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样的事态发展不在预料之内。

  天坂佳乃走过去,伸手探了探吉野凪的气息。

  不出所料的,呼吸已经完全断绝了,除非世上真有死者复生的奇迹,否则她永远不会再睁开眼睛。

  不是自然死亡啊。

  天坂佳乃敛眸,婉言劝慰:“节哀顺变。”

  吉野顺平不忍再看母亲那青白泛灰的面容,把被子重新盖好。

  “我确实没有资格责备你冲动,因为换作是我,我只会比你更疯狂。”

  天坂佳乃慢慢吁出一口气,眉宇不再紧绷着。

  沉默良久,天坂佳乃问:“既然你的态度如此坚决,那应该说明你已经知道是谁做出这种事情了,对吗?”

  吉野顺平点头,声音低沉得难以辨明,“是伊藤翔太。”

  “他在学校里就一直针对我,带头欺负我,仇恨我,除了他之外,我想不到另一个会做出这种灭绝人性的事情的人。”

  他愤恨地咬紧牙关,肯定地复述道:“一定是他。”

  这种如同儿戏般的“推理”令天坂佳乃一时间哑言。

  那甚至都说不上是“推理”了,只是在毫无根据的立靶子,盲目地寻找可以打击报复的目标。

  “为什么这么想?”

  “谁告诉你是那个叫伊藤翔太的家伙做出了这种事情?证据是什么?作案动机呢?除了令你痛不欲生之外,他可以从中得到什么实质性的好处吗?”

  天坂佳乃的追问令吉野顺平发飙了。

  吉野顺平:“为什么要说那些话,你不是都已经看见了吗?我妈妈被诅咒杀死了啊。”

  他拿起搁置在桌面上的怪东西,递给天坂佳乃。

  “你看这根手指,它是特级咒物,是有人故意将它放进我的家里,因此才导致‘诅咒’被吸引而来,袭击了妈妈。”

  天坂佳乃认出来这东西与虎杖悠仁在顶楼吞下的事物十分相似——是原属于两面宿傩的手指。

  天坂佳乃的表情凝重起来。

  但这根手指的出现只能说明事件并非突发偶然,并且牵连甚广,依旧没办法解释是校霸作案。

  天坂佳乃摇头,“我无意坚持怀疑,只是这证据依旧不足以说服我相信你的推论。”

  “伊藤翔太之前曾对你使用过咒术吗?”

  吉野顺平的大脑一瞬间卡壳了,“没、没有。”

  “那自他开始欺负你起,你身边出现过某些异常的事件吗?”

  “虽然没有,但,”吉野顺平涨红了脸,反驳道:“但那不代表他不想,也不代表他不会。”

  “我才想问你,你怎么可以这么冷静地质问?特别是在明知道我和妈妈才是受害的那一方的情况下。”

  天坂佳乃按住太阳穴,遏制住内心的烦躁。

  她特地放慢了语速,娓娓道:“再慢慢想一下,好吗?或许伊藤翔太只是一个普通的学生,他对这一切都毫不知情。如果他真的恨你到这种地步,早在一开始就会按捺不住要置你于死地,没必要等到你已经备受欺凌、不得不自退回家之后,再发动袭击。”

  “因为,人的仇恨往往在刚形成且无法得到纾解时,表现得最为强烈。”

  “这一点,现在的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

  叙述时,天坂佳乃握上吉野顺平的手,用力握住,希望他能够把这些话听进去。

  吉野顺平甩手,一边摇头一边后退,“说到底,你不过是见不得我不再忍气吞声罢了。”

  他依循真人的教导,召唤出自己的式神「水母」。

  半透明生物乍现,反重力地飘浮在房间内,它看起来轻盈且美丽,难以跟剧毒联系在一起。

  “不要再干涉我的选择了,那与你无关。”

  吉野顺平威胁道:“我没有意愿伤害你,别逼我这么做。”

  没办法,已经说不通了,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一心只想要让自己认定的罪魁祸首付出代价,而不去思考推理究竟是否牵强。

  天坂佳乃无声地吁出一口气,激化了体内的血族因子。

  在极短极短的一微秒,“黑魔法”聚拢而成的细小结晶自肩胛骨起一寸寸生长,快速漫覆后背,继而一刻不停地往外固结,最终织成庞大的黑翼。

  蝠翼的阴影伸展到足以笼罩位于下方的吉野顺平。

  在此之前,吉野顺平从来没有见过天坂佳乃的血族形态。

  吉野顺平的瞳孔缩小,由于太过震惊,他甚至无法对倒映在自己眼底的奇幻景象做出反应。

  “这是、什么……”

  微量的粒子散逸在狭小的房间中,天坂佳乃如刚从魔界走出的恶魔,吸血獠牙生出唇外,红白相衬,更显致命。

  “顺平啊,”天坂佳乃轻叹,她的嘴角耷拉下来,“我们不能仅凭臆测就定人死罪,不能因为自己悲伤就肆意宣泄,错杀无辜之后得到的不会是解脱,只是更深一层的自我厌恶。”

  说话间,蝠翼曲敛,巨大的黑影朝吉野顺平的方位倾轧下来。

  吉野顺平想躲,却蓦然发现看起来无害的粒子在不知觉间绞成绳索,锁住了自己的脚踝。

  “如果抛弃了理性的美德,被心底的暴虐左右行为,那我们跟你所憎恨的混蛋又有什么区别?”

  更多的“绳索”捆绕上他的四肢。

  “别再说大道理了,你根本不理解我正在经历着什么样的地狱。”吉野顺平厌烦地拽开绳套,命令「水母」发起攻击。

  他不想听见这种否定的评价。

  自己这辈子已经被其他人否定得足够多了,现在好不容易拥有力量,又有资格去怨恨,为什么依旧要活得窝囊?

  ……

  仅是咒术初学者的吉野顺平根本无力与天坂佳乃抗衡。

  不过几个来回便被“黑雾”结结实实地绑了起来。

  眼见复仇无望,吉野顺平的眼睛流出泪水,哭着反驳道:“那你让我怎么办?我可以找谁算账,谁是真正的主谋?找不到的话,我又能做什么,就让那个凶手逃一辈子吗?”

  “顺平。”天坂佳乃再度唤他,语气无奈。

  吉野顺平泪眼朦胧地望过去,只看见一双澄静的眸子,紫瞳里面的情绪无喜无悲。

  那一声叹息不带棱角,却刺耳如责备,成为鞭子,抽得吉野顺平一颤。

  吉野顺平哽咽得说不出话来了。

  在愤怒和震惊之后,他逐渐冷静下来,现在轮到刻骨的悲伤席卷上内心,变为阴霾。

  天坂佳乃摸上他的脸颊,帮忙拭去泪水。

  她冷静得出奇,有条不紊道:“找真凶不是你需要操心的事,现在你最应该去做的是安葬好自己的母亲,而不是仍由她的尸身留在这间屋子里腐烂。”

  天坂佳乃做出承诺,“我答应你,这只是开始,远未结束,我会把凶手找出来,然后将它带到你的面前。”

  -------------------------------------

  里樱高中的外围正在落下一个巨大的“帐”,“帐”圈闭起来,最终形成阵法,完全封锁起校园内的一切异动。

  真人和夏油杰站在其中一栋教学楼的楼顶,看着“帐”关闭。

  夏油杰问“手指”的去向。

  真人颔首,确认道:“嗯哼~留在顺平家里了,他大概会拿给天坂佳乃看,而后‘手指’将被赶来调查袭击事故的高专咒术师收走。”

  “这样想想,还有点可惜呢,多难得的一根‘手指’啊,还是特级咒物,居然白白送给了高专那群人。”

  夏油杰的狐狸眼愉悦地眯起,他享受于这种计划将成,一切发展全在掌控之下的快感。

  夏油杰:“没什么好可惜的,让高专拿走,反而更有利于我们接下来的计划开展。”

  顿了顿后,他补充道:“漏瑚它们已经在把吉野顺平带过来的路上了,很快便到。”

  真人也跟着笑出声,“真不错,天坂佳乃肯定没料到漏瑚它们在附近蹲守,不然不会仅仅把顺平绑起来便扔下不管了。”

  说实话,它并不像夏油杰一样那么喜欢谋划,但也爱死了这种能够随意戏耍他人、把人骗得凄惨的游戏了。

  看人类之间互相残杀,互相不信任和诋毁,多有趣啊。

  最丑恶和最不堪在眼前即时上演,淋漓尽致,堪比精彩大戏。

  夏油杰戏谑道:“没办法考虑得太周到也正常,毕竟人家还赶着来找你拼命。”

  真人毫不在意地耸肩,悠然道:“或许吧,我真的很好奇,她那所谓信念,得要受挫到一种什么样的程度才会碎裂。”

  夏油杰好整以暇地瞥它,问:“为什么会想到这种做法,天坂佳乃可不是人,很难说会像个人一样堕落。”

  “很简单,因为我是善于洞察心理的咒灵,从刚见的第一面,我就已经看出她的内心蛰伏着不比任何一个怪物更浅薄的幽暗,张牙舞爪的,一刻不停歇地冲撞着。”

  “但是她却总装出一副令人作呕的好人形象,这种矛盾的内在天然就是脆弱的。”

  真人意识不到自己的恶劣,坏笑着,“我在敲打一个盛着墨水的玻璃樽,很期待看见玻璃碎裂。”

  现在是收官阶段,真人特地给天坂佳乃留了可进入“帐”的通道,它在等待着她的出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