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诸葛警我将目光落在了醉道人身上。仿佛是感觉到了诸葛警我怀着疑问的目光,醉道人淡淡道:“不错!是我给了清儿一些指点。毕竟同门师兄弟数百年了,苦行头陀有什么家当,我还能不知道么?既然我这师父没什么象样的宝物赠送,总要给弟子些提点,以尽师徒之道吧。”

  诸葛警我注意到,醉道人话里用的是‘指点’而不是‘教’。说明他只是给了徐清一点提示,怪不得刚才身陷阵中,徐清也观察了半天才出手。

  待说徐清破法之后,遥遥朝笑和尚一抱拳,道:“师兄果然佛法精深,小弟佩服之至!”言罢冷笑一声,转身就向醉道人处落去。

  笑和尚气的脸色一红一白,还哪有脸再呆下去,仿佛没看见醉道人一般,一句话也没说,架飞剑就落荒而去。

  下面的醉道人朝徐清点了点头,又望向笑和尚的背影,洒然笑道:“哎!如今苦行师兄这位高足,可是愈加的张狂了,看见我这师叔,就仿佛无物一样。啧啧啧!”摇着头就向碧筠居走回去,行了几步又道:“清儿就陪着你家诸葛师兄聊聊,难得来一次就多坐一会吧。”

  诸葛警我赶紧应道:“谢师叔挂怀。我也早想跟徐清师弟亲近来往,只是未得良机,今日正要好好攀谈。”

  刚刚送走了醉道人,就见一道靓颖从旁边树后窜出,花蝴蝶般就跳了过来。俏生生的笑道:“师父!好厉害!”芷仙早就换好了衣裳,甚至还在额角贴了几许金箔镂花,清纯的气质中更添三分妖艳妩媚。她也知今日之事恐难善了,既不想徐清分心,却又着实放心不下,这才跑来藏到了树后观看。见笑和尚狼狈而去,这才欢天喜地的跳了出来。

  徐清拉过芷仙,笑道:“丫头!快过来见过诸葛师伯。”

  芷仙早就听说过诸葛警我的名字,这位全峨嵋派的长房大师兄,也是大名鼎鼎的人物!赶紧屈身下摆,黔首微低,瞬间就从刚才那清春跳脱的小女孩,变成了高贵典雅的名门淑女。轻声道:“弟子裘芷仙,拜见师伯。”

  就连诸葛警我头次看见芷仙,也不由得心神一动,不过他终究道心扎实,没有显露异色,淡淡笑道:“师侄无须多礼。”在打量芷仙时,他也心中暗道:“看来今日诸般杂事,应该就因此女而起!笑和尚那朋友本就心性不正,若是见到此等人间绝色,想他不生龌龊之心都难。此事多半错不在碧筠院这头,而笑和尚却不问青红皂白,就为那人强出头。此等蛮横霸道的性子若是不改,日后定要惹出大乱子,看来我还需与他拉开些距离为好。”

  徐清并肩将诸葛警我往里头走,笑道:“诸葛师兄此番来的也巧,正好小弟前日刚从灵云姐那讨来了一瓶‘五花酿’,便与师兄同酌几杯如何?”

  诸葛警我笑道:“哦?齐师妹竟也舍得与你!那‘五花酿’可是极品的猴儿酒配上五色香草的杂酿,一年下来也产不得几瓶啊!为兄也只有到年关聚宴时,才能摊上几杯尝尝,今儿倒是借了师弟的福气。”同时心里暗道:“早听说这徐清跟太元洞那边的关系非常亲密,原料想那齐灵云与李英琼皆非寻常女子,大概也就是泛泛之交。没想到竟真的亲近如此!上次几人聚在一处,想要饮上几杯,便使金蝉前去讨要,都被她二姐而顶了回来。”

  三人回了徐清住所,就吩咐芷仙去准备下酒的小菜,屋里就只留徐清和诸葛警我二人闲聊。

  第一百一十一回 喝酒吃蟹

  徐清与诸葛警我分宾主落座,刚才芷仙泡的茶已经半凉,徐清重新换了水。茶水喝到第三锅也正是香醇时,倒不算怠慢客人。徐清为诸葛警我倒了一盅,笑道:“今儿早上芷仙那丫头新采的山茶,师兄尝尝味道。”

  诸葛警我微微一愣,看着那一汪黄绿色的茶汤,赫然想起今日之事的源头不就正是这茶叶么!心中失笑,端起茶盅啄了一口,赞道:“果真清香悠远,好茶好茶!”说着四下打量徐清这屋子,道:“师弟这方宝居还真雅致!”眼光落在墙上那几幅画轴上,眼光微微一亮,笑道:“师弟也喜欢戴进的笔墨?”

  徐清也向那几幅画望去,道:“戴进用墨豪放,画风健拔,放眼望去山水纵横,自有种胸开气散的舒爽。莫非师兄也有同感?”

  诸葛警我笑道:“想不到在咱们峨眉山这数千弟子中,竟也有我同好!”说着起身来到画前,细细斟酌半天,却摇了摇头,道:“师弟这四副长轴虽然也是戴进画功大成之后的作品,只可惜是为送人而作画,并非意兴所至,少了股挥洒飘然一气呵成的气度。”

  徐清点点头,道:“师兄慧眼!虽说戴进就是前朝宣德年人,但小弟却无时收集,就是这几幅也是院里的师弟孝敬的。”

  诸葛警我笑道:“我那还有两幅精品,《春山积翠图》《风雨归舟图》都是戴进平生得意之作。师弟若有闲暇可去瞧瞧,只是为兄所藏也实在不多,就不能割爱相赠了。”

  徐清笑道:“师兄说笑了,君子不夺人所爱,且欣赏画作,却未必要收为己用。”说罢二人相视一笑,大有适逢知己的感觉。

  就在二人说的起兴时,忽然听见“喵”的一声,里屋床榻上蜷成一团睡大觉的白灵,仿佛被吵醒了。但那叫声却软弱无力,脑袋都没动一下,抬了抬右眼皮,瞟了诸葛警我一眼,就又睡过去了。徐清不无担心的望了过去,六七日来白灵都懒洋洋的,动也不愿动,平时徐清走到哪,它就跟到哪,现在却只知道趴在床上睡觉。偏偏还看不出而任何异常,甚至前日醉道人过来瞧了一下,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只让徐清放心,说白灵气血旺盛,真元平和,绝对没有大事,多半是正常的蜕变。在徐清第一次见到白灵时,它好像就是这个模样,只是那时候白灵受了重伤,昏睡了不少日也没在意。

  诸葛警我看着白灵也不无感慨道:“师弟果然是福缘深厚,常人不可比啊!如今咱们教中拥有灵兽的师兄弟可不多,又早早收了佳徒,果真是让人羡慕的紧啊!”

  徐清连连摆手谦逊,正待此时芷仙托着一个食盘进来,“啪”的一声搁在桌上,笑道:“只有些粗茶淡饭,师伯不要嫌弃才好。”一边将四碟小菜摆在桌上,盘中花花绿绿的十分好看,淡淡的油花闪着光泽却不腻人,只有随着热气飘出来的香味。

  但徐清回头一看却愣了一下,原来那芷仙竟围了一条白布围裙,一头婵娟秀发也用块青花方巾裹住,袖口挽起显出两截莲藕般的粉臂,白嫩嫩的小脸微微有些发红,娉婷如兰花般立在桌旁。见徐清望来,黔首低菡,轻声道:“师父……呃!师伯,尝尝芷仙的手艺如何?”

  诸葛警我讪讪的笑了笑,显然他这个师伯是不在计划之内的。徐清也被芷仙这幅打扮给弄愣了,道:“这!这都是你做的?”

  芷仙微笑道:“嗯!在家里跟嫂子学的,味道不好师父可不能怪罪。”

  徐清却不担心芷仙做的不好,若只有他一个人还许可能,但诸葛警我还在这呢!若是没有把握芷仙也不会亲自下厨。笑道:“你这丫头本事还不少!”说着从身旁的柜中取出来一方青白瓷的小酒瓶,道:“师兄上座。”

  芷仙赶紧接过来酒瓶,小心翼翼的在侧伺候着,那手脚麻利的架势,一点不像个没干过活的大家小姐。徐清几杯酒下肚,脸上也见了红晕,过去他也没喝过这种‘五花酿’。前日才从灵云那讨来了一瓶,却没想到这酒入口清香绵甜,但后劲极大,几杯下肚就感觉神情恍惚,身子虚浮,似要飘起来了。

  徐清举着空杯子,笑道:“芷仙丫头这般乖巧,为师可真捡到宝贝喽!行事体贴伶俐的大小姐可不多见呢!”

  芷仙脸色微红,娇嗔的瞪了他一眼,应道:“师父就会瞎说,让师伯看了笑话人家。”她听徐清夸奖,却并非真生气,反而心里甜丝丝,又极自豪的道:“原来在家中时,闲暇整日无事,女红织工虽然能打发时间,但总归枯燥。”说到这里忽然眼波流转,风情乍现,瞟了徐清一下,续道:“读书之余,就跟嫂子学了不少理家的杂事。哼!人家会得还多着呢!”

  酒过三旬,菜过五味,一宴下来,宾主皆兴。将诸葛警我送走之后,就只剩下了徐清和芷仙二人。徐清略带醉意的摇了摇酒瓶,笑道:“看不出来这小瓶子个头不大,装的酒可真不少,刚才喝了怕是有一斤多了吧!还有大半瓶呢!”

  芷仙微笑着将那就瓶接来,道:“看师父还有些意犹未尽,莫如仙儿再配您小酌两杯如何?”

  徐清笑眯眯的看着她,俗话说‘酒是色媒,色助酒兴’,更何况面对这样一个美人。此刻醉意盎然的徐清,眼神之中难免显露出几许色迷迷的味道。芷仙羞道:“干嘛这样看着人家!”

  徐清定了定神,笑道:“你这丫头绝不会无的放矢,恐怕是早有打算了吧!”

  芷仙嫣然一笑,小手向背后伸去,徐清也不知她藏在哪,竟一手一个从后头拿出两只红壳大螃蟹!足有半尺多宽,沉甸甸的甚是肥美。也不用徐清多问,芷仙就自顾自的笑道:“刚才师父让我准备下酒菜,正好在厨房看见从云师伯。他说有朋友刚从东海过来,带了几个肥蟹,众位师伯加上我跟明娘姐,正好一人一只。”说着却有些脸红,低声道:“人家长这么大,还没吃过螃蟹呢!只在书上看过,此物如何肉鲜味美。刚才……诸葛师伯在这,人家就没舍得提起。”

  徐清听着一愣,旋即大笑道:“你呀!好个馋嘴的丫头!你比白灵还像个小馋猫。”

  芷仙气的一跺脚,伸手就要去抢徐清那只,羞恼道:“你不是馋猫就不要吃好了!”

  徐清一没留神,就被她给抢了过去。芷仙得意洋洋的举着两个螃蟹,似乎还不解气,想要狠狠地咬上一口,好好气气徐清。但她斟酌了半天,只见那螃蟹浑身铁甲,却不知从何处下口了。

  徐清看着她张着小嘴,满脸无奈与气恼的样子,好悬没笑出声来。又怕她真的生气,带着螃蟹跑了,放到明天可就不好吃了。一本正经的道:“还不过来!有什么事不懂就来问师父,要不还要师父干什么呢!我教你怎么吃。”

  芷仙其实也不真生气,只是徐清那可恶的样子着实恼人,但螃蟹的诱惑同样很大,最后还是乖乖的还了回去。徐清笑道:“你看它肚子上这能动的壳,对!就是那个,把它掰下去,别扎了手。在后头就能把盖掀掉了……也不知这是哪的螃蟹,这个月份竟还有黄子。”

  芷仙看着那满盖的蟹黄,微微一愣起身就要往外跑,道:“我去拿筷子。”

  徐清一把扯住她的围裙,笑道:“拿什么筷子,直接把它的夹子掰下来,正好能剜着吃。”

  芷仙微微一愣,脸上竟略显聊赖之色,低声吟道:“煮豆持作羹,漉豉以为汁。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徐清洒然失笑,暗道:“好个多愁善感的姑娘,吃个螃蟹竟让她想到了‘七步诗’。”但还未等他感慨出声,却听“嘎巴”一声,芷仙那小手麻利的将一只螃蟹钳子给撅了下来。剜了一大口蟹黄就塞进了嘴里,可哪里有些伤月悲秋,感怀故人的情怀!

  芷仙略微有些兴奋道:“师父!这就是螃蟹的味道啊!真好吃!”

  徐清讪讪的笑道:“好吃就快点吃,还堵不上你嘴巴,没事瞎念什么诗。”

  ……

  芷仙的香舌舔掉了蟹壳上最后一丝蟹肉,却还不心满意足,竟把食指放入口中吸吮,仿佛要把上面的螃蟹味道都吸出来。红艳油亮的嘴唇轻轻蠕动,隐隐可闻吞咽口水的“咕咕”声。脸上因酒醉升起两抹红霞,双目半阖,媚眼如丝,那无尽的风情恍如毒药一般,甚至能腐蚀惹得灵魂!

  两个大螃蟹已经变成了一堆碎壳,那青瓷瓶子斜倒在桌上,却没流出一滴酒来。剩下足有一斤多‘五花酿’竟全都被徐清和芷仙给喝光了。徐清斜着仰在太师椅上“呼呼”的睡着了。芷仙小脸通红,眼神迷离,看来醉的不轻。踉跄着起身,在脸盆里洗洗手,又涮了一条手巾,给徐清擦擦脸。看着熟睡的徐清,心弦猛地一颤,仿佛大脑有个声音不断的低声念叨“没关系!他睡着了!想要干什么就动手吧!他不会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