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明亮, 暖黄色的灯光染在墙壁上,氛围温馨。
桌上摆着个三层的大蛋糕, 最顶上一层放成了个小巧可爱的小女孩玩偶, 头顶着珍珠王冠,笑容甜蜜。
奶油挤出“十八岁生日快乐”的字样。
插在蛋糕里的蜡烛,火芯微微摇曳,似是也在为这样的温暖而雀跃地舞动。
林桐清的成人礼, 没有大张旗鼓地请上好几桌的人, 甚至一张餐桌都没能坐满。
但林桐清的心, 却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加满足。
她穿着漂亮的新裙子, 旁边是爸爸和池央, 他们面带笑容, 真挚地为她送上祝福。
童话似是落入现实。
她有些恍惚, 脚下轻飘飘的, 踩不到实地般的飘忽。
直到池央说:“快吹蜡烛, 许个愿。”
声色清灵悦耳,若铃音响在耳畔, 也将她从那种虚无如梦的状态中带出来。
不是梦境。
是真的。
林父也道:“桐桐, 愣着干什么, 赶紧许愿了。”
林桐清双手合十, 缓缓闭上眼。
如果神灵在上,她只希望年年有今日。
林桐清悄悄将眼睛睁开一点缝隙, 用余光瞥了眼身旁的人——
岁岁,有今朝。
……
……
吃了蛋糕以后,林父让林桐清和池央两人出门。
“小姑娘就该热热闹闹的, 去玩吧, 不过晚上十点前得回家。”
林桐清面露犹豫。
她从小到大, 除了家和学校,就没有去过什么地方。
池央笑着应好。
她冲着林桐清眨眨眼,低声说:“跟着我走就好。”
“放心吧,不会把你拉去卖的。”
林桐清好笑地翘了下唇角。
池央伸出手,她自然而然地将手心放了上去。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不再排斥和池央的接触。
甚至,有些喜欢上了这种感觉。
手心被温暖包裹,好像无论什么时候,这人都会站在自己身旁。
她们下楼梯的时候,脚步声踩在水泥阶梯上,像一曲混合的交响乐。
头顶的声控灯被唤醒,白炽光落下束束光线。
池央忽然笑了声,转头去看林桐清:“像不像夜里私奔的公主和骑士?”
“我虽不像骑士,”她望着林桐清,眉眼弯弯,“但你今天,是当之无愧的公主。”
入秋后的夜晚带着些许凉意,林桐清却觉得脸上蓦然发热起来。
幸好池央很快就将目光转了过去,没有看见她微红的脸。
走出小区后,池央松开手到路边打车。
夜风吹拂,林桐清不由抱起胳膊。
身上骤然一暖,一件带着清淡香味的薄外套落在她的肩上。
林桐清诧异抬眸,对上池央微弯的墨瞳。
“幸好我早有准备。”她晃了晃另一只手里提着的纸袋。
给林桐清披完外套后,池央就站到路口边等车。
林桐清捏着手里的外套,香气丝线般的,缠绕着她的全身。
她慢吞吞走过去,问:“我们要去哪里?”
池央神秘地牵唇一笑:“去看看,我送你的礼物。”
-
出租车停在南灵山。
这里是市里最高的地方,登上上面的凉亭,可以俯瞰整座城市的夜景。
接近傍晚的南灵山依然有不少人,多是垂垂老矣的老人,互相依偎着相伴上山。
路旁的路灯已经亮起来,草木间偶有虫鸣。
爬到最高处时,林桐清不禁靠着凉亭的廊柱轻轻喘息。
池央见状,语带调笑:“小画家,你的身体素质可不太行呀。”
林桐清瞪她一眼,闷闷不做声。
“别生气啦,”池央指着天边如残血的夕阳,“看,多美啊。”
云海被染成火烧似的金与红,金乌坠落,溅下点点灿金。
林桐清的手指动了动,又懊悔地低下头盯着脚尖发呆。
她没带画本和笔。
指尖忽然被人抓住,她偏头。
池央没有看她,只是轻声笑说:“这般美景,错过就没有了。何必非要用笔去记录,肉眼看去也足够美好。”
“况且,”她转眸和林桐清对视,“总低着头,会错过更多景色,不是么?”
林桐清定定地看她一眼,不答反问:“这就是你要送我的礼物吗?”
“当然不是,还没到时间。”
池央微笑,另一只手忽然抬起,指尖拂过林桐清的鬓边长发,将之掠到耳后。
指腹若有似无地擦过耳垂。
“我只是想说,我们小公主今天这般漂亮,就应该抬头挺胸才对。”
不知是哪个字眼戳中了林桐清,她只觉得浑身都不自在起来。
偏偏手还被池央握着。
她没挣开。
或者说,没想挣开。
有风吹过,将两人的裙摆吹起。两种颜色甚至两种风格的裙角相触,时合时分,似是种无声而亲密的试探。
日头很快西沉,天色黑得快,深邃的幽蓝色爬满天幕。
很像最初池央见到林桐清时,她在笔下画的那幅画。
但不同的是,彼时林桐清的画中只觉得空旷孤寂。
此时夜空之下,却带着异样的宁静。
还没成满圆的月亮,躲在云层之后,只洒下幽冷的清辉。
林桐清忽地说:“星星。”
池央抬头看去。
夜幕初垂,明亮的星分布在四面八方,间歇地闪烁着光芒。
人声渐远,四周只能听见轻微的虫鸣和蛙声。
若是再仔细些,也许还能听见来自身边人的呼吸声。
林桐清想,这大概是她看见过最美的一晚夜色。
清风与明月,她和身侧的人。
世界跟着安静下来,似乎也不忍心惊扰这一刻。
她没带画笔,但在心里,却已经千万遍地描绘出此时的场景。
站着看了一会儿星星,池央带着她坐到凉亭里。
“为什么想学英语?”池央问。
这问题让池央困惑了许久,林桐清为什么对别的科目都不怎么感兴趣,偏偏对英语情有独钟?
而且那个英语老师,实在不是能有魅力到让人跟着喜欢上英语的地步。
林桐清沉默了一会儿。
她轻声开口:“因为……我妈妈。”
“我很小的时候,妈妈就跟爸爸离婚了。”
“她是个画家,长得很漂亮,画的画也很漂亮。”
她嗓音轻轻软软,有些怅然与怀念。
“可她终究还是选择了不要我们,出国去了。”
“爸爸说,她是为了追求艺术,”林桐清讥嘲地扯了扯嘴角,“可我知道,她是爱上了别的男人。”
“为了那个男人,她才选择离开这里。”
“我想我应该是恨她的,可是……”她声音低落下来,“我很想再听听她的声音。”
林桐清背着林父,给她妈妈那边打去过电话。
但接电话的是个外国男人,一口流利的英语,林桐清完全听不懂,也没办法跟他进行沟通。
她想再跟妈妈打一通电话,所以才开始费劲地学习英语。
池央轻声问:“打去电话后,你想和她说什么呢?”
林桐清目露茫然,顿了顿,才说:“我不知道。”
“我也不想跟她说什么,或许,我会想告诉她。”
她勾勾唇,笑得有点勉强:“我和爸爸过得挺好的。”
难得听见小画家说这么多的话,池央心里却没什么喜悦,只觉得心头一软。
看见林桐清,好似就像看见了从前的自己。
她忽地喊:“林桐清。”
林桐清抬头。
池央朝她伸出双手,“让我抱抱你。”
浓黑如墨的眼眸泛着柔软的光,她伸出来的手指细长干净。
林桐清的长发被风卷起,有发丝高高飘起,迷了她的眼。
也将心弦扰乱。
扑进池央怀里的时候,她的头脑一片空白,好像一瞬间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也没有想。
她只是贪念着面前人带来的温暖,如同墙角的小女孩划开的最后一枚火柴。
池央的手抚慰地拍了拍她的后背。
“我想,最初的时候,不论是你爸爸还是妈妈,他们都很爱你。”
“你的名字,其实很有意义。”
“林桐清,‘桐花万里丹山路,雏凤清于老凤声’。”(注)
“至少在那时,他们都选择将最纯粹和真挚的祝福,永远地藏在你的名字里。”
林桐清愣愣出神。
从来没想过从这个角度来看待她的名字。
她一直觉得,妈妈应该是不爱她的。不然,怎么会那么轻易地就选择抛弃。
但池央告诉她,在最初,她的名字里就已经烙下了爱的痕迹。
林桐清靠着池央的肩,低声说:“谢谢。”
“在这世界上,你还会遇到更多在乎你的人。”
“所以,林桐清,”池央抬手摸摸她的头,“你要自信一点。”
她微微一笑:“你值得很多人去爱你。”
“砰!砰砰砰!”天空中突然有烟花炸裂,散落成一场金色的雨。
烟花此起彼伏,争前抢后地在空中绽放。
绚烂的色彩落在女孩子的裙子上,也融化进她们的眼眸中。
十八岁的这天,池央送给小画家的,是一场浩浩荡荡的璀璨烟花。
花雨轰鸣声中,池央认真地看着林桐清说:
“小朋友,长大快乐。”
“永远快乐。”
……
……
月考很快过去,班级里的同学凑在一起对答案。
林桐清这次依照和池央的约定,同样参加了其他科目的考试。
但她摆烂太久,基础太弱,做那些题的时候都很吃力,已经可以预想到成绩会有多糟糕。
不过她并没垂头丧气,反而在心里暗下决心。
她想做得更好一点。
让池央看见。
英语成绩出来的那天,班里围了好一圈的人。
吴老师在跟新来教一班的英语老师办理交接,脸色难看得不行。
二班的英语老师看见她,乐呵呵的走过来:“吴老师,不好意思啊,这次我们二班平均分又比你们高呢。”
还高了不是一点点。
吴老师铁青着脸,将个名牌包丢给她,气得话都说不出来。
她被学校辞退已经够丢人了,离职之前教的尖子班平均分连及格线都没达到,更丢人了!
高三重点班,何等重要的存在,这成绩简直是破了记录。
当然,是倒数的那种。
这份成绩一出来,加上吴家闹出来的事情,学校领导便让她立刻走人。
办公室里的其他老师,背地里都在笑她教坏了一帮好苗子。
吴兰心顺风顺水了前半辈子,就没这么受气过。
但她也不傻,知道现在的吴家不如以往,不能再容忍她继续耍小姐脾气。
所以她只是将办公桌上的东西收拾好,灰溜溜地准备离开。
刚下了一层楼,就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墨黑眼眸。
池央笑着,明知故问:“吴老师这是要去哪里?”
吴兰心看见她就气得牙痒痒。
她一回家就被吴总骂得狗血淋头,那份录音就是造成她现在这么凄惨的导火线。
当时能录下她说话的人,就只有池央和林桐清。
林桐清向来没什么胆子,连跟她对视都不敢,更别说会想着去录什么音了。
肯定是池央做的。
而且她弟弟进警局这件事,据说也是这死丫头弄的。
新仇加旧恨,吴兰心冷声说:“我现在已经不是北城一中的老师,如你的愿了,你还想怎么样。”
“我只是想提醒一下吴老师,虽然你现在已经离职。”
池央微笑,缓声说:“但是你当时和我定下的赌约的时候,仍然是以老师的身份。”
“一诺千金的道理,老师应该懂的吧。”
吴兰心一僵。
她那时信心满满地和池央赌,林桐清绝对不可能考上班级的平均分。
谁知道一班的人突然发了什么疯,平均分狂掉,连及格线都没达到。
林桐清却出人意料地考了九十九分。
按照赌约内容,她要去给林桐清道歉……
吴兰心脸色一黑,光是想想那个画面就觉得受不了。
看池央只有一个人,她把心一横:“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反正她都不是这学校的老师了,撕破脸皮就撕破脸皮。
她抱着东西,打算绕过池央继续下楼。
在经过池央身旁时,忽然听见池央说:“吴老师,你是打算耍赖吗?”
“我可不是一个人来的哦。”
吴兰心一怔。
她才走下几步楼梯,楼梯口骤然哗啦啦地蹿出来一群人,挡住了下楼的路。
全都是一班的女学生。
那些她曾经看不上的女孩们,一个个昂首挺胸,目光炯炯地望着她。
连苏带头说:“吴老师,做人可不能言而无信!”
小辣椒跟着喊:“就是!不去道歉别想走!”
就连平时在她面前一向不敢大声说话的荀露露,也跟着站了出来。
她手里拿着卷子,眼神里再也没有当初的怯懦,满是坚定地看着吴兰心:“这次考试,在池央的帮助下,我及格了。”
“吴老师,”她一字一句,认真无比地说,“所以我从来都不笨,也没有不用心。”
袁媛同样大声说:“我也及格了!”
许是被她们的气势所迫,吴兰心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半步。
她下意识地板起脸,试图再次树立起以前的威严:“看看你们现在都像什么样子,说的话又是什么意思?你们这是在怪我没教好吗!”
吴兰心还想训斥几句,被池央开口打断:“老师,我们的休息时间很宝贵,您还是赶紧做正事吧。”
她走到吴兰心身边,轻笑着说:“请。”
分明就是个十几岁的高中生,年轻女孩子笑起来灿若春花,却让吴兰心觉得莫名的有压迫感。
也是。
哪个普通女生能够做出这一大串麻烦事来!
池央就不能按常理来审度。
连苏等人跟着围了上来,大有她不去教室里道歉,就绝不会放她走的意思。
吴兰心气得头疼,看见平时总跟她嬉闹的班上男生,跟看见救命稻草似的,连忙喊人帮忙。
结果那些男生只是瞥了一眼,装作没看见背转过身去。
这下把吴兰心更气得不轻,嘴里念叨着:“都是一群没良心的!”
至于路过的其他老师,甚至没问一句“都在干什么”,就被池央三言两语打发走了。
吴兰心被女生们围堵着,迫不得已走进了教室里。
她知道今天这情况,不跟林桐清道歉,这事就绝不会完。
一咬牙,她朝着林桐清的座位走去。
以前上课的时候,这位置她经过过很多遍。
但没有一次,走得像现在这么煎熬。
林桐清安安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听见动静,抬起眼来。
她眼神干净得像面澄澈湖泊,倒映出吴兰心的狼狈。
吴兰心握紧拳,嗫嚅半天还是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林桐清有点疑惑地向旁边的池央看过去,池央对她安抚地轻轻笑了下。
纠结半天后,吴兰心最终还是说出了口:“对不起!”
后面传来学生们起哄的欢呼声。
她满心屈辱,觉得整张脸都烧得慌,死都没想到会在一群学生上翻这么大的车。
更没想到的是,在一瞬,她听见一道温温软软的嗓音说:“没关系。”
吴兰心惊诧地抬头,看见面前的林桐清轻轻勾了下唇。
她的笑很浅,不带任何的嘲弄意味,只是个单纯的笑。
就像她的眼神,清澈如被精心打磨的镜子,可以映出人心底的一切黑暗。
林桐清说:“我原谅你了。”
直到离开教室,离开学校,吴兰心都还有点回不过神来。
她看了眼手里抱着的巷子,最上面是胡乱塞进去的月考成绩单。
因为这次一大半的同学都没考好,林桐清反而排在前面。
所以吴兰心低头,恰好能看见这个名字。
想起刚刚女孩子眼神纯净地说“没关系”的模样,她自嘲地撇撇嘴:“真是……”
教人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
吴兰心道歉之后,班里的女生们纷纷欢呼,兴高采烈得像是打赢了一场胜仗。
但这样的喜悦没能维持太久,因为班主任余老师脸色严肃地走了进来。
她手里拿着成绩单,班上人一看见她,个个都跟霜打茄子似的焉了。
跟在余老师身后的,是难掩得意的纪子朗。
连苏小声愤愤地说:“一定去纪子朗去找班主任告状了。”
果不其然,余老师开口便是厉声诘问:“这次英语成绩,是怎么回事?”
班上一片静默,无人回答。
余老师点名纪子朗:“你说。”
纪子朗仰起头说:“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她们为了气吴老师,所以故意约定好了一起考差。”
“不是的,”连苏忍不住站起来说,“老师,我们不是为了气吴老师。我们只是为了帮林桐清和池央……”
“吴老师说话太过分了,所以我们想帮池央赌赢那个约定。”
余老师气笑了。
她早就猜到了原因,但仍然板着脸说:“都有谁参与了?站起来。”
班里哗啦啦站起来一大片,有男有女,腰杆挺得直直的,分明是觉得自己没错。
余老师不由看了眼池央。
心想,还真凑在一起了,都是一群倔强的孩子。
她无奈摇头,轻咳一声:“下不为例!”
连苏她们纷纷一愣,本来都已经做好了挨罚的准备,没想到班主任这么容易就放过了她们。
“学校指派了新老师来教你们的英语,我可不希望下次英语平均分还是考不过二班,有没有信心?”
“有!!”全班整齐划一。
余老师满意地微微一笑,“这次要着重表扬几个同学,英语进步非常大。”
她念了几个名字:“宋阳,荀露露,袁媛……林桐清。”
余老师用鼓励的目光看向他们,说:“希望你们能越来越好。”
林桐清没料到会听见自己的名字,怔了一秒。
唇角随之满满往上扬起,也不管台上的余老师能不能看见,她郑重其事地点了下头。
“星期五学校会举办艺术节活动,不上课,”余老师说,“这段时间你们也学习辛苦了,好好放松一下。”
想了想,她又补上一句:“不过也别太放松了,毕竟高考已经不远了。”
同学们纷纷笑起来:“知道了!”
交待完事情后,余老师喊:“林桐清,跟我出来一下。”
林桐清下意识地看向旁边的池央,池央说:“没事,去吧。”
她这才站起来,心里有些惴惴不安地跟着班主任走出教室。
一直到办公室里。
余老师拿起水杯喝了口,看眼前的孩子低着脑袋,一副紧张的样子。
她不由笑了笑。
“别害怕,我就是看你这次参加了考试,想问问你是怎么个想法?”
林桐清攥了下手指,声音细而坚定:“我想考大学。”
余老师惊了下,转而欣慰地点头给予肯定:“这样想就对了,你们这个年纪的孩子,就该先好好学习才对。”
“我知道你在画画上很有天分,如果你想走艺考生的道路,我会帮你挂名到艺术班那边参加报名。”
林桐清唇边泛开一点笑容:“谢谢老师!”
余老师愣了愣,这还是她担任班主任以来,第一次见到这孩子笑的样子。
以前她觉得林桐清性格孤僻,有些棘手。现在看起来,又好像和其他孩子没什么分别。
“艺考生的联考将在12月进行,你得和父母商量一下,考虑集训的事情。”
别的美术生一早就找好了集训班,林桐清半路出家,余老师担心她什么都不清楚。
林桐清确实也对这方面知之甚少,懵懵地点头。
“这些资料你带回去用吧,”余老师将桌上的一些语文课辅拿给她,“讲的都很清楚,语文不难,你多看看成绩自然就上来了。”
林桐清轻声应好。
她和余老师的接触算不得多,一开始还很抗拒余老师的关心。
因为害怕她会打电话告诉爸爸,能躲就躲能避就避。
但在这时候,捧着重重的资料书,她看着面前年近半百的女人,不由心头一暖。
十分认真地说:“谢谢老师。”
-
重新回到教室后,以前清冷冷的座位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热闹起来,旁边围了一圈人。
连苏看见她便问:“怎么样怎么样,老余是不是骂你了?”
荀露露和袁媛也一脸紧张。
林桐清摇头,她将手里的资料书展示给众人看,“余老师很好,没骂我,还送书给我。”
“那就好,还是老余靠谱。”连苏长松了口气。
她挥挥小拳头,满是骄傲地说:“刚刚你不在的时候,我们把纪子朗收拾了一顿,给你出气啦。”
林桐清闻言,往着纪子朗的方向看了眼。
纪子朗正坐在座位上,边翻开记录簿,边骂骂咧咧地说:“我要把你们的名字都记上去!”
她不禁很轻地笑了下。
连苏顿时跟发现了惊天宝藏般“哇哇哇”地叫,“林桐清,你笑起来好好看呀!特别可爱!”
荀露露和袁媛也笑眯眯地点头,起哄说让她再笑一次。
林桐清被她们看得不好意思起来,求助地往着池央那边投去一个眼神。
但池央没阻止,只是勾唇说:“害羞什么,说的本来就是实话。”
她的脸猛地一红,伏在桌面上,闷闷地说:“没有害羞。”
“行了,”池央轻笑,将连苏她们赶走,“你们再说下去,小朋友该变成小番茄了。”
林桐清从手臂缝隙间没什么威慑力地瞪她一眼,轻哼了声。
等上课以后,一个小纸团从旁边咕噜噜地滚到了池央这边。
池央捡起来,展开一看。
纸上画着一只火冒三丈的小灰兔,和另一只恶魔打扮的小白兔。
恶魔兔兔的旁边用黑笔写上“池央”两个字,整幅画就表现出一个意思——
池央是坏蛋。
明显怨念不小。
池央挑眉,动笔在小灰兔旁边写上林桐清的名字。
然后把小灰兔头顶的火涂改成了心心的形状。
想了想,又在林桐清的名字前面加上了几个字。
然后再次把纸揉成团,顺着原路滚过去。
林桐清捡起纸团,白皙小脸上红晕更深。
如果她跟系统一样是只猫猫,那么此刻一定炸起了全身的毛,尾巴都要高高翘起。
因为头顶爱心的小灰兔旁边画着个箭头,后面跟着她的名字。
“林桐清。”
再往上,是新添的几个字。
“池央的。”
……
……
艺术节这天,不用上课,大家都换上了便装,脸上带着欢快的笑容。
大礼堂按照班级位置,坐得满满当当。
台上正在发表校长讲话,枯燥又长,听得学生们在底下悄悄开小差。
连苏荀露露几人坐在一起,旁边是林桐清。
她们问林桐清:“池央是第几个节目来着?”
林桐清记得很清楚:“十六。”
连苏哀嚎一声:“还要这么久啊,不知道她表演什么,真的好期待啊!”
大美女什么都不做,光站在台上靠那张脸就足够令掌声雷动。
林桐清犹豫地说:“好像……是钢琴。”
池央每晚让她做英语卷子的时候,就会独自去音乐教室练钢琴。
她猜测,池央在艺术节的表演节目应该就是弹钢琴。
“哇!”连苏发出小迷妹的叫声,“大美女还会弹钢琴,更爱了!”
“不过池央的节目那么靠后,需要这么早就去做准备吗?”
她们从来礼堂就没见到池央的人影,据说是在后台做准备。
荀露露之前在学生会,做过艺术节策划的相关工作,开口说:“这你就不懂了吧,我们学校的艺术节搞得都很正式又隆重,服化道都要做得最好,还特意请了外面的化妆师。”
“每个选手都得提前去后台,选相应的服装和化妆,可麻烦了。”
袁媛恍然大悟道:“怪不得往年李依依参加的时候,站在台上跟变了个人似的,完全认不出来。”
连苏哈哈哈笑了几声,“你小心被李依依听见,她不得来掐死你。”
坐在喧闹的同学身边,林桐清感觉很奇异。
她原本以为她不喜欢,甚至害怕和人接触。
因为不知道该怎么与人交往,更担心在触到一点甜味后就成幻影。
就像她的妈妈,毫不犹豫地将她抛弃。
可是在那平淡得不能再平淡的一天中,池央走到了她身边,递出带有名字的纸条。
从那时开始,一切好似都变得不一样。
池央教她英语,带她和同学相处,让她和爸爸重归于好。
在漫天烟火下,告诉她,她值得被爱。
她如同行走在广袤沙漠的旅人,饥渴不堪之时,终于见到了绿洲的模样。
那是刺破黑暗的光束。
是再次澎湃的心跳。
是希望。
而她,想要努力地抓住这道光。
领导讲话结束后,主持人上台报幕。
艺术节表演正式开始,按照抽签顺序,一个节目接一个节目地上演。
难得能在忙碌的学习生活中,拥有一丝喘息机会,所以哪怕是歌舞,底下的学生们也都看得兴起,不时发出窃窃私语的探讨。
别人都在感叹衣服好漂亮,裙子好美,舞跳得真好。
连苏的画风却很不一样。
连苏:“这个小姐姐腿真长!不过,不如池央。”
连苏:“哇这领舞长得好美呀!但是,不如池央。”
连苏:“那是高二的学妹吧,我们学校还有这么清纯的美少女吗?”
后面一如既往的接上一句:“可我的评价仍然是,不如池央。”
林桐清:“……”
大概是她声色清脆,传到了旁边人的耳朵里。
挨着坐的是高一的学弟学妹,有胆子大的直接问:“你一直说池央池央的,池央到底是谁啊?”
连苏与有荣焉地挺了挺胸膛:“等会儿你们就知道了,前面的妹妹都是美女,但是池央不一样,她是仙女!”
小迷妹尽职尽责地安利,“十六号节目十六号啊记住!一定要用心看!”
旁边的荀露露和袁媛两个人都没能拉住她卖力的吆喝。
第十六个节目,算是中间偏后的位置。
学生们都有些审美疲劳了,不过因为连苏的宣传,大家一传十十传百,居然还打起了精神,想看看传说中的仙女到底长什么样。
荀露露叹息说:“拦都拦不住你,万一他们觉得池央不在他们的审美点,池央不就得挨骂了吗?”
连苏瞪大眼:“不可能!我不相信这世界上会有人不喜欢池央!”
粉丝好可怕。
林桐清默默离连苏坐远了一点。
不过,她想,这话也没错。
池央那般好,这世上没人会不喜欢她。
在后台换衣服的池央,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节目已经在好姐妹的“帮助”下,变成万众所期。
很快,主持人报幕到十六号节目。
全场明显地精神一振,翘首以盼。
几个人抬着钢琴上场。
灯光落下,池央随之从幕后走出。
她平常穿的是校服,这次却换上了黑色小礼裙。
素来扎着的高马尾放下,流云般坠在肩侧。
雪白的肤色,姣好的身姿,一览无遗。
毫无瑕疵的脸上着了点淡妆,唇上抹的红,好似暗夜深处开出的花朵,带着诱惑的美。
她实在太美,像是上天精心雕刻的作品。
抬眼低眉间,都流动着勾魂摄魄的吸引力。
大家的呼吸似乎都跟着放轻,怕惊扰到台上的人。
连苏说的没错。
仙女如果有确切的模样,就应该是池央那般。
池央弯腰行礼后,走到钢琴前坐下。
她抬起手,指尖随之流淌出熟悉而流畅的音乐。
旁边的小迷妹连苏嗷嗷叫着:“太好听了太好听了呜呜呜!池央,你是我的神!”
“居然是这首曲子诶,”荀露露赞道,“我也很喜欢LuvLetter。”
林桐清心念一动,问:“这名字是什么意思?”
荀露露说:“情书。”
林桐清一愣。
台上池央的表演已经结束,掌声轰鸣。
主持人问:“为什么会选择弹这首曲子呢?”
池央微微笑,“因为有特殊的含义,想要送给一个特别的人。”
在茫茫人潮中,她的目光准确无误地和林桐清相接。
宛如一种无声而隐秘的暧昧。
作者有话说:
注:出自李商隐《韩冬郎即席为诗相送一座尽惊他日余方追吟连宵侍坐裴回久之句有老成之风因成二绝寄酬兼呈畏之员外·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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