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么够嘛, 作业天天能做,姑一年就见一回。我晚上先和她玩一会儿,明天一定会做作业的。”
“你这混小子!天天能做也没看你之前做过几页啊, 今年开学早,过完年初七就要交寒假作业了,你想交白板?我可不想跟着你丢人!”
总而言之,最终以王小聪同志讨价还价失败告终。
小王在旁边窃笑, 少一只叽叽喳喳的电灯泡不好么?
栗玦瞧出了她的心思, 用冰凉的指尖拎起她半边红彤彤的耳朵, 提溜着往门外走。
屋内虽谈不上多暖和, 但到了夜里, 屋外风尚静,却有一种沁入骨髓的阴冷之感。
小王反手将栗玦轻轻搭在她耳垂上的手抓握在自己的掌心里,连同栗玦挨冻的另一只手, 一边搓揉, 一边呵气,直到对方的指尖逐渐泛起血色。
“这天不知道啥时候才回暖呢。”小王将栗玦的双手拢进怀中, 不免感慨道。
“过完春节应该快了。”栗玦抬头看了看漫天璀璨的星子, 错落有致,点缀黑夜,“总觉得小乡村的夜空比城里干净、纯澈。”
小王跟着点头附和,其实哪头都有哪头的好,端看住不住得惯了。
两人就这样在中庭静静伫立了一会儿。
栗玦忍不住质疑道:“还不拿出来么?”
小王有些愕然:“啊,你怎么知道是在外面的……”
“一下午你都往那角落看了八百回, 又抬头望天九百回,我大概猜到你下午去杂货铺买了什么了。”
“不、不是吧?我都用塑料袋裹严实了!”
栗玦笑笑地将她望着,直接公布她心中的答案:“烟花是不是?”
“我去!”小王懊丧地爆了句粗口, 但紧挨着又是一句撒娇,“你好坏啊~就这样直接说出来,人家还想给你个惊喜的说~”
违和,又不违和,是情人间最对味儿的打情骂俏。
栗玦跟上王语非去看,原来她准备的果真是烟花,更准确地说,是仙女烟花棒。
小小一支握在手里,栗玦眸光轻闪,透着对过去的缅怀。
是啊,仙女烟花棒曾经风靡了她一整个少女时代,在她的三口小家还如摇摇欲坠的梦幻泡影勉强支撑时。
“怎么了?从前你也玩过么?”王语非放低声音,语调轻缓。
栗玦笑而不答,其实多提也是无益,人生不就是这样吗,“曾经”之中有甜有涩。
她只是将烟花棒伸到王语非面前,对方心领神会地点上火。
一瞬之间,火花迸发,绚烂了此地时光。
黑魆魆的夜幕之下,远眺过来,仿佛唯有栗玦手捧着一线光明。
带着暖色的火光一跃一跃的,映亮了彼此的面庞。
她们都默然不语着,但两颗心却跟着烟火一起跳动,一起澎湃。
燃尽了一支,栗玦舔了舔唇,摊开手掌又问小王要下一支,露出小孩子般意犹未尽的娇憨表情。
小王顿时觉得喉间无比干涩,谁让此时此刻的大栗如此鲜活生动,萌得她不要不要的。
令小羊羔子直想披上狼皮,猛扑上去与虎共舞!
路过门边的王二哥本就对这俩人的相处分外关注,这会子瞅见小妹子眼中热切滚烫的情.欲,心中一凉。
是他从未见过的一面呐……
原来老实巴交的小妹子也有这样一面……
这着实撼动了他固有的感情观,难道女人和女人之间也会有那种原始的冲动吗??
王二哥心慌意乱,其结果可想而知。
这一回,当王二哥端着一盆水从门里出来,王语非早有预判地一个大跳上前拦他。
又想搞事了?
这当哥哥的不行啊,不仅没有助攻的意思,还老从中做梗,妄图搅黄妹妹的恋情?
早知道她就不把实话告诉他了,原以为他能尽量去理解。
王语非从牙缝里挤出不大爽利的话:“嫂子辅导小聪作业挺辛苦的,二哥你不回房搭把手吗?”
王二哥没有正视她,闷着头答:“倒完洗脚水就回去。”
然而小王再一转头,王二哥“哗啦”一声将洗脚水十分精准地泼在了她放地上的烟花棒盒上。
嘶——
小王都可以想象,对这盒烟花棒来说,不仅仅是透心凉,还是透心臭!
王二哥:“不好意思,我没看见。”
栗玦、小王:“……”
做完坏事的王二哥扭头就回了屋,徒留妹妹和妹媳大眼瞪小眼。
行吧……
小王觉得牙根痒痒。
欢快中带点小浪漫,浪漫中带点小暧昧的氛围宣告破产。
两人最后一合计,还是早些洗洗睡吧。
高空而悬的星星忽闪着眼睛,似乎对这出王家闹剧既是觉得新奇,又是觉得荒诞。
……
那边厢,王二哥回了屋,一个人立在窗户跟前吞云吐雾。
“还像不像话了!”王二嫂满脸不快地冲上来拉起窗子,“快掐了,屋里还有咱娘俩儿呢,也不怕熏着孩子冻着孩子。”
“小伢仔以后肯定也是要……”
“胡说八道,你以为现在还拿这些陋习当男子气概啊。”
“诶......说得也是,抽烟嘛,总归对身体不好。”
王二哥想到了什么,扯着嗓子对角落里有一搭没一搭龟速做作业的儿子喊:“不能学你老爸啊,以后要做好好先生。”
“德性!”王二嫂啐他一声。
抽烟的时候嘴里发苦,不抽烟的时候心里发苦。
王二哥这愁容满面的模样,让王二嫂看得心里有气:“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老跟你妹和栗小姐过不去。”
王二哥捂着额头,痛心疾首道:“能怎么回事?你说一个城里人干嘛非得招惹一个乡下人呢!”
“嘿,你这老迂腐也是奇了怪了,咱们都改革开放多少年了,至于那么死抠户口么?”王二嫂话锋一转,“说半天,你是不是看上人家栗小姐了?”
“什么跟什么呀?”
“你不是刚还眼馋她那碗饭吗?”
“放屁!你啥也不懂,瞎搅和个什么劲!”
“你不说我怎么会懂啊!你瞧不上我,我还瞧不上你呢!”
眼见自家爸妈莫名从小姑姑她们的事上延展开来,一副要干架的样子,王小聪一拍桌板高声嚷道:“别吵了,影响我做作业!!”
……
“业~~~业~~业~”
好家伙,这房间与房间非但没有靠谱的隔音,还加大了回声效果。
王二哥房里的一顿争吵,一字不落全灌进了小王和大栗的耳朵。
小王讪讪地摸了摸鼻头:“看来我们说话得小声一点。”
栗玦默默翻了个白眼,小声到跟做贼似的,也是没谁了。
只能说有些事还是得适应着来。
此时,她们已经简单洗漱完毕,尽管对于老洁癖栗玦来说,没有舒舒服服地冲过澡,其实都不算做过身体清洁。
因而当小王跟只车轱辘似的滚进她的被窝里时,栗玦毫无意外地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给她俩分配的房间是王语非小时候跟姐姐住的那间,屋里陈设简陋,除了摆着两张单人床和一张书桌外,四壁空空。
栗玦刚入内那会儿也是同情了小王一下下:“没有电视,连做作业都要两个人挤在一块。”
小王倒是没觉得苦:“嗐,电视只有爸妈房里有,我们晚上也可以去蹭一会儿,只不过没办法随心所欲看自己喜欢的频道。至于书桌嘛,我姐本来就不爱读书,基本都是我用,所以她早早就嫁人了。”
小王还记得大栗当时眼波一转,略带些勾人意味地道:“嫁人?你也不算晚。”
诶呀!
想想就羞死个人!
贤内助什么,她只是随口一说,大栗只是随耳一听,但其实她们心底里都当真了。
俏脸染绯,小王羞赧地将毛扎扎的脑袋拱进栗玦怀中。
只是吧,这人浑身上下就没个有肉感的地方,胸口也是,骨头架子硌人得如。
“睡你姐的床去。”栗玦还是不忘赶人。
“别呀,两人一起多暖和。”小王将大栗的脚丫勾进双腿中间。
“单人床睡不下的。”栗玦又是一枚逐客令。
“抱在一起就能躺得下了。”小王将厚脸皮进行到底,侧面将大栗的身体搂进怀里。
严丝合缝,两人嵌得密密实实。
栗玦:“……”
暖是挺暖的,但翻身都周转不过来,这样好么!
一整个大无语事件,偏偏小王长手长脚还在这种时候尤为霸道。
栗玦拗不过她,决定随便聊点什么转移注意力。
“你不止告诉你二哥,我是当年那个满身是血的女人,你还跟他说了我们的关系了吧?”
小王也不意外栗玦会这么问,毕竟就她二哥那神神叨叨的表现,已经暴露无遗了。
“唔,是啊。我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是不是让你受委屈了?”
“还好,在国内一般家庭很难接受,我都懂的。”
“其实我也纠结了一下,但在这家里我和二哥感情最好,就算长大后有各自的生活,关系疏远了些,我还是不想隐瞒他,希望能得到小部分家人的认同吧。”
“抱歉,如果我再殷勤一点,讨好一点……”
话未止,然而声已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