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嫔在经过徒晰解释之后,好不容易才接受了自家儿子早早便定了亲的事实,自己的儿子还是能在自己怀里抱的幼儿呢,怎么这么快就定了亲呢?

  虽然成家立室还早,但一想到儿子定了亲,享受不到自己细细挑选媳妇的趣味,和嫔总觉得这人生似乎少了些什么啊。

  不过略略一想,和嫔也觉得似乎没得挑的,甄家多年来是靠着奉圣夫人而有今日的成就,是以对于宫里的潜规则可说是再了解也不过。

  一般而言,皇子妃大多是挑选娘家不显的官员之女,便是怕外戚干政,特别是在经过平康朝大皇子与废太子夺嫡之事后,对皇子妃的挑选也越发苛刻,不轻易挑高官之女。

  四皇子因为出生的早,是以婚配的四皇子妃便是从世家挑选的,别看乌家眼下没落了,但当年乌父在世之时,好歹乌家也算得上是江浙一带的世家大族。

  四皇子妃虽然在这宫中算不得绝色,但论人品,论教养,绝对是一等一的,即使是和嫔也不得不说个服字。

  四皇子妃好歹是有认真挑过的,可到了八皇子时,那就真的是随便挑的,八皇子妃的娘家不过是京中一个普普通通的四品官家,这也罢了,八皇子妃空有容貌,但娘家着实不行不说,其品性更是让人着实无话可说。

  虽说晰哥儿一出生就被八皇子妃暗算一事是假的;但八皇子妃残害怀胎侍妾一事是真,至到现在,八皇子至今仍就无子;还有贾元春当年被送给慎刑司的老太监玩弄之事,也是八皇子妃做的好事。

  几件事下来,和嫔不免对低位官员的教女有所质疑,林如海再怎么都是正二品的官员,又是五代列侯,其教养出来的女儿只要品性能有皇后娘娘的一二,她也就放心了。

  再则,听着晰哥儿所说林家对其照顾,哪怕是和嫔也无话可说,这那是教女婿啊,根本是在教养承嗣子,怪不得晰哥儿小小年纪,便想着要以身相许了。

  如此一想,和嫔倒觉得林家女可说是极好的对象了,但这前提是永正帝会认了这门婚事。

  不只是和嫔,就连徒晰也着实担心,“父皇不会这么狗吧?”

  “苟!?”和嫔不解,“这和苟有什么关系呢?苟且吗?”

  徒晰默默捂脸,以狗非彼苟,不过也差不离了。

  “嗯。”虽不明白儿子怎么会以苟字形容,但和嫔想了想永正帝的性子,叹道:“你父皇在这方面上是挺草率的。”

  她半自嘲道:“咱们母子既不是李氏,也不是年氏,也怪不得你父皇没把咱们母子放在心上了。"

  她沉默了一下,最后坚定道:“晰哥儿放心,你的事情,母妃再怎么的也得给你争上一争。”

  以往没有晰哥儿,她也由得圣上偏宠年妃,可如今有了晰哥儿,再怎么的为了儿子,她也得争上一争。

  “多谢母妃!”徒晰郑重的一躬身,低声道:“但儿子不希望母妃为了儿子而委曲自己。”

  他在和嫔腹中时清醒的时间不多,但仅有的几个清醒的时间里,他感觉得出来,和嫔对于父皇怨气深重,甚至还有几分不屑与厌恶。

  按他来看,母妃对父皇有怨无爱,他着实不愿意为了自己的婚事委曲和嫔,婚事是他的,该努力的人是他,而不是他娘。

  和嫔没想到儿子竟然会如此贴心,忍不住微微的红了眼,她忍不住抹了抹泪道:"晰儿放心,娘亲不委曲的。”

  况且能有晰儿这么一个贴心的儿子,她还有什么好委曲的呢。

  徒晰当晚便宿在储秀宫中,和嫔早早便让人收拾好了宫室,虽然宫中规矩,皇子到了六岁上时便得移居北五所,但法理不外乎人情,徒晰满打满算也不过五岁半,还不满六周岁,再晚上一阵移居倒也无妨。

  再则,这也是永正帝特特留给和嫔和徒晰的时间,总归是亲母子,也不好不让和嫔和晰哥儿相处几日就送到北五所。

  当然,永正帝也特特给皇后解释了一番,给出的理由便是让徒晰先熟悉宫里的规矩,免得徒晰因为不懂宫规而闹出笑话。

  皇后虽然有些不悦,但想着徒晰才刚进言,一切都是极为陌生,怕是不习惯,便还是让和嫔先照顾徒晰几日。

  不过隔日一早,皇后安排给徒晰的人便送了过来,零零种种二十几个宫人不说,就连徒O析的年例也全都让人送来了。

  看着堆满小半个储秀言的皇子年例和站满半个言室的言人,徒晰也有几分傻眼,虽然知道这皇家和一般人家不同,不过做为一个年幼皇子,身边竟然有这么多人伺候着,也着实吓了他一跳。

  徒晰突然想到一事,“母妃,我在荣国府里有几个素来用习惯的下人,我进言进的匆忙,什么也来不及交待,不知可否让我出宫一趟,安排好他们。”

  和嫔不以为意,“既然是用习惯的人,何不把他们给带进来?这言里虽然规矩大,不过从外头带回几个宫女、娘嬷倒也不妨事。”

  徒晰摇了摇头,“他们都有自己的家,晰又何苦让他们骨肉分离?只不过他们跟随了晰好些年了,如果不把他们安排妥当,晰也着实不放心。"

  大丫和二丫也就罢了,大丫精明能干,即使不回到贾母身边做驾鸯,想来也能凭其本事在琏二嫂子身边做个大丫环。

  二丫是赖家亲戚,虽然赖家出了事,但能和赖家结亲的,那一个不是在府里有权有势的人家,夏家本身在荣国府里也颇有几分根基,怎么也能护得住自家女儿。

  至于晴雯……虽然还有一个兄长,但和没有兄长也差不了多少,好在晴雯和黛玉交好,以往在林府时, 晴雯都快成了黛玉的小丫环了, 只要林家发个话, 跟荣国府说上一声, 以荣国府的性子想来不会吝啬一个小丫环。

  唯一真真让他担心的是张娘嬷,张嬷嬷虽然只是他的奶娘娘,但他能活到现在多亏张娘娘的细心照料,张嬷嬷因为旧主之故,一直被荣国府所忽视,和夫君又不和,要是没有他撑腰,还不知道张嬷嬷会受多少气。

  除了安排好张嬉嬷之外,徒晰此次匆匆被接近言,也来不及跟贾敏告个恼,更不及和林妹妹道个别,总是让徒晰有些挂心。

  再则,他还有不少物件不及带回,像是乌彦帮他收集的各色种子,还有他种的花卉,插枝的樱桃树……云云,全都是他这小半年研究的成果,不可不带。

  徒晰略略说了说,求和嫔让他回林家一趟,先把身边人事物安排妥当再说。

  听的儿子分析的合情合理,和嫔也不得不压下心里的酸楚,“好吧。母妃帮你跟皇后娘娘说说便是。”

  能不能让儿子出宫去林府一趟,即使她贵为贵嫔,也没多少把握,毕竟出言这么大的事情必定要有圣上的同意才成,但以她的身份即使去了养心殿也见不到圣上,只能请皇后娘娘帮忙递个话。

  皇后倒是二话不说的就应了,她也知道晰哥儿从小便是张婉嬷带大的,与张娘娘感情深厚,如今进宫进的匆忙,要是不跟张婉嬷交待一声,只怕也不安心。

  永正帝虽是嫌晰哥儿有些太儿女情长了点,不过这孩子重情也不是什么坏事,当下大手一挥,直接让苏培成亲自陪着晰哥儿回林家,一方面是不放心旁人,另外一方面也是让人瞎瞧他对徒晰的重视,省得旁人误以为晰哥儿是从言外回来的,便可随意轻慢了。

  当然,永正帝不忘特特提醒苏培成,莫让荣国府的人挨着晰哥儿,基于某种原由,他对荣国府那没脸没皮的本事着实印像深刻,深怕晰哥儿一个不小心,又被荣国府的人给缠上。

  对此,苏培成笑道:“想来荣国府目前是没那功夫了。”

  “哦!?”永正帝微微挑眉,“可是贾赦那厮做了什么了?”

  这下子论到苏培成吃了一惊,“圣上怎么知道是贾大老爷?”

  这事才刚发生,应该没那么快传到宫里啊,况且言里有谁敢越过他给圣上说一说外头的事呢?

  苏培成恶狠狠的瞪着四周伺候的小太监们一眼,想看看是那个不长眼的家伙抢了他的工作?

  永正帝笑道:“朕不过是猜的。”

  他顿了顿叹道:“荣国府里也就只有他这么一个聪明人,可惜受制于母!”

  其实对于贾赦此人,永正帝多少是有几分欣赏的,不只是他,当年见过贾赦是怎么在宫里称霸的,那个不暗暗佩服着贾赦。

  废太子自一出生便被立为太子,从小父亲便捧着废太子,即使他们是兄弟,也比废太子矮一截,也只有贾赦这个胆大的,敢跟废太子争上一争。

  不过也是因为如此,贾赦便自小被贾代善压制的厉害,好好的一只桀骜不驯的狼被硬生生压成了病狗,也着实有几分可惜,可狼毕竟是狼,能压制的了一时,压不了一世,当危机来临时,少不得得发狂咬人了。

  对于永正帝用疯狂两字来形容贾赦,苏培成都忍不住暗暗点头,圣上这点评当真说的太对了,在他看来,贾赦当真是有些颠狂了。

  苏培成低声道: "圣上,贾大老爷当真大胆,六皇子前脚刚进言,他后脚便上清虚观将出了家的宁国府的敬大老爷给请了出来,又请了贾家几个老人家开祠堂代父休妻!”

  “什么!?”

  饶是知道贾赦胆子极大,但永正帝也没想过他竟然能做到这一步,他脱口而出道:"代父休妻!?他不要名声了吗?”

  苏培成苦笑一下,“圣上,贾大老爷在京里本就没多少名声,此事之后,贾大老爷的名声反而更好了些呢。”

  永正帝一脸难以置信,虽然他没说话,但眼神里明明白白的透露出京城里的人都有问题吗?还是三观跟着五官走?总不能因为贾赦颜好,便什么都好吧!?

  苏培成缓缓续道: "说起来,贾老太爷这厮也不是胡来的,他先是直接将贾老太君暗算皇子之事揭出,犯了这么大的罪,无论放到那户人家,休妻都是轻的呢。

  就连史家也不敢说话,还拒绝将史家的老姑奶奶接回去,最后还是贾老太爷发了话,让贾老太君待在家庙里反省。”

  永正帝沉吟道:“话虽如此,贾老太君总归是其母,这似乎是有些过了。”

  论礼法,贾赦此举自然不会有错,但论情理,贾赦未免有些太过绝情了。

  苏培成摇了摇头, "贾家的二位老爷都非贾老太君所出,也算不得绝情,再则,贾大老爷还把二位老爷的姨娘还有琏二爷的生母都是贾老太君让人害了一事揭出。

  贾大老爷生母和发妻都是死在贾老太君之手,无论是谁,都不好说出让他孝顺嫡母之事了。”

  虽说妾为立女,但妾室也不是随随便便可以弄死的,特别是生了儿子的侍妾,贾老太君此举也着实过了,更别提贾老太君还弄死了贾大老爷的原配发妻。

  而且贾大老爷虽然是代父休妻,但还是让贾老太君在家庙里安享晚年,在旁人来看,还是贾大老爷心善呢。

  "嘿。"听到旁人说贾赦心善什么的,永正帝忍不住鸡皮疙瘩直直冒,没好气道:"你等着吧!贾赦这家伙必有后手!"

  要是旁人,说不定就到此为止了,不过贾赦这厮是得理不饶人的,不动手则已,要是动了手,非把人逼到退无可退才行,要是他会到此为止才有鬼呢。

  果然,永正帝此话一说,苏培成也忍不住怪笑了起来,“嘿嘿嘿。”

  该怎么说呢,贾大老爷的骚操作当真是连他这么一个外人看了都觉得爽啊!

  永正帝不耐烦的瞪了苏培成一眼,没好气道:“说!”

  “是!”苏培成收敛了笑意,笑道:“贾大老爷关了贾老太君之后,以贾老太君是被休之妇为由,直接拿了贾老太君的嫁妆来还欠银呢。"

  这休弃与和离不同,和离之妇还能带着自己的嫁妆离开,但休弃之妇,其嫁妆便归夫家所有。

  贾赦直接拿贾老太君的嫁妆用,算不得错,更何况是拿来还荣国府的欠银,旁人更不会说话。

  史家人倒是有一些意见,不过贾赦直接把贾母所做之事一椿椿一件件提出,表示史家要是不满,他们只能上告官府,让官府决定。

  这事已经够丢人了,要是再闹到官府,让全大晋的人都知道他们史家出了一个暗算皇子的姑奶奶,史家还怎么做人?是以史家郁闷之下,也只能认了。

  永正帝张口咋舌,一时间也不由得服了,贾赦这厮当真是吃干抹尽不说,还把骨髓都敞开吸血呢。

  不过他疑惑道:"即使有了贾老太君的嫁妆,也不够还那欠银的吧?剩下的银子贾赦可是想赖帐?”

  贾老太君出嫁之时虽然是史家最鼎盛之时,不过估摸她的嫁妆能有二、三万两银子就不错了,而荣国府欠了足足四十两银子,这么一点子银钱车水杯薪的怕是不够吧?

  苏培成苦笑了一下,“不只够而且还绰绰有余呢。”

  就连他也没想到,贾老太君嫁进荣国府这么些年,竟然把自个的嫁妆给足足翻了好几倍,就这把夫家的银钱拉划到自个荷包里的攒钱的功夫,就连他都自愧不如。

  不过荣国府里的其他人等的脸色可就极不好看了,贾敬听到一半时都忍不住破口大骂,而史家人在贾赦点数到一半时就灰溜溜的溜走了,看来以后这史家女的婚事怕是难了。

  当然,要说贾老太君经营有道也不是不可能,偏生每念一件,贾赦再添上一句,这是那那来的,十有八九,都是从荣国府里的内库移到贾老太君的私库的,这下子真是让贾老太君怎么洗都洗不清了。

  永正帝听完之后,久久说不出话来,最后……

  “以后这内务府的花费你盯紧一点。”

  得,在听过贾老太君的丰功伟业之后,永正帝也不免有些担心自己的内库被搬空了。

  不只是永正帝,此事之后,不知道有多少当家太太的库房被查抄,史家嫁出去的姑娘更是如此,甚至好些史家女被夺了管家权。

  不得不说,别人家的瓜就是特别好吃,永正帝龙心大悦之下,不但让徒晰回林家一趟,甚至还让苏培成从他私库中准备了不少礼物过去给林家。

  荣国府有罪,但林家照顾晰哥儿一场,又处处稳妥,是很该好好赏赏。

  旁的也就罢了,特特难得的是里头有一对古龙凤玉佩,也是暗示永正帝允了林家的婚事。

  且不说林如海夫妇在看到这对古龙凤玉佩后总算安下了心,另外一方面,徒晰来到林家之后,还没来得及找个借口见一见林妹妹呢,倒是先见到了二个意料之外的人。

  徒晰看着眼前的二个丫头,惊道:“大丫、二丫,你们怎么会在林府?”

  大丫福了一福道:“是大老爷送我跟二丫妹妹过来的。”

  大老爷说她们服侍六皇子一场,怕六皇子用习惯了她们,便把她们送了过来。

  徒晰微一沉吟,也不得不为贾赦的知情识趣点赞,旁的不说,贾赦这眼力劲当真是极好的。他随口问道:“荣国府里可好?”

  两人对望一眼,显然都有几分不知道该怎么说,最后还是二丫开口道:"弟国府分家了,而且还和宁国府分了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