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兵的那一拳并不重,力度也把握的非常好,只痛在皮肉,没伤到骨头,他们两人引起的小小轰动也引来了着急的小女孩的父母,看着那两人劫后余生的喜悦,和小女孩天真的笑意,纲吉和散兵趁着人群喧闹时悄然离去。

  “是大哥哥请我吃的!”小女孩眼睛发亮高高举起手中的章鱼小丸子,献宝一样。

  她的父母顿时知道是有人帮忙照看了孩子,连忙抬头寻去想要表达感谢。

  可周围只有看热闹的人群和叫卖的摊主,看他们神情没有一个是他们想要寻找的人。

  小女孩的反应也证实了他们的观点,她眨眨眼睛颇为疑惑的环顾四周:“咦?大哥哥呢?”

  是做好事不留名的那类型的人吗,未来若是再见,到那时再感谢吧。

  她的父母用手指拂去眼角的泪水感激的想。

  兵士给散兵准备的卧房在一处被北国银行包下来的院子中。

  等散兵顺着木质回廊到了兵士给他准备的卧房时,这才猛然发觉沢田纲吉依然跟在他身边。

  他站在房门前,双手抱胸挡住了对方的去路,用下巴指着出口:“你还要跟到什么时候。”

  赶人的意味颇为明显,纲吉用手指骚了骚脸颊,说实话等到成年后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明显的向表达自己的不悦,他沉默几秒,终于在散兵脸上蔓延出烦躁的情绪时无奈的笑了一下:“这座城镇并没有我认识的人,我也不知道该去哪里。你不收留我,我大概就要流落街头了。”

  散兵的目光隐晦的扫视着对方的衣着,看着向枫丹国家的款式但又有不同,做工精致,用料昂贵,说面前的人是哪家的大少爷也不为过,可这样的人居然拿不出摩拉为自己解馋或寻一处居所。

  是故作如此为了好待在他身边监视他的一举一动?还是他所拥有的货币并不能在这提瓦特大陆上使用?又或者他本人因为某些理由从舒适的家族中逃出来这才没带钱币。

  前者不太可能,其余执行官只需要随便派一个兵士就能不引人注目的潜伏在他身边。

  暂时他没有头绪,也没更多的线索让他查找对方的身份,但后面两种不会给他造成威胁。

  散兵思及此处,冷着脸对可怜无辜的纲吉道:“那你就去流落街头。”

  一副不关我事的模样。

  纲吉无奈的想:这样做才是正常人的做法吧,他来路不明,对方能默许他跟在身边到达城镇已经是出于好意。他得寸进尺的希望再借住他家...已经不能用厚脸皮来形容了。

  散兵本想看看面前人还要出什么花招,没曾想,面容温润的青年脚步一动,对他留下一句:“这段时间多有叨扰。”后,居然真的向他所指的出口处而去,没再说什么想留下的话。

  散兵错愕的眨了下眼睛,只有一瞬便恢复如常:“身无分文的你之后打算怎么做。”

  纲吉停下脚步歪着头想了想,把自己的计划如实告知:“今晚只能露宿野外。明天再想办法去赚点钱。”他苦笑一声:“不过我也想不出现在的我有什么赚钱的方法。”

  他对这城市的规则、制度完全不了解,看表面与他生活的世界有着相似的道德水准,但实际如何还需要观察。

  或者先去某个摊位帮忙?

  来到这里只有短短一日,他居然不由的怀念起来与伙伴同行的日子。

  陌生的世界,格格不入。

  青年人站在枯寂庭院中,此刻院内只有石质灯笼内发出的黯淡光火,不远处的庭院大门外灯火通明,祭典上的喧哗与欢笑顺着风流飘来,而他既不藏于黑暗的阴影,又无法步入火红的盛典,他脸上带着落寞神情,像是被抛弃一般。

  散兵“啧”了一声,眉眼阴翳下来,不知是想到了自己还是早就被他隐藏内心的懦弱情感悄然浮现,但不管哪种都让他心绪浮躁。他回身拉开纸槅门,对人不耐烦说道:“除了这间屋子,其余房间你随便挑一个用吧。”

  纲吉惊讶看去,疑惑,感谢,这些情感还未说出口,那少年已经砰的一声关紧槅门。

  纲吉在枯山水庭院中默默无声站了一会,看着并未点灯的屋子轻声笑了,他上前走了两步站在纸槅门前温声道:“那就,多谢你的收留,未来多多指教。”

  之前没有传出一点声音的纸槅门后,少年的声音带着点恼怒:“没有未来,只有今晚!明天就给我出去。”

  纲吉失笑:“好。”

  这里的生活用具像是几个世纪之前,但好在被褥柔软,用具齐全,赶了一天路后的疲惫让纲吉沾床就睡。

  第二天在太阳刚刚升起时不论昨日如何困顿,生物钟都不容拒绝的叫他醒来。

  这处庭院很大,但居住的人只有他和散兵两人而已,泛着凉气的清晨和熹微晨光,让人不免心生落寞、孤寂。

  纲吉寻了厨房,看着还需要自己点火的炉灶,回想起他在山中训练的生活。

  他抬手打了个响指,一簇火苗便将炉灶中堆砌着的柴火点燃,他将大米热在锅上,自己在厨房门口的空地处做起了基础体能训练。

  而等到大米蒸好,他简单包了几个饭团后,灵敏的感官听见庭院外有人说话的声音。

  纲吉脑海内很快翻出拥有这声音的主人面容,是昨天对散兵行礼的兵士。

  他擦干净手,去了门口,在兵士捧着一颗激动的心和绷紧着身子敲门的前一秒,露出完美的笑容打开了门。

  兵士的手落了空,有些惊讶的看着面前的男人。

  面容清爽,双眼清亮,身上传出些许热意,白色的衬衫将人衬的挺拔帅气,袖子挽到小臂上,能看见他结实流畅线条的手臂。

  兵士戒备的看着男人,刚打算高声质问你是谁,就见男人竖起一根手指比在嘴边,还是那副温润的面孔轻声道:“小声点,他还在睡。”

  兵士莫名的身体抖了一下,就好像面对着执行官大人们一样,身体对于强大的存在下意识的战栗。

  他奇怪的压下自己的错觉,但声音也低了下去用气音问道:“你是谁!为什么在散兵大人的居所!”

  话音落下,兵士脑海中一闪而过昨天遇见散兵大人的场景。

  因为过于激动,他只注视着散兵大人,但当时大人身边似乎还有另一个人...

  他上下扫视着年轻人,了然道:“哦...原来又是一个不知死活的追求者...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方法让散兵大人同意你住在这里,但别得意忘形...”

  纲吉完美的微笑在听见那句不知死活的追求者时有破裂的迹象。但仔细想想这并不是让人惊愕的事,哪怕只是散兵的面容都足以吸引无数人扑拥而来。

  他不想给散兵添麻烦,说他们认识的地点是那无生机所在的深渊。

  用追求者这个理由跟在散兵身边也许更自然。

  纲吉想到这里,短暂停顿后脸上飞上薄红,似是尴尬又是倾慕的说道:“还请不要外传。”

  那兵士脸上出现猜中地得意神情点点头,他们的执行官大人不仅实力强悍,就连面容那也是一等一的俊美。

  “你在这里做什么?”

  “...因为我无处可去,他好心的收留我。”纲吉实话实说道。

  那兵士脸上闪现嫉妒:“居然用这种方法接近散兵大人...哼。”

  纲吉笑容没变,似乎是默认了。

  兵士用探究的目光评价着面前的男人,面容嘛,说的过去,身材嘛,看不全但光看手臂就知道不是个薄弱的人,动作优雅,神态温润...中上等吧。

  他心中别捏又不甘心的评价。

  纲吉的身体因为他人目光的注视而紧绷着,常年与危险相伴,让他对别人目光感知敏锐到极限。

  他微笑问道:“你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兵士一拍脑袋,差点忘了正事。

  他责备的看了一眼纲吉:“我是来告诉散兵大人,通往至冬国的船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纲吉点头:“我会转告他的。”

  他顿了一下,眼含期待的看着面前的兵士:“你们这里还招人吗?”

  兵士:“......”为了追求散兵大人居然要加入我们愚人众?!

  这是第一次在家乡以外的国家遭到正面的对待!

  兵士眼睛发亮,忍下内心的激动和眼眶内的热意,咳嗽一声:“我们还是很严格的...要想加入只有至冬国正规渠道的考核,或者有执行官大人的推荐。”

  他眼睛在纲吉身上转了一圈,话音一转:“不过嘛...临时工什么的没有问题。”

  散兵不需要睡眠,房间更像是一种让外人安心的装饰,他一整晚都在处理他因为深渊任务而积累的文书工作,直到第二天清晨到来才彻底完成。

  在他穿戴好衣物准备去北国银行将完成的工作汇报前,听见纲吉居住的屋子内传出的声响。

  他想拉开纸槅门的手顿了一下,莫名的,他想看看青年要做什么。

  他还是无法放下对青年的戒备,若是有异心...

  少年眼睛眯起,无形的杀意酝酿其中:

  他不介意让世界多一个亡魂。

  但出乎意料,青年轻手轻脚去了厨房,随后又在院子里做着基础训练。

  散兵靠着纸槅门,听着不远处传来的低沉、粗重的呼吸声,竟有种平和的感觉。

  院内不时有鸟雀鸣叫,许久未用的厨房发出轻微的咕嘟咕嘟声响,米饭的清香蔓延庭院,青年人刻意压低声音无形体现对方的温柔。

  这座庭院跟昨日有些不一样了,虽然同样位置偏僻,但绝不是死寂。

  这份平和直到有兵士的到来才打破。

  人偶的感官能听到很远之外的声音,而他们的对话一字不落的传进他的耳朵。

  原本平静的面容也随着话语向从未预料到的方向转移、策马奔腾时,他无法藏住他的惊讶。

  追求者?

  他当然知道他的面容在人类看来多么的出色优秀,但不论外貌多么俊美,显于外的锐利足以震慑所有靠近他的人类。

  沢田纲吉居然是他的追求者?

  明明只认识一天。

  不,这个一天是他所认为的,难道在更遥远的过去,在他所没有注意到的地方,纲吉正用所谓的爱慕的眼神看着自己吗?

  甚至因为这种可笑的理由而选择只身前去于死亡等同的深渊?

  如果是这样也能说得通对方为什么非要强求留在他身边,就算被他刻薄言语对待也没有露出分毫不悦的姿态。

  散兵心中复杂,陷入沉思,直到有人靠近纸槅门外不远,他才猛然从自己的思绪中挣脱,下意识煞气外泄,威慑来人。

  在他屋外的人准备敲门的手指一顿,被这外泄的煞气镇住,很快恢复如常顶着这能让普通人身体发寒的气息,他看着门那边坐着的阴影,蹲下身单膝跪地,像是附在他耳边一样,用那温柔的语气笑着问道:“这么早就醒了吗?”

  散兵皱了眉,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对待这陌生的好意,顿了一下才烦躁道:“你把我当成什么了?睡到日上三竿的懒虫吗?”

  纲吉失笑:“我错了,原谅我散兵大人。”

  散兵大人,这句在无数人嘴里流露出的尊敬称谓从沢田纲吉嘴里说出来不管怎么听都这么别扭。那尾音微微抬起,比起尊敬更像是在哄人、善意的揶揄。

  散兵侧头,外面阳光明媚,投射下的阳光将纲吉身影轮廓照的清晰可见,哪怕隔着纸门,他也这幅温柔的姿态用平等的视线跟自己说话。

  “别叫我散兵大人。”

  纲吉慢悠悠道:“这恐怕不行呢。”

  散兵故作恶劣的说道:“怎么,知道我的身份打算献媚吗?”

  纲吉心中磨牙,这个人的性格确实有点恶劣啊。

  他面上不显,依旧平静:“这倒不是,只不过我刚刚签订了临时工作的协议,你现在算是我的上司。”

  散兵脑子瞬间消化这句话什么意思,但理智让他疯狂拒绝,他猛地抬手拉开纸槅门,两人脸孔之间只差了几厘米。

  看着一下子呈现在眼前的俊美精致的脸孔,纲吉有一瞬间的失神。

  散兵没有察觉对方的失态,全然陷在不可置信情绪中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纲吉从口袋中拿出愚人众徽章摇了摇,然后道:“去往至冬国的船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现在你要吃饭吗?我做了饭团。”

  散兵:“...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