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道:“我年少的时候,最喜欢喝苏地的桂花酿。”
番外·暮渊(一)
天空将黄昏的外衣抛向大地。原野千里蒙蒙温光,黄金灿灿。
暮城雪正往前走,忽而听见后面软软娇声:“我走不动了......”
苏地集市不设禁制,二人便在七街八巷中逛了大半日。难得她兴致高昂,暮城雪便让子衿多带了点人跟在后面。水雨月看上什么她便买什么,拿不下的便后面那一队侍卫们抱着。如此花魁一身轻松,但毕竟富贵惯了,身子娇弱得很,逛久了终是难以支撑。天将晚时水雨月实在走不动了,狐狸眼一转计上心来。
“我走不动了......”花魁抿着嘴,状似委屈地提着裙摆,身子微微向前倾着。
暮城雪步子一停,向后偏了偏脸,漆黑的眼睛跟着动了动。她回头一瞧,刚还活蹦乱跳拉着她买这买那的人突然就步履蹒跚,脸上也委委屈屈的,一瞬显出从前那个千金大小姐与人撒娇时的影子来。
暮城雪挑了下眉,平素睥睨众生的凤目里露出些许无奈来,微微张了张唇,转过身瞧着水雨月。
水雨月站在原地,心里有点忐忑,刚想开口解释,暮城雪却已经走了过来,立在她面前望着她。
花魁想要说话,暮城雪却抬手,为她将额前散乱的发丝拨了一拨。
她这副样子迷人极了,面如美月,眸若冷星,冷星又只为一人流转迷离。瞳孔里千年万年时光沉寂,遇到她便再次滚滚向前。
她不合时宜地想起那双冷清的眸子烫起来的模样,白日里这人躺在草坪上,为她一人辗转炽热的模样,尽管极力克制,却还是难捱地不住喘息颤抖的模样......
天有些暗了,为姑娘掩饰着微微红了的脸。水雨月把眼睛挪开了些,片刻又移了回去,悄悄看一看暮城雪。
像个年少羞涩的小姑娘一样。
暮城雪放下手,转身背对着她,矜持地蹲了下去。王女半敛着眸,右手撑在落下去的膝盖上。
她今日装束比较随性,穿衣懒懒散散的,看出来是真到自己家了。简单的银冠绑着高马尾,中间插了一根毫无装饰的银簪,长发柔顺地披在肩背上,此刻尽数落到水雨月面前。
水雨月怔了一怔,而后肩膀上抬,有点羞涩地偷偷笑一笑。她咬着唇侧头望向一边,也很矜持地伏到了白衣女子背后。
一双戴着银护腕的手臂托住了她,护腕的主人慢慢站起身,又将她往上托了一托。水雨月两只手环上暮城雪肩颈,在她颌下交叠扣好,脸搁在她肩头。
暮城雪颈上一热,长眉挑了挑,冲水雨月稍稍偏了偏脸,好像想看一看她似的。
正巧她背上那人也转了过来,她便撞上花魁一双狐狸眼里水波一样柔软的目光。
暮色四合,将落未落的夕阳笼罩下来,为水雨月脸上染上一片绯红。暮城雪抿了抿唇,漆黑如墨的眼底映着一小点微光。
她有点惊讶,背上姑娘脸颊的颜色红得不正常,不像是仅仅映着夕阳的光。
“你......”
“哎呀,快走。”花魁受不了被她这么看着,赶紧把脸挪开,催促道。
小王女没再耽搁,敛下狭长的凤目,背着姑娘慢慢朝家走。
花魁很羞怯地偏着脑袋,抿唇偷偷地笑,不留神头顶的簪花就碰到了暮城雪的发冠,撞出一声清脆的响儿。
暮城雪垂眸淡笑,慢慢背着轻飘飘的姑娘,踩着一地的夕阳往回走。
“晚上想吃什么?”
“早都在集市里吃饱了,哪里还进得去饭。”
“那些只是零嘴,算不得饭食。晚上便尝尝松鼠桂鱼,可好?”
水雨月笑起来,很开心道:“好啊。那安阳殿下,可要少吃一点。”
她暧昧地咬着字音,道:“免得吃不下宵夜。”
暮城雪的脸红了又红。
傍晚的天空总比白日迷人。像许多颜料一齐洒进水里,而后一层层缓缓晕染开,从浅淡到明艳,渐次铺开瑰丽的色彩。
暮城雪背着水雨月,两人朝染红大地的灿烂夕阳里走去。这里是暮城雪的家乡,也是水雨月初来便爱上的地方。这里有人世间的喧哗和明亮,有晚风吹过扑人一脸的草木香气,有心上之人浅淡却晴朗的笑容。
夕阳将两个人的影子拖的很长。
“那是什么花呀?”路过山脚下一片红白相间的花海时,花魁问道。
暮城雪侧了侧头,居高临下地望着花海:“她叫彼岸花,原本不生长在此地,我遇到后将其种来。红色的也叫曼珠沙华,白色的叫曼陀罗华。”
彼岸花多生长于墓地。脚下的厚土是红,头顶的长天是蓝,她长长的花瓣弯曲得妩媚动人,轻轻摇动时便如青楼里的花魁般,展露着妖冶的弧度。
“你为何在这里种这个呀?”水雨月从她身上下来,蹲到花前端详。
“别人大概觉得不吉利,但我很喜欢。”
水雨月又看了看,笑道:“其实真的挺好看。”
暮城雪笑一笑,冲一个方向扬了扬下巴:“还有更好看的。”
水雨月就看了过去。
天空沉了下去,山间便亮起盏盏金黄灯火,远远望去就像浩瀚繁星坠落人间,一片群星灿烂。
水雨月蹲在她膝旁看入了迷,伸手扯扯暮城雪的衣袖,抬眼看看她。
暮城雪就弯下腰来吻她。
***
往回走的时候暮城雪忽然问,我送你的东西还在吗。
这话问得挺奇怪的,因为那镯子现在就在水雨月手腕上套着呢,机械鸟也随叫随到。