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想到圣上竟然会突然退位,而且更巧的是偏偏是在贾母的大寿前退位。

  贾赦一边暗暗庆幸,幸好他有先见之明,早早的跟四皇子交了底,不然四皇子一登基,也就是他们这些国公府被清算的时候了。

  另外一方面,他又暗暗惋惜,圣上要退位,怎么不晚个几天退位呢?好歹等老太太的大寿完了后再退位啊,如今这一退位,叫他的大寿还怎么办下去?

  郁闷归郁闷,但贾母的大寿办到今日,也由不得他们说不办,虽然知道宾客怕是不多,贾赦也只得硬着头皮办下去。

  虽是如此,但在圣上禅位这事的影响下,贾母大寿一事难免被遮掩了光芒,不只是贾赦觉得时不与我,就连王熙凤都有几分懒散,只得吃着酸梅提神,瞎得贾琏忍不住调笑道:“奶奶莫非是有了身子?”

  要不怎么这么爱吃酸梅?瞧王熙凤吃酸梅的模样,连他都觉得嘴里发酸。

  但说到此处,贾琏也有几分期待,他和王熙凤成婚四年,虽说王熙凤醋意大了点,但王熙凤生的好,嫁妆丰厚,管家也管的好,他对王熙凤也算满意,眼下就差一个儿子了。

  王熙凤嗔道:“你这阵子不努力,老娘怎么怀孕,想要儿子,你也得努力些啊。”

  说着,媚眼如丝的直往贾琏身上勾。

  贾琏那受得了这眼神,当下便如恶虎扑羊一般的扑了过去,那知道这衣服都还没脱呢,王熙凤便把头撇到一边,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贾琏这下子吓的什么心思都没了,连忙道:“凤姐儿你怎么了?”

  “不会真有了吧?”一想到这个可能性,他吓的跳下床,喊着平儿进来,“快!快去请太医过来。”

  “好端端的请什么太医。”王熙凤就着平儿的手喝了好几杯茶,这才压下喉间的呕意,嗔道:“我也没什么事儿,要是让太医白跑一趟不就羞死了。”

  况且眼下荣国府正正事多的时候,那好请太医呢。

  平儿劝道:“奶奶还是让人瞧一瞧吧,奶奶这情况已经好些天了呢?”

  她也有几分疑心王熙凤是有了孕,可知道近来荣国府为了大寿的事情正忙的不可开交,也不好劝奶奶请太医,可如今瞧奶奶近日越发困倦,着实像极了有孕之人的反应,平儿也顺势劝王熙凤请太医来瞧瞧。王熙凤这般一说,贾琏也有几分犹豫,但想想王熙凤先前狂吃酸梅,今日又突然呕吐之举,贾琏越发怀疑。

  贾琏连忙道:“去,快让人请太医给二奶奶瞧瞧。”

  四王配凤还相拓绝“我的好一奶奶啊西读本忙

  见王熙凤还想抢绝,贾梅连忙道

  我的好一奶奶啊,你且给我躺下,要真孩子有了个什么,瞧

  你心疼不心疼。”

  不只是他急着抱孩子,就连王熙凤也急的很,毕竟他们都成亲四年了,别说开花结果了,连蛋都不成抱过,偏生王熙凤又是个不容人的,说什么都不肯给他纳妾,也是被催逼不过,这才勉强让他收了平儿为通房。

  虽是收了平儿为通房,但王熙凤却盯的紧,他想多摸摸几下都不成,更别提睡了,也因为如此,府里没少说闲话的,眼下是王熙凤年轻,老太太这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如果要是再过二年,王熙凤仍无子的话,说不定第一个说话的就是老太太了。

  一番话说的王熙凤也有几分担心,说起来,她的月事一向不准,她原先也没放在心上,可如果真的要是有孕了呢?说起来,她这阵子小腹隐隐作痛,说不准是真有孕了。

  心里虽是同意了三分,但王熙凤又犹豫道:"但万一要是不是呢?咱们大张其鼓的找太医来瞧,结果却不是,岂不是平白让老太太白高兴一场?眼下老太太大寿在即,还是暂且等等吧。”

  王熙凤毕竟脸嫩,要真是怀孕自是极好,如果不是,不但白白让老太太高兴,也会让人说嘴,还不如且再等等,若是过了几日仍是如此的话,再请大夫来瞧也不晚。

  这话说的虽是在情在理,但贾琏内心里已经有了七分的把握,那愿意再拖下去,况且王熙凤的性子他是再了解也不过的,王熙凤最是好强,大寿时又最是事多,必定是一直强撑着身子理事。

  要是平常也就罢了,但如今她怀着孩子,要是伤到他儿子怎好,当下便说什么都要请太医过来瞧瞧。

  可王熙凤如果要是这么好劝的,那也就不是王熙凤了,贾琏只好退而求其次道:“这样吧,咱们也不请太医,寻个大夫过来瞧上一瞧可好?”

  横竖只是看看是否有喜,也犯不着特意下帖子请太医来。

  在贾琏保证绝对不会让人知道的情况下,王熙凤这才勉强点头同意,见王熙凤一同意,贾琏连忙让旺儿请了京里长于妇人孕事的大夫过来。

  老大夫的手才一搭上王熙凤的手腕,这眉头就紧紧的皱了起来,而且把了许久的脉,搞的贾琏与王熙凤两人也跟着惴惴不安,正当两人紧张间,老大夫总算开口道:"奶奶的确是有孕了。"

  夫妇两人还来不及高兴呢,便听老大夫又道:“可奶奶先前流产流了多次,这一胎便有些不稳,必须得好好调养,不然这一胎怕是难保。"

  “什么!?”这话说的王熙凤与贾琏都瞬间傻了眼,什么流产多次?她以前连怀都没怀过呢,那来的流产?

  王熙凤下意识的瞧着贾琏,那眼神明明白白的写着:你请的大夫靠不靠谱?

  贾琏直接望向旺儿,旺儿连忙喊冤道:“二爷,这真的是京里最好的大夫了。”

  老大夫不慌不忙道:“二爷、二奶奶别恼,按我看,二奶奶怕是连自个流产了都不知道。”

  他顿了顿又问道:“二奶奶是否月事不准?时早时晚,忽多忽少,有时又腹痛难耐,有时又没什么感觉?”

  王熙凤点了点头,疑惑道:"可我一直都是这样啊。"

  老大夫摇了摇头,"年轻女子月事不稳是常事,可奶奶已经是妇人了,不该会如此。"

  他顿了顿又叹道:“奶奶要是刚流产时便小心保养,倒也罢了,可如今流产多次,又失了保养,这胎要是再失,奶奶怕是难了,不只如此,奶奶的身子骨也受损,眼下年轻瞧不出来,要是不好生保养,怕是会落下病根。”

  王熙凤愣了许久,眼眶一红,突然落泪,低声道:“我以前有几次月事有些不对,还特特请教了太医,可太医也只说我是失了调养,那知道……"

  那知道,原来她是没了孩子。

  想到无缘的孩子,王熙凤难得的在贾琏怀里痛哭失声,世上最痛的莫过于丧子之痛,更别提按着大夫所说,她失去的不只一个孩子。

  贾琏的脸色凝重,内里如惊涛骇浪一般震惊。

  他们家用的太医一王太医也是太医院里的老人了,而且脉息极好,如果王熙凤当真是流了产,以王太医之能,断是不可能把不出来,怎么会说王熙凤只是失了调养?再则,王熙凤素来身体健状,好端端的怎么会多次流产呢?

  平儿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事,连忙拉着大夫道:“大夫,麻烦你帮咱们瞧瞧,这屋里是否有什么不妥?我家奶奶向来身体好的呢,好端端的怎么会流产这么多次?”

  “这……”老大夫本有些不愿,哪怕他不清楚内情,也知道自己牵涉进了荣国府的阴私之中,可贾琏苦苦哀求,又许以重利,老大夫犹豫再三,终究应了。

  没想这一查,就连老大夫都吓了一跳,这床上挂的百子千孙帐是用麝香薰的,屋里燃的香料也含有麝香!

  也还好王熙凤不爱薰香,只是偶一用之,再加上那百子千孙帐挂久了,药性也逐渐散了,要不王熙凤这一胎也怀不了。

  老大夫也不由得咋舌,这下手之人也未免太毒了,这分明就是不让这对小夫妻生子啊,而且不只是王熙凤受了损伤,就连与她同吃同住的平儿也是如此。

  听到此处,贾琏目光冷凝,让人拿了银子好生谢过老大夫,又请老大夫千万别把这事给说出去。

  直到贾琏送了老大夫出去,王熙凤仍有些回不过神来,气道:"你说这事是谁做的?"

  她顿了顿道:“绝对不是平儿!”

  虽说她要是不能生,看似受益最大的便是平儿,但她相信平儿,平儿是她的贴身丫环,从小伺候着她,她对平儿的性子最是清楚,平儿断是不可能害她。

  再则,平儿一直贴身伺候着她,和她一起闻着含着麝香的薰香,自个也中了药,倘若是平儿要害她,也犯不着把自个也赔下去。

  贾琏冷声问道:“你那百子千孙帐是谁送的?”

  他们夫妇向来不在什么香料上用心,府里给什么香料,便就领什么香料,这香料经了那么多的人的手,委实不好查,但那百子千孙帐可就跑不掉了。

  "自是咱们亲翁时姑姑特特送给咱们的。"王熙凤惊的捂住小嘴,"不会的,二太太是我亲姑姑,怎么会呢。”

  贾琏叹道:“我的好娘子啊,你也知道唤她二太太,你怎么不想想,要是咱们无子,这菜国府会是谁的?”

  以往府里隐隐约约有着什么宝玉继承荣国府之说,但他也没放在心上,他心里明白着呢,这荣国府一直都是他父亲的,眼下不过是碍于老太太,暂且让二叔一家子过过痛吧,没想到二叔这心着实大了点,竟然想鸠占鹊巢了。

  “至于王太医……”

  贾琏沉吟了一下,"我记得早些年给咱们家看病的倒也不是王太医,是后来给咱们家瞧脉息的那位老太医退了之后,二太太便推了王太医过来,说王太医脉息好,又是你们王家的远亲,最是可靠不过,这才这些年都请王太医来瞧脉息。”

  这事最大的关键就是在王太医身上,要不是王太医帮着隐瞒,他们也不会胃失数子而不自知。

  他顿了顿又问道:“话说回来,你既是王家女,可知道王太医是你们家亲戚?”

  这事王熙凤自然是不知道的,她气的直起身道,“我……我要去问问她,为什么这般害我!”

  或许是气的很了,王熙凤摇摇晃晃,下意识的捂着肚子喊疼。

  平儿见状,连忙扶着王熙凤坐下,又连忙拿了刚熬好的安胎药递到王熙凤跟前道:"我的好奶奶啊,算帐什么的也不急于一时,眼下最重要的是你肚子里的哥儿啊。"

  老大夫说了,奶奶肚子里的孩子不稳,这安胎药断是不能少,不只如此,还得少动气,少走动,好生养胎,才有可能养得住孩子。

  一提到肚子里的孩子,王熙凤也冷静了下来,她天生就是有几分要强,旁人越是不许的,她越是要做,姑姑既然不想让她生孩子,她说什么都要把这个孩子给平平安安的生下来。

  她就着平儿的手喝了药,冷声道:“这事,咱们可不能这么算了。”

  贾琏眼眸微冷,“这是自然。”

  他顿了顿道:“我去东院跟老爷说一声,咱们今晚就搬到东院去。”

  他跟老爷之间向来有几分不合,可看在孙子的份上,老爷必定会出手护上一护。

  “搬到东院!?”王熙凤有几分不乐,虽说东院那儿没了王夫人,可还有一个邢夫人呢。

  她嗔道: "我怀着孩子呢,那好突然搬家,你也不怕惊到了胎神。"

  贾琏晒道:“我的好奶奶啊,难不成你还想在这毒窒里继续住着?”

  眼下那老大夫发现的就这么多了,还不知道有多少是那老大夫没察觉出的,他可不敢拿孩子的命来赌。

  平儿也劝道:"奶奶尽管坐着便是,这东西有我跟丰儿收拾便是,绝对不会让奶奶动到半根指头。"

  贾琏和平儿—唱一和,说什么都要搬到东院去,王熙凤虽不想面对邢夫人,可贾琏和平儿说的也在理,这一处小院当年是王夫人亲自收拾好给他们小夫妇居住的,还不知道里头藏了多少害人的东西。

  睛来瞎去,也只有大老爷所在的东院,是二太太的手伸不进去的,王熙凤犹豫再三,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也只好应了。

  她顿了顿问道:“二太太那……”

  搬家是一回事,可找二太太算帐,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她向来不是个好性的,早先知道这事的时候,恨不得冲到二太太的眼前给她打上好几个耳刮子,可她现在好不容易有了孩子了,那好跟人动手,只能暂且忍着。

  她虽然也可以找她二叔说说,可她心里明白,她固然是她二叔的亲侄女,但二太太也是他二叔的亲妹妹,手心是肉,手背是肉,偏了那一方都会疼,到最后说不得又是和稀泥不了了之。

  可这不是争什么管家权,也不是争什么银子,是她的孩子啊!一想到这么多的孩子活生生的从她体内流掉,王熙凤就心疼的快呼吸不了了。

  贾琏冷声道:“奶奶放心,我一定给你们母子讨个公道!”

  原本他还觉得老爷和老太太的打算有些过了,可如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