  徒晰沉思了一下,虽明知可能性不大,但还是忍不住问道:"圣上可否给晰一块地?莫约十亩左右即可。晰想试种些东西。"

  他手上的种子极多,再不种的话失了种性便就不好了,可无论是北五所还是储秀宫里都没有合适的地方,虽说他也可以种在青玉空间里,可这种出来的成果要他怎么拿出来?总不能说他身边有妖吧!?

  再则,青玉铃兰说什么都不让他用肥料,不用肥料,很多事儿也试不出来,是以思来想去,徒晰还是想在京郊弄个小庄子做实验田,只是如此一来,不只是实验田得过了明路,就连他做实验这事也得过了明路,不然怎么做记录呢。

  听到徒晰竟然想要田地种东西,永正帝微桃眉,";且说说你想种些什么。"

  徒晰直言道:“先前山长给了晰不少水稻与旱稻的种子,晰想试试能否将水稻与旱稻杂交,看能否种出兼具二稻之长的稻种。再则,除了稻米之外,晰手上也有些番薯想试种看看。”

  番薯过冬的实验得尽快安排上,如果顺利的话,大概明后年就可以推广出去了,不过土豆、番薯……等虽然是好东西,但长久而言,并不适合做存粮,要做存粮自然还是稻米好些。

  一般而言,北方一年一熟,南方一年二熟,主要差距在在阳光,南方日照期长,稻米生长时辰短,莫约三个月便可成熟;但北方日照期短,同样的稻米品种得四个月左右才可成熟。

  他想过将水稻与旱稻品种结束,让其生长期不再受日照长短影响,看看是否缩短生长期。如果能稳定一,说不定便能做到在北方也可一年两获。

  徒晰略略说了说自己的实验方向与打算,即使是永正帝听了也不免小心肝蹦蹦直跳,这事要是成了,不!即使是成了一半,也是利国利民的大事。

  天下粮仓,他的儿子当真是天下粮仓啊。

  他惊喜道:“这种事情,当真能做得到吗?”

  徒晰直言,“不好说,但可以试试,不过这实验是水磨功夫,没个八九十年是看不出结果的,倒是番薯过冬一事,如果成功的话,明年便可试试了。”

  他现在手上的稻米品种不少,有一些甚至在现代都没有的品种,在知道现代杂交水稻的培育脉络的情况下,成功率其实是极高的。

  但一个稳定的稻米品种,少说也要八到十代的选育,以现在的情况,少说也要八到十年才成,要是在一年两熟的苏州一带,说不定时间便可缩短一半了。

  他顿了顿又道: "但这些实验离了晰不行,倘若圣上允许,晰希望能有出宫之权,以便酬所时时确认实验田的情况。”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现在的他可不是以前手底下一堆学生的教授了,能用的也不过就只有许方一个,但可惜许方基础太差,只能帮着记录,没法子跟据种植的结果而调整方向,少不得由他亲自把关。

  如此一来,他少不得得常常去实验田了关注实验情况,要是不能出言,一个不好,一整季的时间就浪费掉了。

  怕永正帝不信,徒晰连忙拉出了覃拓这张大旗道:“圣上想必知道最近才被例入贡品的新米品种——点红,覃山长当时曾带着徒晰一起下田,并将一点红的培育方法细细告知。

  虽说北方稻米熟的慢,少不得得多花些时间,不过按着一点红的培育方法去试,总会有几分成果。”

  说起来,覃拓这家伙当真有几分本事,他才把一点红给他不到半年,他就把这米给推出去不说,还一跃成了贡米,就连永正帝也都知道一二。

  拿着一点红说事,果然原先不怎么相信的永正帝如今都正视了起来。

  永正帝微微沉吟,最后决断道:“好,既然如此,朕便赏你一处庄子。”

  说着,他便直接让苏培成从他私库里挑一处离紫禁城最近的皇庄,直接便赏给了徒晰。

  这处皇庄少说也有五百余亩,每年的出息也不少,永正帝这赏着实算得上是大手笔了。

  虽是允了儿子做什么实验田,但永正帝也不忘提点道:"虽说这新稻种重要,但这功课可不能落下,否则朕随时会收回你出宫之权。”

  怎么说都是皇子,他们徒家怎么能出一个不读书的皇子呢。

  徒晰倒没想到这个渣爹说赏便就赏了,他难得的发现渣爹有那么一点子好处,至少这出手还算挺大方的。

  一瞬间,徒昕倒是有些怀疑了,他原本想着演爹等于清朝时的雍正,但他是不是搞错年代了?其实渣爹等于没把钱当回事的乾隆呢?

  无论如何,得了庄子,又得了永正帝允他便宜出宫之权,徒晰难得的诚心谢过。

  ×××

  这一关也算是顺顺利利利的过了,没有人想到,徒班听明明得罪了年妃,却没有被永正帝责罚,甚至还赏了一处皇庄给徒晰,与此同时,徒晰过目不忘之能也传了出去。

  一个过目不忘的皇子,可说是吉兆了,不只是朝堂上再起风波,宫里其他妃嫔也开始正视起徒晰这么一个捡回来的皇子,默默将晰皇子在永正帝心中的份量略略调了调。另外一方面,当徒晰回到储秀宫后,难得被和嫔给骂了一顿。

  和嫔是真气疯了,要不是宫里规矩大,说不定她都忍不住打孩子了。

  她气的狂戳徒圆析的小脸,怒道:"不是跟你说了,让你避着年妃,你怎么就凑上去了!?"

  而且还和年妃吵到圣上都出来了,圣上都劝了还不肯认错,当真是不知死活。

  徒晰无奈的瞪了自个的贴身太监一李远一眼,李远讨好的笑了笑,无奈的瞧了和嫔一眼,表示不敢欺瞒主子。

  不得不说,李远是机灵的,在见到年妃时便悄悄地让人尽快通知和嫔,让和嫔及时引来了永正帝解危,不过这李远也机灵过了头,把他和永正帝之间的对话一五一十的全都说了。

  这下可好,好不容易才从永正帝这里出来,又要面对自家母妃的泪水攻击了。

  徒晰忍不住抗议,"母妃,我可没凑上去,是年妃自个凑上来的。"

  真的,他自己都没想到年妃会这么无聊,专门来找他一个孩子的麻烦。

  “闭嘴!”和嫔怒道:“凑上去就算了,你还挑衅年妃,万一要是年妃把你打入宗人府怎么办?你有没有想过娘好不容易找回了你,要是你又有什么,叫娘以后要怎么活!?”

  说到此处,和嫔是真气了,连母妃两字都不用了,直接用起了娘,可见得其心情激荡的什么都顾不得了。

  她好不容易找回儿子,要是儿子再出事,她当真是不想活了。

  "呃。" 徒晰忍不住嘿嘿道:"年妃娘娘应该没这么大的胆子,况且大伙也不会由着年妃胡来。”

  要将皇子打入宗人府也得有圣上的同意才行,年妃虽然是宠妃,还无权擅自做主,苏培成再怕事,非得要他出来时还是会出来的。

  况且永正帝虽然有些偏心眼,但还不至于会偏到要宠妃不要儿子的地步。

  和嫔怒道:“你懂什么,年妃向来嚣张,有什么事儿做不出的,况且你得罪了她,以后要是处处挑起事来,你怎么受得了?这世上只有千日做贼,那有千日防贼的理。”

  而且年妃当真是气量狭小又记仇,当年郎氏不过就一句喜冲喜,便让年妃记了这么多年,直到现在还不时找着晰儿的麻烦,晰儿还小,她真怕有那一日真的被年妃给算记到了。

  徒晰沉默了一下,“可孩儿这头磕不下去。”

  有些事情他做不到,这便就是他白底线,虽然在这封建社会里,有不少事情是免不了的,但他能跪父、跪母,却无法对一个陌生女人磕头。

  徒晰正色回道:“母妃,士可杀,不可辱,有些事晰当真做不到。”r />“你!你!”看着徒听倔强的小脸,和嫔又生气又心疼,最后忍不住捂着脸哭了。

  虽然认回这个儿子没几天,但她也看出来了这个孩子的性子极为倔强,最讨厌的就是跪拜之事,不仅是自己不爱跪,就连他底下的太监也甚少让他们跪,更不用说磕头了,对外人都如此了,更别提是自己。

  再听到什么士可杀不可辱,和嫔更是酸楚,要是她再受宠一点,她的儿子又怎么会受这屈辱,可笑她贵为贵嫔,却连护一护自个儿子的能力都没有。

  最后和嫔抱着徒晰泣道:“是母妃的不是,要是母妃在你父皇跟前有些脸面,便不会让你受这委曲了。”

  “是儿子的不是。”徒晰叹道:“母妃要不是因为我,也不必受着年妃的气了。”

  自他回言之后,和嫔被年妃挑事的频率足足增加了五倍,说到底还是得怪他。

  “傻孩子,这关你什么事儿。”和嫔叹道:“我跟年妃这仇从咱们刚进皇子府时便落下了。”

  和嫔解释道:“我和年妃家世相当,又是同期选秀,但我姑姑又是宫里的贵妃,原本太上皇的意思是点我为侧妃,让年妃做庶妃,结果也不知怎么的年妃越过母妃成了侧妃,而我反而是以侍妾之身进门的,因着这事,自我进门后,年妃便处处针对。”

  不只如此,她当年进门之初就发现圣上对她极为厌恶,当年进门后足足半年才圆了房,几次伺寝时也能感觉得出圣上对她的不喜,可她连自己是怎么被圣上给厌恶了都不知道,更别提改变圣上的心思了。

  说到最后,和嫔忍不住抱着徒晰哭泣,“说起来,反而是母妃害了你啊。”

  “母妃!”徒晰连忙安慰,许久之后,和嫔这才止住哭。

  徒晰劝道:“其实母妃也犯不着事事指望圣上。”

  永正帝要是个靠的住,母猪都会上树了,与其指望永正帝,还不如靠着自己,只要母妃守着宫规,年妃也拿母妃没轭。

  也是母妃对永正帝太过绝望了,次次隐忍,但年妃再霸道也不能不讲理,横竖母妃也不要永正帝的宠爱了,遇事就豁出去闹,永正帝能不讲理的偏帮着年妃一次二次,不可能欠次都不讲理,次数一多,自然会对年妃厌烦。

  要是不成,再多拉几位妃嫔便是,他虽然回言未久,但也瞧出年妃在这官里可真没什么盟友,靠的全都是永正帝的宠爱,只要永正帝的宠爱不在,这年妃也就完了。

  听到此处,和嫔脸色大变,“这事是谁教你的?”

  “呃…”徒晰诚实道:“一个叫甄嬛的女人。”

  他能说他是看电视剧学来的吗?

  “甄!?”和嫔心下狐疑,莫非他们甄家又送了什么宫女进宫吗?她怎么不知道?

  “去!”和嫔吩咐甄娘嬷道:“查查甄家近来送了什么人入宫?”

  看和嫔似乎当真认真起来要去找甄如,徒晰连忙道:“这位甄夫人是进宫前在路上认识的。”

  “是吗?”和嫔狐疑的看着儿子,“好端端的垂氏怎么会跟你聊这些?而且连闺名都告诉你了?”

  “呃,是孩儿无意间听到她跟船上另外一位沈夫人交流御夫术时听到的。”徒晰半真半假道:“儿子的耳力好吗。”

  他暗暗抹汗,怪不得有人说一个谎言要用无数的谎言来补,撒谎真的好累啊。

  “这样啊。”和嫔微微点头,倒也不疑有他。

  晰哥儿的耳力是当真极好,就连储秀宫外的声音都能听的清清楚楚,害她这几日和甄娘娘说话时都得压低着声音,深怕被儿子听见一二。

  身在宫中,她自然也不是完全干净之人,只不过她着实不愿意让晰哥儿知道这些事儿,免免避着他行事。

  "虽是如此,但偷听终究非良善之举,你一个男子,也不该管这言闺之事。"和嫔先是教训了儿子一顿,最后才叹道:“况且宫里不似旁的人家,这方法休得再提。”

  说到此处,和嫔也有些无奈,圣上是天子,整个宫中以圣上为尊,圣上要是不讲规矩起来,谁能管的住圣上?

  要是放在外头,真被取负的受不了了,她大可以选择义绝或和离,可如今身在皇家,皇家只有死去的妃嫔,可没有和离的妃嫔,况且她也不可能抛下晰哥儿,这事也只能罢了。

  徒晰沉默许久,最后也只能一叹,说到底终究还是他太弱小了,要是他有权力,即使不能让母妃和离,也能让母妃出宫松快松快,至少眼不见,心不烦。br />

  圣上是个专情之人,但却不是长情之人,当年宠着李氏宠的很,结果年妃一来,还不是把李氏给抛到脑后去了。

  这些年来,她让甄家按着李氏与年妃的模样、性子挑选如如,细细调/教,已经颇有几分成果,到时等新宠进来,看年妃还怎么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