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林如海和贾敏而言,这个年过的特别有年味,不但有女儿陪在身边,还有着未来女婿也在身边,在贾敏看来,这个年可比以往的年要来的有趣味的多。

  年节之时,林如海也不忘带着贾环正式的走亲访友,他原就是苏州人士,虽说林家五代单传,但在苏州一带也是有着不少故旧亲朋。

  几个人都心知林如海有意将贾环收做女婿,再见贾环虽然小小年纪,但少年老成,处事稳重,均都不由得大奇,这么一个好苗子,林如海是从那个地方寻来的,怪不得贾环虽是庶出,但也让林如海心动了。

  古人虽然重门第,婚姻大事更是讲究门当户对,但事实上,对这些世家大户而言更重视的是子孙之才,要不也不会有榜下捉婿这种事情出现了。

  虽说贾环不过是庶子,年纪又小,但三岁看大,五岁看老,只要这孩子不长歪,将来必定前程远大。

  与林如海相熟的郑老更是妒嫉的直言道:“这么好的娃儿,你怎么就不给旁人一个机会呢?”

  他也有年龄相仿的孙女啊,而且还比环哥儿更小一岁,比林家女更适合呢。

  林如海哈哈大笑,难掩笑声里的得意之情。

  叫你们平时拿儿子、孙子来馋我,总算也有我让你们羡慕的一次了。

  且不说林如海得意忘形,让大伙都有些手痒,看在林如海的份上,这些故旧大多出手大方,银钱上他们不见得能和薛家相比,但在底蕴可比薛家要来的高的多。如果薛家是拿银子来砸,那这些人家拿的便是自家的底气了。

  光是古墨、孤本、字帖便收了好些,这一个年拜下来,贾环感觉自个的私房钱都涨了好几倍,别看这些东西不是银钱,要论价值,有好些都是千金难换的好东西啊。

  收了如此重礼,贾环也有些不安,连忙问了一下林如海。

  林如海笑道:“没什么,你就收下来吧。”

  他有些咬牙切齿低声道:"等了这么多年,总算论到我回收了,算起来还是我吃亏了呢。"

  咳咳,这年头的人重礼节,初次见面,少不得得给份见面礼,但林如海多年未育,平时走亲访友时只能孤身一人,这见面礼送的不少,收礼还是头一回,亲友们也是想着林如海送礼多年,难得收一次礼,是以给的礼略略重了些。

  林如海略一解释,贾环顿时就明白了。

  如此一算,的确还是林如海亏了,毕竟林如海的年纪要放在普通人家,怕是连祖父都做得了,人家祖孙三代一起上场,林如海就只有一个,的确是亏了啊。

  且不说这事,会和林如海交往之人,不是林家老亲,便是苏州一带的名士,这年头能冠上名士之名的,大多是有几分真才实学之人,即使光听着林如海和他们闲聊,贾环都觉得自己收获甚多。

  也是到了这时,贾环才察觉到林家人脉之广,他心下暗叹,要不是冀玉是个女娃娃又远在京城,有这些苏州老亲帮衬着,想来也不会落到在荣国府里孤孤单单的一个人死去。

  此行除了认识不少苏州一带的大儒之外,更让贾环惊喜的是他此行竟然意外的得到了收集到了不少红薯品种。

  要说高产,哪怕是土豆都及不上红薯,红薯比土豆更不挑地,也不似土豆那般耗地力,绝对是这时代的最佳粮食补充来源,可惜这红薯有一个缺点,至今仍然没法解决,这才一直无法推广出去。

  红薯和玉米早在前朝时便就传入华夏了,在江南一带种植的农家并不少见,知道这玩意高产的人也不少,但红薯这玩意仅限于南方,始终不曾在北方推广,最大的问题便是在留种上。

  红薯毕竟是热带、亚热带作物,华夏北方太过寒冷,红薯每每到了入冬之季便会被溧死,自然无法留种,年年都得从南部运送新种,时日一长,自然便没人种红薯了。

  不过贾环是从后世来的,自然知道北方红薯留种之法,说起来,这法子早在乾隆晚年就被发现了,只不过现在还无人得知罢了。

  北方红薯留种方法也很简单,就是挖个深达数米的地瓜井,细细挑选好预备留种的红薯,并将其储存在地瓜井中,再用土覆盖住地瓜井,待来年春暖花开时节再把红薯起出种植。

  虽是如此,红薯毕竟是亚热带作物,在北方也顶多种上二季,但即使是二季,也足够养活不少人了。

  推出地瓜井一事不急,薛远的事情也算是给他提了个醒,要是没有足够的铺程,冒然推出地瓜井,旁人信不信不说,说不定还会引人怀疑,横竖时日还长,慢慢再铺程也不迟。

  贾环细心的将红薯收集起来,这年代的红薯虽然也算高产,但终究是没法子跟现代的品种相比,再则这口感也远远不如现代的品种,不妨在这段时间培育新种,改良一下口感,想想以前幼时常吃的香甜软绵的烤白薯,贾环就忍不住流口水。

  正当贾环琢磨着要怎么培育新种的同时,在京城中,永正帝和皇后也在商量着是不是要把环哥儿召回来。

  自察觉到环哥儿即有可能是当年和嫔所出的小皇子之后,永正帝可说第一时间便将这事告诉了皇后。

  对于皇后,他一直是有愧的,一方面因为晖儿之死,他做为父亲,却无法给晖儿讨个公道;再则,也是为了自己前些年来偏爱李氏,委曲了皇后而有所歉疚。

  他心下明白,要不是他当年对李氏的偏爱养大了她的心思,李氏再怎么的也不会有胆子帮着疹太子暗算晖儿。

  只是逝者已逝,李氏也得到她应得的报应,看在时儿的份上,永正帝也不好再对李氏做些什么,只能将其给一个庶妃位,平时也冷着李氏便是。

  而这一次又多了一项,一想到皇后误认环哥儿为晖儿转世,着实高兴了好些时日,永正帝便感到说不出的歉意。

  一察觉到环哥儿极有可能是和嫔所出的小皇子,便迫不及待的告之了皇后,一方面是他需要找个人好好商议这事;另外一方面也是要提醒皇后,晖儿是晖儿,环哥儿是环哥儿,莫将两人给弄混了。

  虽然甄嬷嬷仍在江南还未回京,但他们早早捉了赖嬷嬷审问,也把环哥儿的身份确定了大半,不只如此,赖家不愧是极会钻营之人,也不知赖尚荣用了什么办法,竟然走了苏培成徒弟的门路,带了云锦襁褓前来。

  赖尚荣一脸义愤填膺,说其祖母被荣国府老太太所捉,曾经留言如果她遭遇不测,便拿这云锦襁褓求永正帝主持公道,说着说着,又无意间带出了八皇子妃的半截金钗。

  永正帝让人细细查过,甄家负责江南织造,每年都得设计新云锦的花样呈上来让平康帝决定,那云锦福褓所用的八宝云锦便是当年新设计的花样之一,只不过平康帝不喜,是以织造府仅仅只织了那么一匹,便将花样弃之不用。

  那一匹云锦样品后来又被甄家拿来给和嫔做年礼,和嫔又拿来给小皇子做襁褓,云锦织造工艺繁复,这花样自平康帝否决之后便被毁去,即使想要复制也没办法,是以世上仅此一匹,断是不会错认。>

  在赖尚荣的提点下,赖嬷嬷自然把所有的过错全都推到了八皇子妃的头上,这人证、物证俱在,倒是把八皇子妃当年指使赖娘娘对小皇子下手一事做的十足十,好似恰有其事一般,不过这些手法看在永正帝与皇后眼里只能用一个字形容……

  ——粗!实在太粗糙了!

  皇后略看了两眼,便不耐烦的将赖嫩嫩的供词丢回永正帝身上,冷笑道:“这话你也信?”

  这么粗糙的推罪之词,她还是头一回见过,当年她虽然没亲眼瞎着,却也知道甄氏早产绝对是一个意外,要不是年氏突然推那一把,甄氏断是不可能在那一日生子。

  况且在那时候,谁会想到他们竟然会同意甄氏让荣国府的娘娘过府帮甄氏接生,这么短的时日,老八家的不可能知道这事,更不可能来得及安排人暗算甄氏腹中的骨肉。

  若老八家的真要弄死甄氏肚子里的孩子,何必透过荣国府的娘娘,直接让甄家人出手岂不是极好。按列,当甄氏生产的时候,必定会有娘家人做陪,直接让其娘家人下手,当做甄家投向八皇子的投名状岂不更强!?

  所以这事与八皇子妃不可能有关系,至于这半截金钗吗,虽然的确是八皇子妃的东西不错,不过八皇子妃这些年来私底下办的事可多了,荣国府又曾经是八皇子的人,难保八皇子妃曾经让荣国府办事,这半截金钗便就此留了下来也不一定。

  永正帝手指不住的点着桌子,显然在思索中,他问道:“你说荣国府知道环哥儿的身世吗?”

  皇后摇了摇头,轻声道:“我让贾元春带着宫人回荣国府里打听过了,荣国府怕是真不知道环哥儿的身世。”

  水止带淡淡的瞧了她一眼,“你别忘了,贾元春华竟是贾家女。

  虽然贾元春对皇后忠心耿耿,但她毕竟是贾家女,行事上还是会偏着荣国府,不可能全心全意帮忙调查。

  皇后白了永正帝一眼,淡淡道:“我让苏婉姻陪着她回了一趟荣国府,苏嬷嬷素来对我忠心耿耿,必不会隔我,况且环哥儿的事也瞒不过人。”

  贾元春自然是会帮着自家人,但这次贾元春不过是个带路的人,主要去调查的还是她言里的言人和苏嬷嬷,旁人也就罢了,苏婉嬷必定不会瞒她。

  皇后略略说了说环哥儿在荣国府的事情,有好些事情贾元春不敢说,但苏她娘娘细细打听,什么事儿打听不出来呢。

  听到环哥儿小小年纪就差点被饿死,被厨房的人故意取负,连吃了小半年的五香大头菜和酱萝卜炸儿,被赵姨娘苛刻,半点银钱都不曾留给他,连针线上人都不在意环哥儿,总是穿着不和身的衣服……

  永正帝当场大怒,怒道:“好个荣国府!好个贾家!竟然敢欺凌皇子,当真是不要命了!”

  天子一怒,血流漂杵,见到永正帝大怒,几个伺候的宫人吓的儒儒发抖,跪在地上不敢说话,就连苏培成也不例外。

  苏培成暗暗叫苦,他最怕的就是这事,毕竟当年要不是他没跟着去瞧一瞧,说不定也不会发生小皇子被荣国府偷偷换走的事了。

  皇后淡淡道: "由此观之,荣国府是当真不知道环哥儿的身世,换子一事,应该的确是赖姻姻一人所为。”

  在初初知道这事时,皇后也哭了一阵,早从环哥儿平时的举止态度上来看,她多少也猜出这孩子在荣国府里怕是极不如意,但没想这孩子幼时竟然会如此的苦!

  一想到她视若珍宝的孩子竟然被人如此欺凌,她就狠不得直接将荣国府里上下人等直接砍了,可恼归恼,气过了之后,她也明白,荣国府怕是真不知道环哥儿的身世,要不那有这胆子呢。

  “不知道归不知道,不过这荣国府也不干净,”

  皇后继续分析道: "我让人查过赖娘娘的背景,她是贾老太君带进荣国府的陪嫁,原本就是个孤女,娘家里也没人,除了二个儿子和赖尚荣这个孙子之外,并无其他的亲人,她全家都在荣宁两府里办事,能使唤得了她的,也就只有贾老太君。”

  赖嬷嬷和甄氏无怨无仇,犯不着冒这么大的险来偷换孩子,这背后必定是有人吩咐,想来想去,也就只有贾老太君了。

  八皇子妃干不干净不好说,不过这荣国府里的贾老太君必定不干净,只是赖娘娘最后又有了私心,私下把小皇子和赵姨娘夭折的儿子给换过了。

  永正帝点了点头,"这个荣国府是该办!不过……"

  听到此处,皇后微微挑眉,怒道:“难不成你还要放过荣国府?”

  她可从来都不知道,永正帝是怎么好脾气的一个人,连旁人欺负他儿子都可以忍了?

  “荣国府自然是要办的,不过不急于一时。”永正帝顿了顿后淡淡道:”老八的手太长了!”

  区区一个荣国府,什么时候收拾都可以,但错过这个机会,可就没这么好的机会收拾老八了。

  他虽然登了基,国号也改为永正,但太上皇犹在,碍于太上皇之故,他也不好对老八穷追猛打,略略缓了缓,没想到老八竟然还当他怕了他,私底下又在搞事情。

  要是他直接对老八出手,太上皇必定不许,不过对老八家的出手,想来太上皇也不会说些什么,老八和老八家的素来夫妻情深,收拾了老八家的,也等于去了老八半条命。

  皇后突然有些意兴阑珊,“得,由得你。”

  狗改不了吃屎,对这个男人而言,果然还是皇位大于一切啊,连亲儿子都可以让人拿来利用。

  她也不想管永正帝要怎么拿这事来跟八皇子算帐,她只在意一件事儿,"何时让人把环哥儿接回来?”

  一想到环哥儿小小年纪便寄居在林府,她就心疼的很,荣国府虽然不好,但名义上终究是自个家,而如今到了林家,怎么说都是外人家,想来环哥儿只怕是会更不习惯。

  “放心吧!”永正帝在这上面倒是全然不担心,“林如海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先前他亲自召见了一次林如海,又让苏培成好生暗示过,只要林如海不像荣国府里的人那样蠢,想来知道该怎么做。

  皇后白了永正帝一眼,再提醒了一句,“早点把孩子接回来。”

  永正帝点头道:“自然。”

  他顿了顿,半自言自语道:“眼下就剩下一件事了。”

  虽说现下有了赖姻她的证词,但他还是得再确定环哥儿的确是他的儿子,毕竟事关皇室传承,不可大意。

  皇后也点了点头,虽然有着赖婉婉的证词,终究还是薄弱了点,环哥儿毕竟是皇子,说不得将来还能再更进一步,要说服朝臣,还需要更多的证据。

  她想到一事,开口问道:“这事要告诉和嫔吗?”

  怎么说这也是和嫔的儿子,想到此处,皇后的心里突然有着一丝酸楚,到最后,儿子始终还是不是她的。

  看着皇后难掩伤痛的神情,永正帝沉默了一下,“暂时不必告诉她。”

  且等一切确定后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