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赦二话不说的让贾琏搬回东院,别看他平时嫌弃贾琏像什么一样,但贾琏原本在东院里的院落一直给他保留着,不只如此,还时时让人打扫,整齐的就像是新的一样,贾琏夫妇俩人只需要拎包入住即可。

  看着和幼时一模一样的屋舍,贾琏也不禁有几分感动,他一直以为老爷讨厌他,总是嫌弃他处处不如珠哥哥,也不如早逝的长兄一哥,没想到他都走了这么多年,这东院里还留着他的屋子。

  就连王熙凤也是头一回进到贾琏的旧居中,她瞧着这里头的摆设,也不由得啧啧称奇,以前曾听人说过,这荣国府里最富的不是老太太,也不是二太太,其实是大老爷,以往她只当这话是在说笑呢,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博古架上摆着唐代的银香炉,扬州来的巧手玉雕,西洋来的自鸣钟,甚至还有一架和田玉挂屏,随随便便一件都值上不少银子。

  以往她总嫌琏二手里没银,得靠她的嫁妆养活,如今瞧来,琏二还是有一点家,底的。

  贾赦知道王熙凤有喜时也高兴了一会,不过在听到王熙凤屋里的那些害人玩意后,他脸色也阴沉了下来,冷哼道:"早跟你们说过老二一家子都不是好东西,也就只有你们二个蠢货把老二一家子当亲人。”

  贾赦表面上骂子,事实上是在教媳,要不是王熙凤这个实诚的,真把王夫人当成成亲姑姑,又怎么会中毒这么多年而不自知。

  贾琏尴尬道: "老爷,咱们怎么想到二太太会如此狠毒。"

  贾赦骂道:"你不知道?你忘了你珠大哥是怎么死的?要不是老二一家子胡搞乱搞,珠哥儿好端端的怎么没了?还有元春丫头,到现在还生死不知,对自家亲骨肉都能如此狠心,你不过是个隔了房子的侄子,算个屁!”

  说到这事,贾赦仍有几分恼怒,别当他不知道,珠哥儿和元春就是被他们的爹娘给误的!还好宝玉和环哥儿养在老太太那儿,不然说不得又成了另外一个贾珠!

  贾琏惭愧的低着头,说起来,他当年还有几分羡慕珠大哥内宠甚多,二太太总是想方设法的给珠大哥送些漂亮的丫环红袖添香,后来才知道珠大哥的身体就是被这些丫环给拖累的,当然,还有李纨。

  贾琏忍不住问道:“老爷,你说二老爷知不知道这事?”

  二太太是个狠毒的性子,但二老爷向来端方,应该不会掺和进这事吧?

  贾琏希望,这事到二太太为止就好。

  贾赦沉吟道:“老二家的本就是毒辣的性子,至于老二吗……”

  这些年来,老二家的着实做了不少事,这么多事不可能半点迹像都不露,老二毕竟是她枕边人,要说一点都不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可要说全知道吗,凭良心说,老二也没这份本事,就连他也摸不清老二究竟知不知道,不过事到如今,知不知道也不重要了。

  他冷笑一声,“你二叔那儿就别想太多了。”

  老实说,做兄弟做到这种地步,他不是不心痛的,可他自认,他从来没有对不起老二,反倒是老二,一再的挑战他的底线。

  事到如今,他们之间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总归一句话:伸手砍手,伸脚砍脚,再伸,他就直接率了他的头!

  贾赦沉吟道:“凤丫头有孕之事先别泄露出去,就说邢氏病了,凤丫头得伺候她,无论准来请都别离开东院,这大寿的事也放放,横竖老二家的闲的很,尽管推给她就是了,量她也不敢拿老太太的大寿胡来。”

  给王夫人找完事后,贾赦还有些不放心,再三叮咛了王熙凤,让她干万别管事,老大夫也说的明白,王熙凤的身子骨本就被药坏了大半,偏生又是个要强的,总是硬撑着身子理事,每天只睡不到二个时辰。

  就这种情况,即使是个好人都受不了,更别提王熙凤还是个孕妇,再这样下去,别说保住孩子了,怕是连自个的小命都要耗没了。

  王熙凤郑重道:“老爷放心,媳妇就算是死也会护住我肚子里的孩子。”

  贾赦嘴角露出一丝满意的笑意,"那也不必,老爷我还指望你多给我生几个孙子!"

  孩子还是同母所出的好啊!他和老二会闹到今日,多少也和他们并非同母所出有关。

  虽然府里从来不说他和老二生母的事情,但他记得很清楚,当年生老二的是老太爷身旁一个姓甄的通房所生的。

  他也曾打听过自个生母的事情,可惜除了知道自个生母也是老太爷身边一个通房丫环,跟老二生母一般难产而死,其他的一无所知。

  他不是猜不出这里头有猫腻,可事隔多年,想查也难了,只能希望他受的罪可别落到他孙子身上。>事情虽然敲定了,但王熙凤仍心有不甘,狠声问道:“难不成就这样放过二太太了。”

  她一连失了好几个孩子呢,一想到王熙凤就连杀了王夫人的心都没了。

  贾赦与贾琏诡异的对望一眼,不约而同的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

  ×××

  且不说贾赦和贾琏联手将王熙凤有孕之事死死瞒下,为了肚子里的孩子,王熙凤也不敢再揽权,乖乖的待在东院里养胎,足不出户。

  贾琏与王熙凤突然搬回东院,难免会引起旁人的好奇,王夫人这个好姑母更是问了不少次。

  她倒不是疑心王熙凤有了孕,而是老太太的大寿处处都要用钱,先前王熙凤总揽此事时,着实贴进了不少嫁妆银子,李纨是个无赖的,只要一用银便推到她身上,她可舍不得贴进自己的银子,便想着从王熙凤那儿拿银子了。

  贾赦淡淡的扫了一眼王夫人,没好气的说道:"邢氏生了病,小王氏正在照顾着她,没空!"

  是的,他们明面上让贾琏和王熙凤搬回来的理由就是邢氏生了病,让贾琏夫妇回来侍疾。

  邢氏和王熙凤相看两厌,又一心期盼在老太太大寿时摆摆荣国府大太的威风,自然是不愿意装病,不过贾赦发了话,她也不敢不做,只能捏着鼻子乖乖装病了。

  王夫人笑道:“老太的大寿可是大事,按我看,让迎春去侍疾就得了,老太太这儿可离不开人呢。”

  贾赦冷笑道:“老二家的说这是什么话,迎春才七岁那里照顾得了人,到时是她照顾邢氏,还是邢氏照顾她?”

  “这……”王夫人急道:“可老太太大寿也离不开凤哥儿啊,大老爷最是孝顺老太太,不会不管老太太吧。”

  贾赦冷笑,"老二家的,亏你也是做人媳妇的,你是不能动了,还是没了手了?竟然连老太太的大寿都办不好,硬是要推到孙辈媳妇身上,躲到一旁偷懒,我知你王家女不读书,没想到你连孝字都不顾了!”

  贾赦这话说的着实毒辣,王夫人气的直指着贾赦,她知道贾赦一向嘴毒,但这话简直就如鹤顶红一般要人命了,“你……你……”

  不只如此,贾赦还直接拉着贾政,喝道: "老二!你给我到祠堂里跪着,好好反省反省,俗话说:人前教子,背后教妻,你看看你是什么教导你媳妇的?竟然敢不敬老太太,亏你还有脸说自己是读书人!最是孝顺老太太,乍不要脸!”

  贾政被说的羞红了脸,气道:“大哥,你这话就过了,他们王家不会教女,关我什么事。”

  这话说的王夫人气的直打颜,什么王家不会教女,他当他们贾家就厉害到那里去吗?想想贾敏那个有病的,成了亲还把手伸到娘家,她再怎么的也不曾管过娘家的事啊。

  她怒道:"你……你有本事把这话当着我二哥的面说说。"

  说到王子腾,贾政顿时不敢说话了,说起来,他的确是打从心底看不上王夫人,可他还真不敢当真王子腾说这话。

  贾赦不客气的直接一巴掌巴上贾政的脸,"与你何干?那可是你婆娘!王氏嫁进来都二十余年了,二十余年都没教好,你还好意思说与你何干?"

  要是王氏是个新妇吗?或许不好怪到老二身上,可王氏都嫁进来这么多年了,她的错自然是老二的错,要是他管好自个媳妇,他也不会失了一个又一个的孙子!

  贾赦大怒之下,倒是真真不客气,一连打了贾政好几个巴掌,他不好打女人,但打王夫人的男人他还是行的。

  贾政瞬间被打懵了,他可真没想到贾赦一言不合就开揍,有心反抗,可他压根不是贾赦的对手,况且这事说到底还是王夫人的错,他是代妻受过,只是恶狠狠的瞪着王夫人。

  贾母瞧着贾赦的神情,眼眸微眯。

  原本她对这大寿是谁来理事也没多大的兴趣,王熙凤虽然能干,但王夫人也不算差,谁做都可以,只不过王夫人说她年纪大了,照看不过来,这才想让王熙凤出来。

  横竖邢氏也不是琏哥儿的正经母亲,王熙凤这疾可伺可不伺,可瞧着老大的神情,这事似乎没这么简单,再瞧贾琏在一旁也不说话,贾母便明白,这事怕是另有内情。

  “好了!”贾母淡淡道:“离大寿也没几日了,凤丫头既然在忙,就让她继续忙着吧。”

  贾琏陪笑道:“多谢老太太体恤。”

  贾母都发了话,王夫人也不好再说,她心下郁闷,好在这大头王熙凤都出了,剩下的也不过就是一点子没顾上的边边角角,还以为这事就这样告一段落了,那晓得贾赦这次当真是跟贾政计较上了,还真压着贾政跪了三天的祠堂。

  贾政自认受了无枉之灾,足足好几日没给王夫人一个好脸,一连睡了好几天的赵梦娘,就连坏了身子的周姨娘都叫了一次水,让王夫人着实没面子。

  贾母让赖嬷嬷细细打探,虽说王熙凤有孕的事情被贾赦瞒的死死的,东院那处赖嬷嬷也插不上手,不过想知道贾琏曾经让京里专看妇人产孕一事的老大夫来过的事情倒是不难打听。

  赖嬷嬷将这事轻声报给了贾母知道,虽说老大夫收了银子之后的确是没将王熙凤有孕的事情说出,不过男人吗,喝了酒,嘴上就不怎么把门了,赖大多少也套出了一些,按她看,大老爷怕是已经知道他们在香料上下手的事了。

  她低声道:"老太太,大老爷和琏二爷怕是已经知道了。"

  说到此处时,赖娘娘的声音里隐隐有几分不安,贾琏与王熙凤也就罢了,但大老爷着实是位很人, 瞧他教训二老爷的手段就知道了, 要是让大老爷知道这事其实不是二太太做的, 而是老太太做的,也不知道大老爷会怎么报复老太太。

  “怕什么。”贾母不在意的指了指王夫人所在的荣禧堂道:“让人扫干净尾巴,引到那边去。”

  “是。”赖嬷嬷轻声应了声是。

  她顿了顿,忍不住说道:“老太太,其实无论是大老爷还是二老爷都是孝顺您的,咱们又何必掺和进去呢。”

  事实上,她想说的是无论大老爷还是二老爷都不是老太太亲生的,无论准得了荣国府,都得规规矩矩的捧着老太太,老太太又何必管这荣国府将来是谁做主,安安稳稳的做个老封君不好吗?何必弄这么多事呢。

  贾母冷笑,"孝顺,我又不是他们亲娘,这孝顺也不过是面子上的事罢了,二个贱人生的贱种,有什么好的。”

  别看她现在好似荣国府里独一无二的老太君,谁又知道在这背后里她花了多少心思?

  当年要不是她压大房,拉二房,王夫人为了稳住荣国府里的管家权,怎么会摔着她这么一个老太婆?

  再后来王夫人也心大了,不把她的话当一回事,要不是她当机立断捧了个王熙凤出来,又帮着王熙凤压制住了邢夫人,王熙凤又怎么会事事以她为尊?

  什么老太君,定海神针,全都不存在的,这一切都是她呕心沥血,在大房与二房之间一会拉一会打,好不容易给自己争回来的脸面。“况且……”贾母幽幽道:“这荣国府本就该是我儿的,如今也该回归到我的血脉手上。”

  她早就想好了,到时让两个玉儿成亲,等宝玉继承了荣国府,到时不也就是她的子孙后代继承了荣国府吗。

  总之,这个荣国府是她的,也只能是她的。

  至于琏儿,只能说他运气不好了,谁叫他年纪比玉儿大那么多,又另外娶了妻呢。

  赖嬷嬷幽幽的叹了一口气,也不再劝说,好在,还有王夫人这个替死鬼。

  且不说荣国府里的风风雨雨,随着时间的过去,也总算到了贾母大寿之日。

  虽是六九之寿,但为了彰显荣国府的人脉实力,荣国府办的着实热闹,贾母生日在八月初三,却在七月底便先开始暖寿,皇亲贵族,世交亲朋,分着身份与亲殊远近,连着三天宴请。

  虽说皇子们是不敢请了,但南安老王妃、北静老王妃这两位故旧还是亲自前来,其他的国公府不是亲自前来,便是有丰厚的贺礼相送。

  贾敏虽然不便亲自前来给母亲贺寿,但以林家的名义所送的一件足足有半人高的扬州巧雕,玉质细腻不说,雕工更是精巧,更是让贾母面子、里子全都给足了。

  就在荣国府里正热闹之时,苏培成突然带着寿礼和贾女官上门,说是给贾老太君贺寿。

  众人万万没想到四皇子竟然会派人送上寿礼,更让贾母惊喜的是,那位贾女官不是旁人,正是她心心念念的元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