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玦连着几天在公司加班, 王语非都是相陪到底的。
不过今天却是个例外,有一阵没联络的红苗主动打来了电话。
开口即欠揍:“小王,最近怎么样呀?和你们家绝世大冰山没掰了吧?”
小王:“……”
“托您的福, 我们如胶似漆。”一点儿都不知道拣些好听的来说,哪有这样当人面唱衰人家恋情的。
“哦……”红苗沉默了片刻,才继续说道,“我刚去东北录完春节联欢晚会, 热闹劲头过了, 回来上海对着空空荡荡的家。诶, 那滋味儿, 可不好受啊……”
“有话您就直说吧。”接触过这个私底下性格直率的大主播几次, 小王显然是深谙这人的尿.性。
这倒正中红苗下怀,她索性就把想法摊开来说:“晚上你们要没什么事的话,来我家玩呗?地址知道的哦?快过年了, 我招待你们吃大餐!”
“又是老坛酸菜牛肉面?”
“你记性不错啊, 这次给你追加黑蒜浓汤面怎么样?”
黑蒜?
那个熏倒一片的黑蒜?
小王扯了扯嘴角,又是什么黑暗料理来的……
“天秦内部最近出了点状况, 栗总她应该走不开。”小王简单地交代了一下情况。
“诶呀~那真是没办法啊。”红苗甚为可惜道。
“你不欢迎我一个人去么?正好我有点事想问问你。”小王说。
“行啊, 等你哟~~关于那些片子我是行家,有啥不懂的尽管问。”红苗痛快地答应下来并挂断电话。
只不过……
她痛快地答应错方向了吧???
开口闭口都是动作片,真不像话!
小王洋洋得意,越是一脑袋荤腥,越是说明欲.求.不.满。
像她这般温香软玉在怀的神仙日子,红苗是羡慕不来的!
……
因为晚上有约, 小王跟栗玦打了声招呼,把车留给晚归的她,自己跑远一些去搭公交。
远远望一眼, 傍晚泥滞的车流和人流让人头疼,一阵刺骨的寒风袭来,小王将脖子往衣领里缩了缩,虽然见不得多少成效。
步出公司大门,王语非注意到街边的早餐店前有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在踱步逡巡。
早餐店在这个点儿早就歇业,这男子是在料峭寒风中等人么?
他穿着一身宽大的灰色羽绒服,双手插在口袋里,帽兜盖住了头发,但当他返身与王语非正面相对时,王语非觉得他的眉眼好熟悉。
“陈先生?”王语非离着他有些距离,因而抬高音量试探着叫出他的名字。
陈先生——
即是陈博恒,王语非见过他两次,对他俊朗阳光的外形记忆颇深。
那人只愣了一瞬,启唇溜出一串英文:“I\'m sorry. Maybe you\'ve confused me with someone else.”
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男子说完都没给她反应时间,甩开步子径直穿过马路离开了。
王语非搓着被冻成红萝卜的两只手,她认错人了吗?
若真是如此,这男人继续在这儿呆着就是了。
没必要因为一个搞不清楚状况的过路人,改变自己原本的计划吧?
……
搭公车来到红苗居住的高档小区,被下班晚高峰耽误了一些时间。
今天户外的气温格外低,早晚或许都低于冰点。
还别说,高端住宅连楼梯过道都供了暖气,小王像一块大冰碴子扑进了滚烫的热水里,冻僵了的手脚都跟要融化了似的。
她哆哆嗦嗦地根据语音指示上了楼,红苗热情地站在门口迎她,冲她耍帅地扬扬手。
只是满屋子呛人的香烟味还是和头一回前来拜访时一模一样,甚而有过之无不及。
小王一脸不快地皱起眉毛:“你这老烟枪真该戒戒了。”
“没办法啊,人活在这世上,压力那么大,烦恼那么多,何处排解呀!”红苗一边不当一回事地说,一边将人拉进室内,合上身后的大门,外面总归还是有点冷的。
结果小王一溜进屋,忙不迭把她家里的几扇窗户拉开,穿着单薄的红苗猛地被激出一身鸡皮疙瘩。
她气恼道:“你这可没半点客人的样子!”
小王摆出姿态,也并不相让:“说的好像你这主人有多到位似的,招待客人吸二手烟。我要是出了毛病,你赔我家栗总一个活蹦乱跳、娇艳动人的爱人?”
红苗听了嘴一歪,活蹦乱跳也就算了,娇艳动人是什么鬼?
这样的词儿,和小王能扯上关系?
乐滋滋地谈着小恋爱的家伙就是不一样,随口说的话都比从前生动多了。
红苗由着小王大开窗户散烟味,伸手捞过一条不知打哪来的挂毯将就着披在身上。
她从烟盒里挤出一根烟捏在指尖把玩,感受到小王那束追索而来饱含斥责的目光,她没好气地把烟塞进嘴里:“我叼着玩儿都不行么!我不点,熏不着你!”
时机差不多了,小王踩上拖鞋前去关窗,回头奇怪道:“你怎么忽然这么颓了?刚才电话里好像状态还行……”
“还不是被你气的~”红苗似真似假地翻了个白眼。
关严实了窗户,小王重新坐回红苗身边,随口问道:“今年春节你打算怎么过?”
“能怎么着,工作挣钱呗。年三十有演出,过年那几天有直播。”红苗半撑着脑袋意兴阑珊地答。
“那你不打算回家过年吗?”小王之前搜过红苗的资料,知道她并非本地人,出身在外省。
“回家?”红苗不以为然地笑出来,“我这性取向,那不是早和家里闹掰了么?虽然最后吧……我也没落得什么好结果……也许他们才是对的……”
“你和森小姐……”小王小心翼翼地起了个头。
红苗一时情绪难忍,差点将滤嘴咬断,她把裂了口子的香烟吐到烟灰缸里。
红苗的目光犹如风吹的烛火,一阵迷离,扑腾再多下也注定逃不过湮灭的命运,她苦笑:“森酱和那个男人发展得不错,我应该替她高兴不是?可我……我还是好喜欢她,也喜欢她家的小包子,为什么……从来不能考虑一下我呢……”
小王一脸凝重地望着她,却什么也没说。
该说什么呢?
继续坚持,继续守望,等待那人回心转意?
莫在一棵树上吊死,下一片森林会更好?
小王知道,当事人其实道理都懂,但如何取舍又确实是看各人的造化。
好在红苗手掌一翻,薅了一把脸,稍许平复了心情,她掀开毯子去冰箱冷冻柜里找出一大罐巧克力冰淇淋。
小王瞅见她怀里那一“桶”看起来足足有一斤半的冰淇淋,愕然提醒道:“天这样冷,少吃点,别冻伤肠胃了。”
“呵~冻麻了冻伤了更好,省得我为了没希望的爱情肝肠寸断。”红苗叼着一只汤匙,问,“也给你拿只勺,再拿个碗,我们分着吃?”
小王连连摇头。
这一副明晃晃的“老子有家室,要为着媳妇儿好好保养身体”的潜台词,令红苗嗤之以鼻。
红苗盘腿坐到沙发上,罐里的冰淇淋还冻得严实,她拿勺子捅了两下无果后抬头道:“刚才电话里,你不是说正好有事找我么?”
“唔,是这样的。最近天秦的麻烦事,和美丰生有关。我早半年前在你直播间买过美丰生的猪肉脯,你们应该和美丰生也有合作吧?”小王说。
“哈?这快消界两大龙头终于舍得正面掐架了?”红苗以着一副幸灾乐祸的口吻道。
小王却是将美丰生抄袭天秦产品的事简单概括给红苗听。
红苗挖了一大勺冰淇淋送入口中,呼啦一下被冻得龇牙咧嘴,缓了好一会儿才回道:“不至于不至于。据我所知,美丰生食品条线最近几年都是找供应商来做,外包出去的。真有什么问题,也和美丰生自体没有关系。”
眼见有了眉目,小王摩挲着下巴进一步追问:“我明白,天秦也有部分外包项目。那你知道美丰生食品条线具体有哪些供应商吗?”
“那我就爱莫能助了,供应商库只有企业内部人员知悉。说起来,你这家伙挺行的呀~~跟个小侦探似的,想替你们家栗总排忧解难啊?”
“如果能提供多一种调查思路,总归是好的。她目前在天秦内部抓漏洞,那我便去外围找找线索呗。”
红苗忽而大笑起来,差点遭半化不化的冰淇淋呛进喉管。
小王拍抚她的脊背顺气,红苗拿纸巾擦了擦嘴,而后慨叹起来:“谁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我看你们这样女女搭配才是默契无间。”
“但我现在也是束手无策了,”小王仰起脑袋,眸中浮现茫然,“我社交圈小,交际能力差,不认识美丰生内部的人,如果……呃!!”
“怎么了?”
“我想起来我认识一个网友,好像就在美丰生工作!”
红苗揉揉胸口,她这“呃”的一下,跟毒发了似的,整得人心惊胆战。
但小王这会儿全神贯注在自己的事上,顾不上红苗这边。
她很着急,甚而有一种演绎警匪片的紧迫感,仿佛只要她晚上一步,可怜的证人就会被“凶手”拧断脖子,从此真相石沉大海。
当然,现实不会这般凶险,然而对于置身其中的人来说,更加扑朔迷离。
留言等回复太慢了,小王直接打了语音电话给对方,给这个她从念大学起就认识,足有七八年交情的网友——今井是我老婆。
虽然吧,她们此前都是文字交流,从未发起过语音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