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卿等人沿着夜光粉的痕迹,近乎不眠不休行了三天三夜,终于在一林子前停下。
在月色的照耀之下,夜光粉闪烁着细微的光芒,本该一路绵延至深处,却在关键处停下,时卿正要上前去查看,却遭到了曦茗的阻拦,“主子且慢,曦茗知道主子着急,但现下绝不是进林子的好时机,大家都累了,难保不会发生什么。”
曦茗又劝道:“还是歇息一阵,等天亮了再进去。”
一书生打扮的男子左看右看,忽然将手中的折扇拍向掌心,眉间透着股担忧,“这是断魂林呀,怎么到了这个鬼地方?!”
“断魂林?”时卿忙走向那书生,“秦书生,你认得这里?可曾来过?”
那书生见时卿唤他,忙拱手道:“回庄主,在下不曾过来,之所以认得这里,全是因祖上曾传下一本书,写了齐国的大小森林,其中便有这断魂林,上面记载,凡进入断魂林者,都是九死一生。”
书生看着时卿脸上的那张紫玉面具,始终揣测不出对方是何种心情,他恭维道:“但与贵庄比起来,还是逊色不少。”
时卿并不理会他的奉承,问道:“只写了九死一生,就没别的详细记载?”
“林中有野兽,又有罕见毒物,晨间毒瘴,可杀万物。”
时卿的眉头微拧,又抬眼看了看天,“原地歇息一个时辰,之后随我进去。”
因大伙儿都非贪生怕死之辈,又对云兮山庄唯命是从,答应得也是爽快,“是!”
众人去小憩后,时卿因担心悦禾,实在难以合眼。
曦茗往火里添了把柴,“主子,还是歇一会儿吧。”
时卿摇了摇头,“不了,睡不着。”
“主子不必担忧,既已到了断魂林,我们很快便能找到悦禾公主了。”
曦茗鲜少宽慰人,故宽慰的话也只那么寥寥几句。
时卿轻叹了一声,“早知我便派人跟着她了,虽会遭到她的不满,但好歹能拖延一阵,为我争取时间赶来。”
末了又愤愤道:“这齐皇也当真没用,怪不得母亲当年都不用正眼看他。”
曦茗道:“主子,我有个猜测。”
自小养成的默契,让曦茗不开口,时卿也知道她要说什么,“你是想说,齐皇是故意放的人?”
曦茗点了点头,“主子别忘了,梅花令在齐皇手上,先不论梅花令的真假,在齐皇眼中,那块梅花令就是真的。”
“确实,只要抓走了夫人,那我一定会发动所有的势力寻找梅庄,而他也能顺势找到梅庄的位置。”时卿瞥了那些人一眼,复又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这些人里,有齐皇的眼线。”
曦茗道:“主子是发现了谁?”
“你说这世间可有死而复生?”
只这一句话,曦茗便猜到了是谁。
“在找到梅庄之前,他们是不会捣乱的,倒也无需担忧。”
说罢,时卿站起身来,又向司音所在的马车走去。
时卿敲了敲车板,里面的曦月道:“主子等等,我在为司音姑娘上药。”
曦月将最后一点药抹在了司音的伤口,又用干净的布缠好,待处理好后,这才跳下马车。
“司音姑娘的伤势如何?”
曦月道:“今日换了三次药,伤口看起来好了一些,心脉的损伤已恢复了不少,只要这一月内不用内力,便没什么大问题。”
“她醒了吗?”
曦月点了点头,“刚醒一阵。”
时卿闻之上了马车,刚一上去,司音见了就要起身,她连忙道:“司音姑娘快别动。”
司音面色煞白,虚弱的身子实在支撑不了她行礼,“驸马爷。”
“身子要紧,别的都是虚的。”
司音点了点头,“驸马爷,殿下可有消息了?”
时卿道:“现下我们在断魂林外,得知梅庄的人已将夫人带了进去。”
司音焦急道:“那我们快进去啊。”
激动之时牵扯到了伤口,使司音身子向后倒,狠狠地撞到了车壁上。
时卿慌忙扶住司音,“司音姑娘你先别激动,我比你还要心急,但现下众人都舟车劳顿,而断魂林中又十分危险,需得歇息片刻,方才能进去。”
司音虽急,可也并非是鲁莽之辈,她知道只有养足了精神,方才能救出殿下,“是司音心急了。”
可一想到殿下的处境,司音不免哭了起来,“驸马爷,是司音没用,司音没能保护好殿下。如今殿下的安危,就只能靠驸马爷了,求驸马爷一定要救出殿下。”
被压住的慌乱冲破了封印,再度涌上时卿心头,让她备受煎熬,五指紧握成拳,她移开了视线,睫毛分开又合上,眸中点点星光渐渐消失。
“司音姑娘放心,我不会让夫人有事的。”
过度沉溺于悲伤与担忧之中,只会让它们吞噬该有的理智,时卿问道:“对了,我想问问司音姑娘,那夜光粉,你对夫人用了多少?”
抹着眼泪的手停了,司音不解地看向时卿,“什么夜光粉?我没有对殿下用夜光粉。”
时卿怔了怔,柳眉拧起,“不是你?”
时卿又道:“当时情况如何?还请司音姑娘细细道来。”
司音将当日所发生的事情一字不漏地告诉了时卿,包括皇帝的计划。
时卿低眉沉思,“这么说来,当时你跟夫人与那数十人搏斗,你虽用了追魂袖,但发挥的作用却是寥寥,而我也只看到了几具尸体。”
“这银针跟我的弓ꞏ弩里装的,都是同一种材质,连长剑都能轻松击断,看来梅庄这回,可是花费了大手笔呀。”
“费尽心思地抓走夫人,恐怕也是为了当年那件事,本不想连累她,却还是连累了。”
司音看了看时卿,“驸马爷,殿下对驸马爷是真心的,所以驸马爷不必想什么连不连累的话。”
时卿浅笑道:“我知道,你先好好歇息。”
见时卿要走,司音焦急道:“驸马爷,司音有一事相求。”
时卿自然知道她想说什么,“依你现下的情况,不宜进去。”
司音用手强撑着身子离开座位,又扑通一声跪下,“驸马爷,司音这条命都是殿下的,殿下如今有难,司音又岂能在这里坐着傻等。若不是司音无能,殿下也不会被劫,求驸马爷让司音跟着吧,司音保证,绝不会给驸马爷添麻烦。”
时卿直接道:“你的身子还未康复,若你跟着,还需有人照顾你。”
疼得发颤的手摸向怀中,司音拿出一个药瓶来,“司音有办法,这是司音离开白家时,偷拿出来的,服下后,不仅能让伤势立即恢复,还能增进一倍的功力。”
“可是等药效过去之后,便会让人有丧命的危险。而你现下身子虚弱,一旦药效过了,你是会死的。”
司音激动道:“只要能够救殿下,司音不怕!”
时卿一声轻叹,忠心的人有,但甘愿为主子舍弃性命的,她瞧见了。
时卿将药瓶夺过,“这种东西以命来赌的东西,还是不要吃了。”
“驸..”
时卿打断道:“我一会儿让曦月将药给你送来,再配以心法,能为你换取两天的时间,这两天你与平常无恙,功力不会减少也不会增加,可两天一过,你的身子便会极度虚弱,比现下更甚,有吐血晕倒的可能,具体昏睡几日,也全看你自己。但别担心,不会让你没命的,届时我会命曦茗封住你的心脉。”
“多谢驸马爷成全!”
“能歇息多久便歇息多久,待会儿随我进断魂林。”
“是!”
时卿下了车,又吩咐了曦月几句,曦月再度上了马车,而时卿则去寻曦茗。
时卿扫眼四周,发现曦茗已走进断魂林,那是她方才想去,又被曦茗阻止的地方,她走了过去,“不歇息一阵?”
曦茗摇了摇头,“主子你看这里。”
时卿顺着目光看去,发现是一个脚印,她蹲下身来查看,“这大小,绝不会是夫人的。”
“主子你再看这儿。”曦茗指着一个地方,“这里本该有夜光粉的,但却被破坏了,看起来应该不是故意擦掉的,这就近的石子,以及这痕迹,他怕是摔了,方才我又往前走了几步,已经完全看不到夜光粉了。”
“梅庄巴不得我出现,即便他们察觉到了夫人带的夜光粉,也不会故意抹掉痕迹,我们离得梅庄越近,夜光粉留下的痕迹便越是断断续续,看来夜光粉到这里就用完了。”
曦茗有些诧异道:“不是司音姑娘撒的?”
时卿摇头道:“不是,是夫人自己带的,她在故意给我留下线索,为我引路。”
猜测涌上心头,曦茗道:“这么说的话,悦禾公主是故意让梅庄抓走的?”
时卿再度摇了摇头,“不知,或许是,也或许不是。”
曦茗冰冷的脸上有了一丝变化,“太冒险了,她竟然..”
又见时卿脸色不好,曦茗道:“悦禾公主若真是故意的话,那想来,目前为止,她还是安全的。”
时卿只淡淡「嗯」了一声,随后转身离去。
曦茗望着她的背影,神色复杂。
情爱能摧毁人的理智,蒙蔽人的双眼,现下看来,连主子都未能幸免,明明这么多的破绽与问题,她的反应却始终慢了一步,甚至说根本就没想起来。
曦月将药喂司音服下后,便开始教其心法,说来司音也是个聪明的,只讲了两三遍,便记住了。
初次运功时,竟也真的成功了,看得曦月是目瞪口呆,又连连赞叹。
此时的曦月还不知,洛阳城将有一件大事发生。而这件大事,让她日后回想起,都陷入深深的悔恨与自责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