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只是为了玩乐,我劝你还是不要在现在,如果被白兰知道沢田纲吉的基地所在,因此被攻陷也没关系吗。虽然我很乐意欣赏黑手党之间的自相残杀。”

  “如果真因为我的错而发生这种事,我不介意帮他认清现实的残酷。而且‘暂居’的你只能乖乖忍受,把力量交出来。”

  “......”

  六道骸忍受着力量的消散,仿佛血液硬生生从身体内吸走的不适感,再一次想去问纲吉,十年前的你究竟经历了什么,竟然会靠近这种恶劣的人。

  这少年口中“好玩”的成分可能还占不到一成,剩下的九成大概被小小的报复心思和探究占据。

  流浪者半阖着眼感受着这股虚幻雾气一样的力量在体内游走,思索着这力量的构成以及自己的力量如何能够转换。

  不过,这几乎等同于枯坐课堂观看书籍的学习方式,并不适合他。

  流浪者略带好奇的观望着手中弥漫上缭绕的紫色雾气,手指灵巧的转动着,像是在玩弄着它们。

  “有把握吗。”纲吉撇了一眼身后的追兵,低声询问。

  此刻他们快到基地的入口,现在是最后的撑开幻术的时机,不然以白兰人数众多的部下,紧紧是地毯式的搜索都能找出入口,而太远的距离撑开幻术,会给幻术师带来极大的负担并有脱力的风险。

  流浪者握拳,好似将缥缈的雾气抓在手中:“你是在小看我吗?”

  熟悉的人影、镌刻在身上,刻入骨髓的傲气,一如既往。

  纲吉侧身立在空中,无声笑了一下:“那就放手一试。”

  如果幻术失败,他就将敌人阻击在这里。

  现在的他,有这个实力。

  他已经不再是需要流浪者庇护在羽翼下的鸟雀!

  流浪者似乎看透了纲吉的想法,哼笑着:“我不会给你出手的机会。”

  手中的深紫色雾气,悄无声息遍布眼前这一片天空和脚下的森林。

  “喂,他们向那边飞去了!说不定这次真的能找到他们的基地!”

  “到时候立了功,一定能得一大笔奖金,说不定还能晋升,让白兰大人对咱们刮目相看。”

  “小心,别被他们发现了,那两个人不好惹,说真的我都在想那真的是人类能拥有的实力吗?”

  尾随着流浪者和纲吉而来的人,丝毫没有注意到这是幻觉,谈话间早就跟真正的基地方向错开,他们追逐的人影在他们眼中已经被替换,向着错误的地方而去。

  看着沢田纲吉释放的炽热火焰最终落在了一片有开阔水域的林间时,这些人脸上大喜,连忙跟着落下,还沾沾自喜自以为没有被发现。

  可他们悄无声息的落在地面,本以为坚实的地表骤然变为泥泞的沼泽,美好的幻觉消散,真实显现在眼中,他们这才发觉自己陷入了一片充斥沼气的恶臭沼泽中,腐烂的尸骸带着让人昏厥的刺鼻难闻的气味冲入鼻腔,不绝于耳的惨叫声更让人惊慌,等他们哆哆嗦嗦的请求部队支援,并在即将被淹没前救出时,遭到同伴嗤笑,一直持续到战争结束,这就是后话了。

  六道骸能看出流浪者开始动用力量非常生疏,但短短几秒钟就变得熟练起来,如果不是他亲眼所见,怕会以为流浪者是一流幻术师。

  “你以前真的没有接触过吗。”六道骸的声音在脑海内响起。

  流浪者见追杀者头晕眼花被他的幻术玩的团团转,心情不错,嘴角勾起:“如果是幻术,我的回答是否定,但如果是类似的力量...”

  不知不觉陷入的数百次梦境重新在脑海中回荡。

  强韧的精神和□□反而成为对方肆意展示自己梦境的基础,手段之深刻,足以让他等到从半神的宝座上摔落的惩罚。

  因祸得福反而得到了新生。

  “我见过比你的手段更强的人。”流浪者肯定道。

  他说话时,面容上的怀念与温和,让注视他的纲吉忍不住心生好奇,心脏加快跳动,忍不住想快一点去看见他的过去。

  基地的入口在一不起眼的神社边上,周围被层层叠叠的树木包裹。

  天气寒冷,翠绿的树叶早已落下变成脚下咔嚓作响的残叶,尖锐繁多的树杈覆盖头顶,被阳光照射投射下如鬼魅般的阴影,随着风流而过不断摇曳变换,寂寥、空荡,唯有不绝于耳的沙沙声响彻耳边,除此在外再无声响。

  三人降落,没有打破这片寂静,但几人的呼吸声还是让这里恢复些许生机。他们悄然无声钻入墙壁,墙壁上泛起如水波般的纹路,又很快隐没,片刻后,这里又恢复了往常。

  穿过刻在墙壁上的幻术,入目所见是充斥未来科技感的金属走廊,而最前面,是一脸沉着的里包恩和担忧纲吉的友人,不少人脸上还有着浮肿的红痕,像是重伤未愈,勉强拖着病体前来。

  里包恩率先动了,他一手拖拽着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人的衣领向前拖拽,扔到两人面前。那人身上穿着熟悉的白色队服。

  这是白兰的部下。

  里包恩开口:“六道骸,最近一段时间你就暂时使用这具身体活动。已经用库洛姆的三叉戟在上面划过伤口了。”

  流浪者走过去,半蹲下身,那人似乎被注射了麻药,歪着头躺在地上,仰躺朝上的脸张着嘴,没有半点苏醒的痕迹。

  他抬手虚虚覆盖在男人的脸上,引导着六道骸从身躯内离去。占据主导权的是流浪者,如果没有他的允许,六道骸连离去都无法做到。来自于神造物的强悍,并未是人类所能理解的。

  身体内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抽离,蛛丝一般从身上的粘黏着松开。

  另一个灵魂的气息也逐渐变淡,直至再也消失不见。

  手下的男人面容,也在灵魂彻底从体内消散时覆盖上了一层雾气,等流浪者站起身,居高临下抱胸看着青年时,对方已经变为记忆中的妖冶青年。

  他单手撑地从地上站起来,似乎是对流浪者,这陌生而强大少年的尊重,后退两步,以不那么明显的身高差距对人道:“借用你的身体属于迫不得已,不会有下一次。库洛姆还在等我,接下来的时间交给你们。”

  按照当时情况,六道骸想跟着两人离开只能在两人中选一个附身上去,他连纠结的余地都没有,能够选择的只有流浪者。

  青年没给其他人反应的时间,便利落转身,向走廊的尽头走去,熟门熟路,像是不知道来了多少次。

  剩下的人眼睛在站在门口的纲吉、流浪者和里包恩两边来回环视,身体紧绷似乎担忧着什么,又对两人平安到来感到欣喜。

  “安全回来就好,蠢纲这次出去太过莽撞,不过这种事情——重要的人被困在危难中,无论发生多少次他也还会出去。如果这次是白兰给他设下的陷阱他无异于是去送死,希望你能好好说说他。”里包恩抬头看向流浪者说道。

  流浪者挑挑眉,出乎意料,里包恩居然是对他说,他意味深长道:“为什么对我说。”

  里包恩叹了口气,背着双手扭头走回基地内,连同周围一起担忧的人叫上:“剩下的时间交给他们两个,我们先走。”

  众人欲言又止,像是有无数的话要对流浪者说,要溢出的关心几乎淹没两人,但最终还是闭住了嘴,就连狱寺也仅仅是露出了不满的面容,不像以前那般大呼小叫的上来拍着胸脯说什么:“我才应该陪在十代目身边!”这种不着调的话,跟着里包恩离开,一步三回头,直到身影消失在转角。

  彭格列基地的墙面和地面都被金属包裹,足以被称赞一句坚不可摧的堡垒,隔绝了外界的同时也将寂静化为日常。

  等到众人离去,唯有纲吉在他身后响起的略微粗重的鼻息成为这里唯一的声响。

  自从纲吉进入基地,就再没说过一句话,这与平时的他确实不太一样。

  流浪者想着,侧头看去,淡定立马烟消云散——

  纲吉额头上冒着的火焰不知何时消散,身体因呼吸上下剧烈起伏着,低垂着头,正倚着墙壁,似乎连站立都要用尽全部的力气。

  虚弱,狼狈,像是落水后终于上岸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小狗,让流浪者心脏被揪紧。

  他连忙上前,揽住对方的肩膀想要搀扶住少年去找医生,可没曾想,连站着都在打颤的少年居然有力气伸手。

  纲吉单手从流浪者腋下穿过抓住他后背的紧身衣,将人摁在自己怀中,流浪者没对少年有防备,一时不查居然还真的被抱在怀中。

  粗重的喘息声热的惊人,鼻息扑在耳廓,很痒,但流浪者拒绝去想此刻蔓延在耳廓的红痕究竟因为什么。

  一声很轻的啜泣,也许只是抽了抽鼻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让流浪者有些慌了手脚,不知自己是不是碰了他的伤口,想要收回手却被对方紧紧抱在怀中无法动弹。

  “刚刚事情紧急我没注意...你哪儿受伤了吗。”流浪者声音很轻的问道。

  “不...我没有。”纲吉带着鼻音的沙哑声音响起。

  他把下颌压在流浪者的肩头,没让对方看见自己丢人的表情。

  只有自己一句句的无法隐藏的话响起:“我只是,真的,真的很想你。我还以为我是去你了,我们还能见面真是太好了。”

  “你还在,大家也都还在,我们还有改变未来的机会,现实太美好了,我都怀疑我是不是在做梦。”

  “如果这是梦,也请再长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